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娘见他有前知的光景,就把范太守的话,一一告诉了,说:“我只待杀了他,然后自刭。”道姑说:“杀这赃胚,如屠鸡犬,直得把命抵他?”飞娘道:“不是抵他,是要完我节烈。”道姑说:“请问为国报仇,为夫泄恨,做古今一个奇女子,较之一死孰愈?”飞娘道:“虽素有此志,然一妇人何能为?”道姑冷笑道:“唐月君亦一妇人耳,怎的他就能为?我实对娘子说罢。”遂将唐月君起兵及目今定鼎始末,并自己来意细述一遍。飞娘道:“依道姑怎样行呢?
“答道:“这是你的大事,但要杀得干净。我同你竟到山东,寻这位女英雄,建主千秋事业,流芳青史,不好么?”飞娘道:“我已许过丈夫,他在黄泉路上等我,岂肯负了这句话呢?”道姑笑道:“这是孩子的话。如今做的,是全忠、全孝、全节烈之事,难道是去嫁了人,负了丈夫么?”飞娘道:“如此,我意已决。”随请道姑到家住下。
到次日,飞娘将行李结束小小一包,把这些缎匹,都堆在草厅中间一个棹儿上,道:“使这贼狗奴见之不疑。”十四日,又到丈夫坟上痛哭一场,将要到山东的事情,暗暗泣诉,回来天色已晚,见道姑装做贫婆模样,飞娘问是何故,道姑说:“妆做雇来炊爨的。”飞娘道:“甚妙。”当夜睡至二更,忽见丈夫走到房内,欢欢喜喜的说道:“贤妻名在仙曹,当到山东做个女飞将,名盖天下。但求为婆婆与我讨得两道封诰,光辉泉壤,也不枉我殉国一场!”飞娘一把扯住道:“我要与丈夫同去的。”
储福把衣袖一拂,忽然惊醒,不禁呜呜咽咽哭起来。道姑闻得,忙问何故,飞娘把梦中话说了。遭姑说:“何如?
你丈夫早已欢喜,你为何反哭?哭得红肿了脸,明日难以做事。”
飞娘就起身,与道姑步出庭中,见月明如水,不觉神思顿爽,因向道姑说:“我连日心上有丝没绪的,还不曾问得道姑姓名哩!”道姑应道:“有个名帖在这里。”便在袖中取出两把剑,长止数寸,道:“这就是姓名。”飞娘道:“小小刀子,如何便是姓名?”道姑道:“你嫌他小么?”风中一幌,遂长有七尺,飞娘道:“原来是神物,道姑一定是剑仙了?”追咕道:“岂敢。我的姊姊聂隐娘,现在辅佐唐帝师,前日已会过他,说与你同去的。”飞娘道:“道姑也是姓聂了。”道姑道:“仙家姊妹,何必同姓?公孙大娘就是我。”飞娘道:“妾之不才,何幸得大仙到此相救?”
就拜在地下,说:“弟子愿拜剑仙为师。”
公孙大娘道:“这个使得。但不必称师父徒弟,早称姊妹罢了。”
公孙大娘即将剑术细细讲究一番,飞娘皆心领神会。看看天晓,公孙大娘催促梳妆,飞娘道:“姊姊倒像个为我做媒的。”公孙大娘道:“怎不是?我今要把你嫁与山东姓唐的了!”大家笑了一会。
不到上午,只见呼么喝六的,范太守到了。经历先进来一看,公孙大娘回道:“新夫人早已打扮,诸色完备了。”
经历问:“汝是何人?”公孙大娘道:“数日前,新夫人雇我来相帮的。”
经历大喜,随禀知太守,自往缙云公馆去了。范太守下了轿,步进门来。飞娘立在草堂檐下,见这个太守,轻脚轻手,活像个妆旦的戏子。范太守端视飞娘,如何标致?只这:亭亭玉骨,宛然修竹凌风;灼灼华颜,俨似芙蓉出水。一笑欲生春,忽有霜威扑面,双眸疑剪水,何来电影侵人?今日里,只道襄王云雨来巫峡;霎时间,那知娘子兵戈上战常太守心中暗喜,道:“有媚有威,是个夫人福相。”飞娘只是站在檐下不动,范太守道:“下官荐先了。”就一手拉着飞娘衣袖,同进草堂,深深四揖。飞娘也回四福,说:“太守公远来,无物可敬。”范太守道:“敢劳夫人费心。”就叫把备来酒筵摆上,分付衙役们山口伺候,家人门首伺候,一个不许人来。
又见公孙大娘在旁,就道:“你也回避回避。”公孙大娘出到门首,安顿众人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