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撩官袍,转身去长案后坐着,大手一挥,"谁不服,出来,给我打!"
很显然那谢晟是个直肠子,脖子一梗,"打就打。"
魏弦道,"阿岚,让人牵马来,抬兵器架。"
霍安将手里军服和委任状,递给身边一名侍卫,大步下了点将台,翻身上马,轻轻一提马缰,悠闲踱到兵器架前,选了一柄长缨钺,也不耍什么花式,在右手里一挽,左手提缰,神定气闲看向十步开外的谢晟,"得罪了。"
谢晟手里提了擅用的长刀,冷冷哼了一声。
众军沉寂,屏息看热闹。
点将台上战鼓咚的一响。
霍安上身微弓,两腿猛夹马肚,执钺冲向谢晟。
谢晟自也是不示弱,恶狠狠驾的一声,迎面冲来。
两骑相错,电光火石的一瞬,同时刀钺相击,发出砰的一声,因巨大的冲击力,两马同时扬蹄嘶鸣,瞧着几乎将二人甩下马来。
但霍安没有甩下来,谢晟自然也没有甩下来,二人连人带马胶在一起,尘飞土扬间,已过数招。
行家过手,一过就知深浅。
激战中谢晟面含惊色,不过六七招,他就觉得不好。这姓霍的小子手上功夫快极,下盘甚稳,坐在马上打架如履平地,撼然不动。
才过十来招,他就有些沉不住气了,索性敌死我亡,一刀猛砍出,拼着胸前空门失守,也要恶斩对方右肩。
但偏偏霍安也不退不缩,硬生生以钺刃相挡,也不知怎么身形猛起,右脚飞快甩出,脚尖如闪电般狠狠正中他胸口空门,嘭的一声,令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身如断线风筝般直直飞出,猛跌到十余步外的砂地上,蓬然灰起。
失主之马嘶鸣一声,扬蹄跑开。
霍安将长缨钺往后一背,勒住马缰调转马头,稳稳说两个字,"承让。"
众军寂寂然。
谢晟从地上跳起来,抱拳道,"都尉,属下服了。"
骁骑营顿时爆发出欢呼。
魏弦眯眼,十二招。他看得清楚。
永荣在兵列中放眼看去,日头正盛,秋阳如金,洒在勒马执钺披挂凛凛的霍安身上,熠熠生光,犹如一把洞藏已久的名剑,正缓缓出鞘。
这日点兵后,霍安正式领衔骁骑营。上月集训时,魏弦授意岚侍卫,将保宁军规军务与他理了理,因此这时他心中已知大略。
点兵结束后,各营校尉便领兵折返驻地,该练兵的练兵,该执勤的执勤。
保宁军屯兵主要是在城西,在城东却也有分营。骁骑营驻地就设在城西军营里,霍安领兵回驻地,稍作整顿,片刻后魏弦过来训话,身后竟跟着方才在校场中和他打架的谢晟。
魏弦铿锵利落地训完话,便宣布虎跃营修武校尉谢晟,即日起调入骁骑营任奋武佐校尉。
事务安排妥贴后,魏弦便带着侍卫走了。
谢晟咳了一声,走到霍安面前抱拳道,"霍校尉,所谓不打不相识..."
不料他话音未落,队伍里已有个按捺不住的声音道,"对对对,和霍校尉就是要打才相识。"
霍安觉得这声音怪耳熟,转头看去,整整齐齐的队列里,略歪出半张脸。
纵欲公子?
霍安很是惊讶,他不是在青帮吗?心念一动,就忍不住道,"仲玉?"
仲玉一听头喊他,嘣嘣嘣跑出来,激动得手足无措,"霍教头...哦不霍校尉,你你你,几月不见会说话了?"
谢晟脸一沉,"大胆!"
霍安转头道,"谢校尉,命人解散安顿,半柱香后,营前集合。"
谢晟道,"是。"
众人得令,解散而去。
霍安转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仲玉,"怎么,哪里都有你?"
仲玉笑得见牙不见眼,十分狗腿,"缘分呐。"
霍安道,"孽缘?"
仲玉一怔,笑哈哈,"霍校尉风趣。"
然后他面色一整,开始吧啦吧啦说书,"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二月初时成临青带了两个堂子的人,去灭太湖九云坛。那叫一个玩得狠,玩的全是命啊,我被砍了一刀,真真险些没命。我觉得吧,这么玩不妙啊,于是买通大夫,和堂子里说受伤后,腿不利索了,青帮自然不养废人,就打发打发放我出帮了。"
"七月里,我见着保宁军征新兵,便来试试,不想结果还成了。你知道,生活真的很艰辛..."
霍安挥挥手,打断他唧唧呱呱,"不怕青帮知道?"
仲玉哈的一声,"就说庸医误诊呗。"
霍安无语,转身往营房里走,仲玉跟在后面吧啦吧啦,"霍校尉,我和你说,这就是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军中再相见。我仲玉很早就服你了,今后当为校尉效犬马之劳,刀山火海绝不皱眉..."
霍安懒得理他,纵欲公子你贪生怕死得这么明目张胆,我敢指望你刀山火海?
入秋后,霍安变得忙起来,骁骑营刚组建,他每天都守在军营里训拳脚训骑射,魏弦只说两个月后他点兵时要见成效,便妥妥地将这个营丢给他和谢晟了。
谢晟今年二十八,入军已有七八年,是个老兵油子,拳脚倒也硬朗,但性直莽撞,得罪人不少,混了些年也不过混到修武校尉,这番将他提到骁骑营来,擢升一级为奋武佐校尉,以辅霍安,他也心安理得,好歹官升一级。
不过一月,他和霍安便相熟起来,暇时和其他校尉喝小酒,偷偷八卦,"我算明白了,都尉为何独独钦点这个小子。"
其他校尉赶紧问,"为何?"
谢晟说,"凶残呐。训兵就跟都尉早年一样,必须把兄弟们折腾到最后一口气。"
一个校尉冷笑,"服人靠硬手段?物极将反。"
谢晟说,"反不了,他折腾别人的同时,自己陪着折腾。"
但不管白日里,霍校尉在军中怎么折腾,每天他是必回家的,无论多晚。
已是十月半,苏姑娘肚子里的青葡萄,算来已有整三月,自然还未显怀,只脱了衣后自觉腰粗了些,但悲剧的是,青葡萄长到第三月,开始向他娘亲昭示他的存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