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人称曰“呼猪状元”,以所草之诏,亦称为“呼猪状元之诏”。而诏书内称述天命,褒扬圣德,十分阿谀。燕王大喜,即遣官分颁各剩有佥都御史司中、刑部尚书暴昭闻知,不约而同,赴阙痛骂,武士执之以献。司公咬碎钢牙,指着燕王骂曰:“汝乃大明之反贼,焉敢称为诏书!这帝位是汝篡的么?”燕王喝令卫士将公牙齿箝尽,又以铁帚刷扫肤肉;糜烂至断筋露骨而死。
暴公大呼曰:“我为高皇帝之臣,汝为高皇帝之贼!我今日与司中同死,去见高皇!”以手指两班文武曰:“不与这等狗彘不食之徒同生也!”燕王又羞又忿,怒目如炬,喝令以尖刀刺入口中,剜公之喉,又崿公之手足。而公毒骂益甚,复断其腹,细锉死尸。二公并夷三族。又有监察御史五人,齐约诣阙,放声痛哭,大骂“燕王反贼”。一巨公名敬,剐死赤族;一董公名镛,腰斩,女发教坊,屠及姻党二百三十余人;一谢公名矟,死于拷掠,妻韩夫人与四女皆发教坊,一幼子名小咬住,下锦衣卫狱;一甘公名霖,一丁公名志,均弃市。
又礼部尚书陈迪,工部尚书侯泰,皆奉命督理军储在外,俄闻京都失守,燕王颁下登基诏书,二公地方各别,恰好先后至京,访问帝之所在,为羽林军执见。燕王叱迪公曰:“汝曾劾朕者耶?今天命在予,更有何说?”公骂曰:“太祖高皇帝即天也,汝乃逆天之贼。我曾受高皇顾命,特来讨贼!”侯泰亦同声辱骂。忽午门卫士执数人至前曰:“是二人之子弟,在外号哭。”燕王冷笑曰:“我有法处汝!”令割迪公之子凤山耳鼻,纳入公口曰:“好吃否?”公曰:“忠臣孝子之肉,有何不好!”唾而大骂。燕王即令武士拽公至阙下,与四子同磔,夷及三族。侯公子弟并斩,抄灭全家,妻曾夫人发下教坊。陈迪公死后,衣带中有诗云:三受天皇顾命新,山河带砺此丝纶。
千秋公论明于日,照彻区区不二心。
燕王又闻礼部侍郎黄观征兵江上,而其家属住在京邸,遂先收公之妻翁夫人与二女,发配象奴。公之夫人多智慧,即脱钗钏,佯哄象奴去质酒肴,便携其二女与婢妾辈共赴淮清桥水中而死。又发缇骑去拿黄侍郎时,而公已先一日具朝服东向再拜,自投于罗刹矶下矣。缇骑只得公蛛丝棕帽以献,燕王命束草象公之形,戴之棕帽,细细锉碎,以当凌迟,并籍其家,连及姻党百余人,谪配边戍。时有逢迎小人,密告建文尚在,户部侍郎卓敬、副都御史茅大方等潜谋复位。
燕王立发宫校锁拿解京,亲自勘问,叱卓公曰:“尔当日密奏建文,要徙朕于南昌,今朕受天之命,得膺大宝,尔尚敢为逆么?速供出同谋诸人来!”敬与大方厉声齐应曰:“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普天皆同心也。”燕王令下法司,道衍从旁怂恿曰:“速杀之,毋庸再鞫。”即将二公骈斩于市。大方三子同时受戮,妻张夫人发教坊司,两孙添生、归生尚在童稚,皆囚于狱。卓公以为首论,夷三族。又连及户部侍郎卢迥、给事中陈继之,皆责问不屈,含笑受刃而死。
茅公于燕师南下时,曾有诗遗于淮南守将梅殷,当时争诵之,今寻于此:幽燕消息近如何?闻道将军志不磨。
纵有火龙翻地轴,莫教铁骑过天河。
关中事业萧丞相,塞上功勋马伏波。
老我不才无补报,西风一度一悲歌。
副都御史练子宁变易微服,追寻乘舆,路由临安,为指挥刘杰擒献阙下。子宁见燕王,睁目裂眦,恶声辱骂。燕王令断其舌,子宁手探舌血,大书于地曰:“反臣逆子。”燕王忿极而颤,立命寸磔,屠公之九族,又九族亲家之亲,被抄没谪戍死者,不啻千余人。
又佥都御史周璿,与礼科给事戴德彝,以扈从不及,追访行在,为兵校盘获,械至京师。燕王素识璿,冷笑而叱曰:“汝曾为燕山卫经历,奏朕谋反,今日不怕碎尸万段么?”公亦冷笑而对曰:“汝前日谋反未行,就是我一人敢言,今者谋反已成,天下后世,也没有一人不骂你反贼的。”燕王咬牙切齿,喝令乱棒打死。搜拿家属宗党,时先已远遁,公妻王夫人又早吞金自毙,止获一小奚奴,名曰蛮儿,实公之少子也。蛮儿自幼聪颖而且有膂力。谬称鬻身于周氏,因系于狱。德彝临刑曰:“我生不能讨贼,死有余憾!”公已无妻氏,只有寡嫂项夫人家居,料必有赤族之祸,乃藏德彝二子于山中,令家人尽行逃匿,并烧族谱,独自留家。及校尉至,一无所得,械项氏入都,受尽烙略惨毒之刑,至于遍体焦烂,竟无一言而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