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已响起狱卒恶狠狠的骂声,"全他娘给我闭嘴!再鬼叫老子给他喉咙灌铁水!"
苏珏赶紧闭嘴,他娘的唤声也嘎然而止。
果然是他爹和他娘。
苏大夫人一见她不人不鬼的儿子,就按着嘴巴痛哭,跌跌绊绊扑到牢栏旁,隔着胳膊粗细的冰冷铁栏,去抓苏珏的手,"珏儿,你怎么样?手怎么这么冰,娘给你带了袄背子..."
那狱卒眉头一皱,对苏泊山不耐道,"管管你这老娘们,让她闭嘴。进来就嚷嚷,被上面知道了老子也兜不住,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说完,转过身去,从腰间掏出锭银子来,吹一吹,又满意地放到耳边去听。
苏泊山喏喏应了,一把推开他夫人,"都什么时候了还袄背子..."
苏珏也没闲暇去抚慰他悲痛的老娘,胡乱扒了扒额前乱发,双眼晶亮地问他爹,"爹,三妹可有口信捎来?"
苏泊山重重叹口气。苏大夫人蒙嘴呜呜低哭。
苏珏僵住,"怎么了?"
苏泊山从怀里摸出一个黄纸包,打开来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白馒头,他手脚麻利地塞给苏珏,眼角瞟了一眼满牢房仍在昏睡的犯人,低声道,"快吃快吃。"
苏珏也饿慌了,一手抓过一只馒头,就往嘴里拼命塞,甚至连咀嚼都来不及,大口大口地吞咽,一面用充满期盼的眼神盯着他爹。
终于,苏泊山低低说话了,"她说,徐承毓有句话给你。"
苏珏急忙吞了馒头问,"什么话?"
苏泊山说,"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苏珏呆呆道,"什么意思?"
苏大夫人按住嘴哭得更崩溃了,"还不是那小妖精给闹的...为娘早就和你说过,那小妖精就是个祸水..."
苏泊山不等她说完,猛然喝止,"别说了。"
然后他背过身子去,捂着嘴,嗓子里发出喀喀的低哭声。
苏珏吐出没咽完的半口馒头,顺着铁栏慢慢滑到地上去,"爹..."
苏泊山嗡嗡地嗯了一声。
苏珏慢慢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为什么咱们家的米店会查出私盐,我明白为什么我会被抓进来。徐承毓这种人,就是那种恶气不出至死难休的妖怪。我早该想到这点。"
苏泊山转过身来,含着老泪不解道,"这事过已是一年有余,要说报复,他徐家早做什么去了?"
苏珏冷笑,"早做什么?爹你小看这个人了。他徐承毓那时正是仕途方启,春风得意,他还分不出心思来踩苏家。再则,他官帽子还未戴得稳,苏家若再出事,难免落人话柄。反正他不急,苏家跑不了。这时私盐之乱,还有比这更适合报复的时机么?"
苏大夫人听得咋舌,呆呆道,"可咱们苏家好歹遂他愿,嫁了个女儿过去..."
苏珏道,"徐承毓瞧上的,从来只是小妹。"
苏大夫人愣一下,猛然伸手就去抓苏泊山的脸,嘶声痛哭,"叫你当年娶那妖精!你瞧瞧你瞧瞧,她生个小妖精害了咱们儿子害了全家!"
狱卒大为不耐,转过身来一顿骂,"哭哭哭,你儿子没死也被你哭死了,走走走,滚出去!"
说着就去拉苏泊山夫妇俩。
苏大夫人赶紧又塞了锭银子给狱卒,苏泊山趁机压过身来低低道,"珏儿你说实话,阿换是生是死?"
苏珏抬头看他老子。
苏泊山殷殷切切看着他。
他竟然笑了笑,哑声道,"小妹早些年问我,她说大哥,我会不会不是爹亲生的?"
苏泊山一愣。
苏珏慢慢道,"没用了。"
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三两口吞了馒头,凑去他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然后双膝一屈,隔着铁栏,郑重跪倒在地,"爹,娘,儿子对不住你们。"
苏泊山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话,眼泪滚滚而出。
狱卒挑眉,拉了苏泊山低声道,"好了好了,砍头不过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只要你拿出一百两银子来,我保证他临死前不受半点折磨。"
终究,苏泊山夫妇俩,还是被狱卒连拖带拽弄走了,牢狱里清静下来,苏珏坐在又冷又湿的地面上,绝望地叹口气,喃喃道,"小妹,老子为你的幸福,奉献了青春和热血啊。"
就在苏大公子绝望地吞下两个馒头的这个黎明,霍安正带人走进中侯城北城门,私盐之乱正是如火如荼时,但不得不说,魏弦给霍安的通关文牒真乃神器,就如中侯这般查得严密的城,他们一出示文牒,城守也没多盘查,就放行了。
刚入城北,一行人翻身下马,牵了马慢慢走。
中侯这个城,因为打猎的原因,他从前也是来过的,只是来不过两三次,自是不如庆余熟悉的。
行了一段路,有个声音就在人群中柔柔媚媚喊,"霍总镖头。"
霍安闻声,转身看去,顿时明白,通关文牒为何是神器了,因为它的主人,根本就不是魏弦。
如意一身普通青衫,笑眯眯坐在一个豆浆油条摊子前,正咬着油条向他挥手。
魏弦口中的接头人,熟人啊。
如意在,老精怪明先生那也是必须在的。
老精怪正在一家普通的客栈,一间普通的客房里,等着他。如意把热络的豆浆油条呈上,老精怪半眯眼喝了口豆浆,舒畅地叹了口气,"这王家豆浆就是好,五年前这个味,五年后还是这个味。"
他瞄一眼霍安,含笑道,"霍校尉,坐。吃过早饭没?"
霍安抱拳见礼,"明公公。"
明先生挥挥手,"嗳,出门在外,还是叫明先生罢。咦彭公没把你声音变好听些么?"
霍安镇定道,"能听就行。"
明先生笑,上下打量他,"唔果然是个实在的。"
霍安开门见山道,"明先生有何差遣?"
明先生道,"魏弦没和你说,查私盐案啊?"
霍安沉默,魏弦简单提了提,可知州和越州,一南一北,相隔万里,他实在不能参透,明先生他老人家为何硬要万里迢迢从北边调一百个人来南边,就照他老人家的本事,还缺人手使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