寻找替身,引开打手,备好夜香车,选好时机放火生乱,出门该走哪条线路,出现纰漏怎么补救,这一切,他三日来想过无数遍。还有,他觉得苏换姑娘闹妖蛾子的禀性,和她大哥苏珏有不可开脱的关系。
苏家大少爷在妓楼里与他会面,一起密谋死遁方案时,简直就是兴高采烈,"嗯不错,霍安,我还低看你了,你扶得住我小妹。"
这时苏换揉揉脚,又坚毅地说,"还是快走吧,越远越好。"
霍安写:"等个人。"
苏换说,"谁?"
霍安写:"赵敢。"
苏换吃惊道,"赵大哥怎么知道?"
霍安写:"不然你以为我从哪里弄来尸首。"
苏换捂着嘴,"啊?"
对啊,赵敢是捕头,总是要经手一些命案的,听说义庄里时常停有一些横死或无人认领的尸首。
赵敢赶着一辆黑篷马车过来时,苏换坐在路边一颗石头上,正在揪达达和小二的毛。她看见赵敢,两眼一亮,站起来挥挥手,"赵大哥。"
赵敢笑着停了马车,跳下来,上下打量她一眼,"妹子,你真闹腾呐。"
苏换局促地笑了一下。
赵敢说,"废话不多说,你们快换了这马车走,越远越好。听说徐家守了城门,这时还没撤禁,在城里盘查呢,难保不会追出来。"
苏换脸色一变,"那苏家..."
赵敢说,"你放心,苏家在办你的后事。听说徐承毓要验尸,但被他爹制止了。徐正风现在正无比头痛,官方消息称苏府夜半失火,苏四小姐不幸身亡。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今日东阳城很沸腾,徐家逼死苏四小姐的八卦消息,街头巷尾传得厉害。还有,你们不知道,这两日整好是京里巡按微服来察的时候,所以你们放心,天时地利人和,想来徐家不得不收敛一点。"
苏换拍拍胸口,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霍安将达达和小二赶进马车,又将自己的马交给赵敢,然后蹲下去写:"大哥,多谢。"
赵敢认真道,"霍安,我赵敢很高兴认你这个兄弟。"
苏换豪气道,"赵大哥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赵敢叹口气,"霍安为了你背井离乡,为了你打虎被人暗算,你..."
他倏然住口,糟糕,说漏嘴了。
苏换转头去看霍安,"你..."
霍安赶紧扔了手里石头,将她拖上马车去。赵敢也翻身上马,摇摇手,"兄弟,后会有期,照顾好我妹子。"
说完,鞭马而去。
霍安也急忙赶了马车走。
苏换幽幽地撩起车幔,伸手去扭霍安的衣角,"霍安,他说的是真的?"
霍安转过头来,对着她宽厚一笑。
三日后,因为巡按大人的到来,沸沸扬扬的苏四小姐被徐家逼死的八卦,才渐渐消停下来。
三日搜寻无果,徐承毓被他爹控制在家里反思悔过,一时气郁难抒,噼里啪啦将屋子砸个稀烂。
苏家来退聘礼。
徐守跑来通风报信,说搞不好是真的,苏珏看着十分憔悴,人都瘦了一大圈,说来苏家四兄妹里,苏珏和他小妹最是臭味相投,如今小妹横死,自然神伤。
徐承毓冷笑,"苏换骗得过天下人,骗不了老子。"
徐守忧愁道,"可是爷,这次无人伤无人死,真是一点把柄都没留啊。那个收夜香的老头,我也派人去查了,全城二十七个收夜香的,没一个是当晚那老头。"
徐承毓道,"老子要贴榜通缉那哑巴。"
徐守苦着脸,"爷,您上次大闹桃花村,又偷拿了老爷子手令调城守,老爷子要知道了这茬,还不弄死我。再说巡按大人来了,您知道的,闹腾什么都不能闹腾老爷子的官帽啊。"
徐承毓半天不作声,阴着脸将紫檀木椅的把柄捏断,"霍安是吧?老子就该把他弄死!"
他沉默了一会儿,"十日后我要进京考武举,去跟我娘说,把聘礼又给苏家送回去,老子要纳他家三小姐为妾,待老子回来,给爷暖床,从偏门抬进来就是,诸礼皆免。有本事他苏家再弄死一个。"
徐守大惊,"还...还娶呐?"
徐承毓冷笑,"苏珏自己说的,苏二苏三随便我要。至于苏四,老子说过,这辈子掘地三尺,天涯海角,也要把她翻出来。不要被老子找到,老子找到就要折磨她一辈子。"
徐守打了个冷噤。
好可怜的苏家。
夜以继日地赶路,苏换睡在车篷里,都被抖散了骨头,她想霍安一定很疲惫,他还有伤在身。话说私奔原来是这个样子,各种提心吊胆不浪漫,话本子都是骗人的。
想起这一切都源起自己,她十分愧疚,在第五日傍晚时,坚决要求去投店,好好休息一晚上。
这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子。
进镇子一打听,才知道他们已出了知州边境,进了芜州的地盘。
镇子不大,找了一家挺干净的客栈,霍安把马车赶进后院,才放了坐马车坐得晕晕乎乎的达达和小二出来,客栈伙计瞪了那两条大黑狗半晌,哦,他还很少见到带着狗赶路的客人,狗还这么巨无霸。
苏换用灰布包好头,将自己裹得灰扑扑不起眼的模样,去写房间。她纠结挣扎了一会儿,想该写两间房呢还是一间房,没想到客栈伙计已笑眯眯地帮她写好一间房,又殷勤问道,"二位可要些吃食?"
苏换于是想,也是,都私奔了还挣扎什么,不就是少了成亲的形式嘛,过日子什么的,实在才是最好的。
霍安一进客房,便合衣倒在床上,他的确太累了。
达达和小二无精打采趴在一旁,继续晕马车。
苏换去关上窗户,转头说,"霍安..."
但一转头,她就发现霍安倒在床上,抬手蒙着额头,已沉沉睡去。
她于是走过去,蹲在床前,伸手去抚了抚他额上垂下的散发,又扯开他胸前衣襟看了看,他这伤就一直没好彻底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