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夫人道:“这倒不是妾夫的意。正为他贪恶害民,要借此事,与他弄个大家做不成官,以救三十六州县哩。”月君道:“不值得!且静听静听。”包夫人大喜。天已晚了,谢过月君及二师,自回县署不题。
且说济南府知府姓罗,名景,因他贪婪酷暴,起个美名,叫做“罗喉星”。做了八年太守,诈了三十六州县百姓三十多万金银,已经远回大半。伊父尚在,其母先丧。其妻亦已亡故,娶个继室,淫妒凶悍,与二妾争风。数月前,与罗景大闹一场,竟领了二妾回家去了,教他消受鳏夫滋味。因此上想要娶的唐月君,一者慕色,二者贪财。即以万金为聘,少不得仍归于己,又烦个父母官作伐,不怕子民不依允的。所以在周尹面前,造这一片可欺君子的话来哄他。若执拗不肯,罗景有个毒计,就要打发几个有本事的家丁,妆做强盗,连人带财,劫人署内。
只待周尹回覆后,就要举动。
正值建文二年九月叶‘五日,罗太守排衙公座,堂上堂下,两行肃清。怎见得太守威严?有词为证:头带乌纱帽,脚穿粉底皂;袍是云雁飞,带是花金造。须长略似胡,面白微加凹;斜插两眉粗,突兀双睛暴。有钱便生欢,无钱便发躁。衙役齐呼太老爷,百姓暗骂真强盗。
罗景发放公事已毕,正欲退堂,顿有一阵香风,吹人暖阁。
并空中大喝:“罗景,快接太阴圣后御驾!”罗景抬头一看:戒石碑亭上,驻着三朵彩云,彩云内簇着三座莲台,居中坐着赛似观音,东首一尼僧,西首一道姑,四员金甲神人,列在两边。
众衙役早都跪下。罗景吓得心头突的跳,只得俯伏道:“不知仙驾降临,有何开谕下官?”神人喝道:“圣后娘娘就是蒲台县唐。你这个贪污知府,也萌歹心,罪该万死!”罗景着急,要躲时,两个膝磕子似连根的跪在地下,莫想动得分毫。衙役都呆了,只是叩头。曼尼道:“快阉了这斯!”罗景忽地自己剥去衣服,鲜血从裤内浸渍出来,倒在堂檐下了。
时衙内都已知道,三、四十家丁各持刀枪弓箭,杀将出来。
忽然有一道青气,飞向公堂,约长数丈,盘旋乱舞。绕枪枪断,绕刀刀折,角弓羽箭,一齐粉碎。众人都像钉住脚的,半步也挪不得。又闻大声叫:“众衙役,尔等听着:罗景刻剥万民,罪恶重大。本应碎尸万段,因圣后不开杀戒姑留一命。”月君谕道:“罗景所蓄金银四箱,悉系济南百姓膏血,神将等可速运至上清观,散给茕黎。”早见莲台三座冉冉飞去。至玉皇殿前檐,空中参礼毕,皆西向而坐。那些百姓初时已填塞府前,就是不给金银,个个要看看活菩萨如今见府署内四个箱子,从空搬去,说要散给百姓的,越来得多了,人人都要向前。也有掉了帽的,也有脱了鞋的,码头磕脑,连命也不顾。只觉得地方窄狭,无处可容。曼尼贝人众已集,在袖中抓出把米,望空中一撒,都变做神兵。打开一箱,皆是小银锞儿,神兵各抓一枚,只拣穷百姓给他,凡得银者,即令退后,让未得者向前。
正在喧闹,合郡的文武官员虽然心中畏惮,不得不都向上清观来。但见沿途百姓欢呼称颂,说是上天降的佛母,为我百姓除了个强盗,拜的、跪的不计其数。恐怕激变,也不敢禁饬。
有一千总禀都司道:“适才府里家丁,用枪枪折,用刀刀裂,不知是何法术。莫若速到城楼,装下红衣火炮。并令数百鸟枪手截其归路,近城则放枪,如或逃去则放炮。”都司道:“甚妙!”
遂通知与藩、臬二司,都去安排等候。又杀取猪、羊、犬血并尿、粪秽物待用。
时月君发完一箱银两,穷民皆够。已遣神将将三箱运向蒲台,遂与二师向金殿稽首,仍驾彩云而回。见城上排列鸟枪炮位,曼师弄阵旋风,刮喇喇发屋拔树,瓦舞沙发,如猛雨般打去。众军士莫不头伤脸破,眼泪进流。手中鸟枪从空掣去,不遗一杆,十座大炮尽抛向城外。众文武官员在敌楼藏着,见了这样神通,都面面厮觑,则声不得。忽军厅到来,是奉差到府内追缴印信的,报说:“知府未死,止割去**,须眉脱落,明日就出告病文书了。但不知是何神怪,有此异术。府里家丁人等,直到如今方能移步,都说两足竟似生牢在地上的。罗知府亦是方才抬得动,所以卑厅来迟。”藩司以事出大变,与各官商酌上闻。臬司道:“此事是知府自取,目今失的是他的私财,不是公帑。一经上闻,则是不察贪官,不拿妖贼,文武均干处分。莫若通禁邪教,饬查地方妖贼,并取各州、县印结存案,则责在于彼矣。”各官齐声称善。随令军厅往摄府樱那罗景出了病文,羞见同僚,黑夜起程自去。正是:只道美人容易得,谁知**忽然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