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庶女有毒 > 152 祸水东引全文阅读

元毓眼底带着一种暴怒的神情,就像盛在深井里的,沸腾的岩浆。他脸上的肌肉在不自觉地扯动,皮肤也不由自主地绷紧了,李未央知道,那恐怕是他鼓动起来的杀意。

元毓这种一吓二哄三求的本事,完全来自于他在越西宫廷的脂粉堆里面打滚的经历,没有女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哪怕是高高在上的裴皇后,一样吃这一套,更别提那些千娇百媚的宫女们,怎么李未央却像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毫无动容的迹象。

难道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吗元毓不禁这样想,随后,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一定是这样,李未央是一个无情无义没有心肝的小贱人,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对任何人动容,这样一来,就不是他魅力不够,而是她不是正常的女人了

我的耐性是有限的,既然我提供给你的东西你不喜欢,那么你说一样你喜欢的,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帮你得到。权势地位男人,你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但别跟我说什么要天上的月亮这种话,我不想听。他强压下怒火,说得很轻松,就好象他是天帝一样,任何东西都可以赐予。

李未央微微一笑,元毓如此的狂妄,倒容易被人看轻。回想起来,越西皇室仿佛都是这样的不可一世,甚至连安国公主都那样任性,李未央隐约觉得,越西皇帝这个人颇有意思,他为何要把裴后身边的儿女教导成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在放纵他们。

权势地位男人。李未央叹了一口气:这些都是好东西,可惜,对我没有什么用处,所以,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

哼哼哼元毓冷笑起来,笑声中竟充满了莫测的寒意,笑过之后忽然拉下脸来:你瞧不起我,是么

李未央露出惊讶的神情,正在疑惑他这话从何说起。

元毓忽然走过来,一下把她按住,双手像铁钳一样捏住她的手腕:你瞧不起我,是么从刚才开始,你口口声声都是无所谓,我就不信,你真的那样无所谓。若是你真的成了我的人,你还能这样冷静漠然吗看到你这张冷脸,我就想到冰川上的莲花,真是叫人又爱又恨啊

他的目光已经像刀子一样犀利,其中更包含着野兽般的杀意,李未央却笑了笑。

我真的是为你着想若是别人,早已被元毓那可怕的目光压得喘不过气来,李未央甚至感到他目光中的那份锋利正在切割她的身体,只是她的表情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裴后完全可以让她的亲生儿子来,为什么要选择你呢你有没有想过

元毓一怔,冷冷地望着李未央,但是眼底却泛起了一丝深深的疑惑。

我虽然不知道你那皇弟究竟是什么来路,也不知道裴皇后为什么派你来,可有一点不论是哪个国家皇室都一样的。身为皇后,通常不会太喜欢妃子们生下的儿子们,如果这个孩子特别得到皇帝的宠爱,那她会更加顾忌。既然你千里迢迢奉命赶来找他,只能证明两点。

元毓阴冷地盯着她,漂亮的面容几乎扭曲:哪两点

李未央微笑,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恶意:一,裴后叫你来,必定是追杀他,而不是找他回去相认。二,她堂堂皇后,居然要这么费心,说明在贵国皇帝心中,这个孩子一定是无比重要,甚至可以说,是他最心爱的孩子。你说,是不是

元毓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胡说

李未央的笑容很温和,半点也没有受到他的影响,只是淡淡道:是不是胡说八道,燕王殿下该心中有数才是。可是我很想知道,裴后完全可以让别人来做这件事,为什么要挑你来呢要知道,一旦这少年真的在大历,而且为燕王殿下所杀,事情总有一天会捅到越西皇帝的耳中去

元毓像是被点到了痛处,眼睛都开始发红,那张漂亮的脸孔也变得十分狰狞。

李未央却慢地,一点不着急地道:越西的皇帝陛下可不是傻瓜,你纵然能掩尽天下耳目,却并未能瞒过他。你对裴后尽心尽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诛杀那小皇子,你说越西皇帝会怎么看待你裴家势力庞大,枝繁叶茂,可你呢

元毓紧盯着她,道:我是他的儿子

李未央诧异道:十根指头都有长短,大历前朝的康成帝为了给自己最心爱的小儿子报仇,可是一连诛杀十三个儿女,燕王难道不知

元毓大怒道:住口

李未央一笑,道:燕王出使大历,众目睽睽,若是那皇子有半点损伤,纵然不是燕王动手,越西皇帝必定也会怪罪于你。裴后将事托于燕王,此举正是栽赃嫁祸祸水东引。可怜的你,为裴后效忠,不惜双手染血,却还要承担罪责,成为代罪羔羊。依未央看来,燕王虽为豪杰,却实在不够聪明。

元毓更怒,道:你再敢胡言,休怪我直接杀了你。

李未央笑容惋惜,道:可惜,可惜啊,可惜你这一颗漂亮的头颅,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李未央,你这是故意吓唬我不可能的,纵然父皇知道是我杀了他,母后也会保护于我,我才不信她会弃我于不顾,父皇更加不可能忍心杀我,因为那不过是个狗杂种,恶心的小贱人生出来的狗杂种元毓声音很低,仿佛把声音含在口中咀嚼着,听起来竟有几分野兽磨牙般的恨意。

李未央笑容如初,一双雪白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像是情人的抚摸,可是语气却冷得像是冰块:可爱的燕王殿下,你若是不害怕,又何必颤抖呢

元毓一下子放开了她,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倒退着,竟然跌倒在地。

李未央心中在微笑,果然,元毓畏惧裴后,同样无比畏惧越西皇帝,而且,他畏惧后者更甚于前者。大概,裴后关系到他的荣华富贵,而越西的帝王却能够决定他的生死。

李未央看了一眼满地狼藉,道:你生气就生气罢了,为何要砸掉这么一桌子好菜呢我可是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啊

元毓恼怒地站了起来,他就这么坐在地上,看了李未央半天,李未央笑道:既然你是好心好意来与我说话,怎么好让我饿着肚子呢

元毓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一张笑脸,刚才那脾气都发不出来,只能在心里把李未央砍了一片一片又一片,随后他大声喊道:没听见吗,还不赶快重新置办酒席

很快,便有婢女进来,低眉顺眼地收拾了一切,又立刻布置了新的一桌酒菜。刚才那一桌酒菜,明显是被动过手脚,这一次,却是干干净净,没有问题了。李未央低下头吃了一口菜,这才抬起头,看了元毓一眼:不吃吗

元毓看李未央这样,心中把她恨到了极点,但原先预备杀她的心思却已经淡了,李未央说得不错,裴后让他来,的确是没安什么好心思,就是想要让他做替罪羔羊的,他只看到眼前的荣华富贵,却一时忽略了父皇那头雄狮,一个不小心,他才是最倒霉的人。可裴后的命令他又不能不听想到这里,他眼中的凶光稍敛,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往日温和的样子,但是眼中那灼热的狠毒依旧烫人,他走到桌子边上,赔笑道:我刚才是一时冲动,才会吓着了郡主,请您原谅。

李未央又吃了一口芙蓉鸡,点头道:这是从望江楼请来的厨子,味道是不错,可惜鸡肉养得老了点。

元毓忍住气,道:你刚才说的对,若是我真的杀了那人,的确是于我很不利,依你看,我应当如何呢他这时候已经抱定了念头,等到求得主意,便杀了李未央灭口,现在他可顾不得其他了,这个女子,三言两语之间就能看穿他的心思和底牌,绝对不能留着,否则后患无穷。

李未央像是没有注意到他陡然升起的杀心,只是微笑,道:我不喜欢这鸭肉羹,过于甜腻了。

元毓的脸色发青,这一晚上他已经不知道变化了多少表情,他隐约觉得自己绑来的不是什么郡主,分明是个讨债的恶鬼,一点一点地窥探他的弱点,将他抽筋剥皮。

来人,去换了鸭肉羹。元毓大声命令道,婢女立刻照做了。他的目光仍是死死地锁在李未央面上,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然而烛影跳跃之下,李未央神色如常地带着几分笑意,分明是一副太过完美的面具,却偏生教人挑不出破绽来。

他忽然觉得,李未央便是雌伏于草丛的一条蛇,看着乖顺无害,本性却终是去除不掉,你若是敢上去招惹,她会伸出毒蛇,亮出獠牙,教人猝不及防。是他错了,不该将这样一条毒蛇引出草丛。

你前日对我妹妹的温顺和视而不见,全都是装出来的。元毓慢慢地道。

装怎么会是装呢安国公主不犯我,我自然不犯她,彼此相安无事不是很好吗为何非要互相厮杀,你知道,我一向都不喜欢这些的。李未央一字一句说的轻缓而平静,却如利刃一般地锋芒毕露。她素来与人为善,举手投足间俱是温润平和,眼中含笑,然而此刻微微沉了脸,竟给人一种不容侵犯的威迫之感。一霎间,仿佛换了一人。

元毓摇了摇头,道:安国看错你了,我也看错了。现在,希望你实话告诉我,李敏德究竟是不是元烈,这是最后一遍,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

怎么人人都喜欢给她机会这话似乎拓跋真也说过吧。大概他们站在高位久了,以为别人都要跪在地上恳求他们的施舍,这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他刚才说元烈这是敏德真正的名字吗李未央细细地想了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不说话,元毓终于暴怒,李未央,不论你说不说,你都别想走出去了话未说完,突觉腰间一麻,浑身僵硬,接着脖子上一凉,一柄剑架在颈上。只听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敏德,你装得似模似样的,真把我都骗过去了。

却见到李敏德穿着一身护卫的衣服,面上露出无限苦恼,道:刚才他唧唧歪歪的时候我就进来了,你却偏偏还要和他说话,我才多忍耐他一时半刻。

元毓未料剧变忽生,自己一世精明,竟然被李未央用这等肤浅手段拖延时间,又被李敏德闯了进来,一时气破胸膛,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死杂种,真是个死杂种他出身越西显贵,骂人的话学得不多,翻来覆去就会这么几句。

李未央微笑道:啧啧,怎么这般没用,骂人都是这样,好像舌头被人剪了的鹦鹉。

元毓勃然大怒,厉声道:你们都是死人吗为什么还不进来

可是,外面空荡荡的,连一个回声也无,他的脸色变了,这次出来剩余的六名暗卫他留在驿馆,但为防万一,他还带了五十余人,难道全都他的眼神变得惊恐起来:你对我的护卫做了什么

李未央叹了口气,道:你说呢刚才我就告诉过你,凡事要多动脑子,不要总是直来直去。我若是你,抓到我就该拿来骗他上当,等到抓住了他,再好好想该如何处置,你倒好,抓住我还这么多废话,真的以为他是废物吗

其实,李未央真的是冤枉了元毓,他原本也是有这打算,可惜还没来得及实施。他本以为,李敏德最起码要到两天后才会找到这里来,他更加想不到,自己居然会留着李未央说了这么多话,莫名其妙就被她牵着鼻子走,连原本的计划都忘记了。

李未央最大的本事就是揣度人心,而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已经落入她的陷阱了。元毓恨得咬牙,怒声道:我早该杀了你这个小贱人

李敏德冷笑一声,猛地踢了他屁股一脚,上去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元毓目瞪口呆之中,牙齿掉了三颗,满口鲜血,兀自哼哼道:狗杂种狗杂种李敏德冷笑道:对,打的就是你这个狗杂种元毓呆了呆,李敏德手起掌落,他又挨了一记耳光,又惊又怒,杀猪般叫起来:你到底要怎么样

李敏德冷冷道:那香炉里头除了的逍遥香,还有一种慢性的毒药。

元毓完全呆住了,他不知道李敏德是怎么知道的,他明明没有透露过

这一回,连李未央都惊讶了,她想了想,道:原来是这样啊。元毓不能立刻杀死她,因为她如果暴毙会引起无数的麻烦,但若是她慢慢生病身体虚弱而死去,不过是寻常的病死罢了,根本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看来眼前这个美少年,也是个狠毒的角色。

李敏德挥手还要再打,元毓已急道:要解药么这里这里掏出一个锦囊投过来,叫道:就是这个服下就可以解毒李敏德摸出他锦囊中有两个玉瓶,便问道:哪一个

元毓眼睛珠子转了转,道:青花瓷瓶李敏德便取出那个青花瓷瓶,将瓶嘴对着他道:吃两颗试试。

元毓脸色一变,急道:你疯了这是以毒攻毒的方子,我没有先中毒,若是此刻吃了解药会气绝身亡的你们也不想破坏两国的和谈吧

李敏德冷笑道:那这个瓶子,就是毒药吧他握住那个黑花的瓷瓶,在手心里摩挲了一会儿。

元毓的脸色几乎难看到无以复加,僵持着不说话。李敏德心狠手辣,手起剑落,他顿时发声惨叫,可惜小指已短了一截,鲜血长流。李敏德脸上带着笑容,眼底却是无限冷酷,道:再砍就是你的脖子了,我可不在乎什么和谈,哪怕你们全死光了我也不在乎。

元毓见他如此无情,吓得半死,忙道:对对黑色描花纹的就是毒药全部拿走吧

李敏德冷笑一声,直接将两个瓶子各倒出一颗药,手一抬,灌进了元毓的嘴巴里。元毓的脸瞬间扭曲,像是恨透了李敏德,弯腰却又是什么都吐不出来,在那边干呕了半天。

李未央看到这一幕,实在是想笑,一边是毒药,一边是解药,同时吃下去,不死也要脱层皮了。李敏德道:你这头蠢猪,如果再敢对未央动手,下一次就没这么容易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不过是请她做客元毓想要反唇相讥,又挨了一个嘴巴,只得闭嘴,心里恨得要死。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赵月呢

李敏德慢慢道:她没事,不过一点皮外伤。

元毓一双眼睛瞪着他们,几乎要看出血来。李敏德揪住他的衣领,仿佛拖死猪一样地把他拖出去,元毓大叫:你们还要干什么

李敏德微笑:这一路上还有不少你的人,都埋伏在树林里,我若是不用你做箭靶子,怎么能毫发无伤地出去呢

你这不都进来了吗出去又有何难明知道对方是故意拿自己出气,元毓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吭声,眼睛珠子却在李敏德的脸上打转,这张脸这么俊俏,分明跟父皇有两分相似,应该有八成把握是。那么背后究竟是谁一直在负责李敏德和越西的联系呢又是谁在裴后身边传递消息这些人,一定要揪出来。

走吧李敏德一下子把元毓丢在了马车上。赵月和白芷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她们看着元毓的眼神充满愤怒,元毓缩了一下脖子,下意识地看了李未央一眼,李未央却是笑眯眯的,他立刻扭过头去,情愿对着墙壁也不愿意看一眼这个狡猾多端的女人。

李敏德看了一眼元毓,冷哼一声,道:如果你不老实,这把长剑便不只是断你一根手指了。说着,他快步上了马车,吩咐前面的护卫驾车,不一会儿,马车便驶出了这座大宅子。

眼见马车越走越远,元毓忍不住叫道:我都已经陪着你们到了这里,还不放人吗

李敏德算算时辰,料得对方追不上来了,便眼也不眨地将元毓一脚踢下了马车,李未央只听到元毓惊叫一声,却是刚才李敏德寻来特意扣着他的绳子将人死死系着,马车却还继续行进,活生生将元毓拖出三十多米,元毓一个劲儿地尖叫,奈何这里四处都是树木,他的声音根本就传不出去。足足拖了五十多米,李未央才吩咐道:停车吧。

李敏德瞧着她,道:我打算把他扒光了拴在烈马上,让烈马一直把他带回越西去。

李未央笑了,道:那可不行,若是真的要惩罚他,多的是法子,不需要脏了你自己的手。更何况,越西燕王殿下如果死在大历,麻烦就多了,且不说两国之间会不会发生战争,光是南疆趁虚而入,就会给拓跋真反戈一击的机会。在元毓和拓跋真之间,她当然会选择放过前者,更何况,并非死亡才是最好的惩罚人的手段,她多的是法子收拾元毓,当然,会更有趣得多。

李敏德盯着那鼻青脸肿的越西四皇子,冷笑一声,原本想要一剑将这厮砍死,但想到李未央的话,这一剑便收了回来,狠狠踹了元毓一脚,解开了绳子,将他往地上一扔,随后便再也不问他的死活,驾着马车迅速离去。

回到李府,刚刚是下钥的时候,李家仆人一见到郡主回来,赶紧开门迎接。李未央一路进了自己的院子,吩咐赵月早点回去休息,这才进了屋子。刚才我没吃饱,你再去准备晚饭。她吩咐一旁战战兢兢等了一晚上的墨竹,神情很自然,丝毫没有受了惊吓的样子。

墨竹看向李敏德,应了一声是。李未央便顺着她的眼神,看了一眼李敏德,道:快回去吧,你今天也辛苦了。说着,她竟然自己走到窗前,要打开窗子透透气,手才落到窗子上,就被他蓦然压住。

都是我不好。他突然说道,语气寒凉。

她低眼,看了看他覆在她手上的手掌,胳膊忽然微微发颤,抬眼看去,就触上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他盯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里有一丝怒意,但更多的却是心疼怜惜。

李未央失笑,区区一个燕王元毓,她怎么会放在眼睛里呢何必这样紧张

他的眼睛落在她的手背上,不知是什么缘故,有一点的擦痕,可能是刚才下车的时候不小心碰在哪里了,虽然不深,可却仍有血丝渗出。

李未央似是不知痛一般,看着他的双眼仍是清湛如常,此刻见他注意,便微微扬唇,对他道:我没有关系,不过是一点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纵然不是为了你,他们也会找上门来,反正我就是个容易招惹麻烦的人话未说完,她便被他猛地拥入怀中。

她吃了一惊,心中蓦起惊澜,下意识推拒,手刚抵上他胸前,身子便被他紧紧地一箍,再也动不得一寸。

他滚烫的唇息贴在她耳旁:对不起。

她忽然哑然,因为手上碰到的地方正是他的胸膛,他的心跳沉稳有力,一下下敲击着她的掌心,带着难以抗拒的温热。那一双琥珀色的瞳孔,莫名就让人心跳擂鼓。她下意识地要退开,然而他抱着她,不松手。

得知她突然失踪,他在那一刹间心火猛地窜上来,烧得他整个胸腔都火辣辣的疼,五脏六肺在瞬间仿佛被火焰层层燎过,血肉模糊。多年来,他以为自己缺少正常人应该有的情感,哪怕是养母的去世,也不过是片刻的伤怀,似是今日方知,他这颗心会痛成这个样子。

他从来没有罔顾过她的意愿碰过她,这仅有的一次逾越,仅仅是因为心在失控。

李未央没有想到曾经那样依靠过她的少年会给她这样的一个拥抱,温暖有力,坚硬悍然,足以让她倚靠放心。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呼吸也跟着淡下来,好似气力已尽。他一定以为她又惊又惧,可说实话,这种程度的惊吓,对她来说,不过是个游戏。虽然危险,却很有意思,看着对手一点点被逼得发狂,她会觉得十分有趣味。

但是,他这样紧张,她本该觉得多此一举,可是莫名的,有点安心。想要拒绝,可是这样的温暖,却终究是留恋。

李未央没有动,一直任由他抱着。直到墨竹敲门,李敏德才放开她。李未央叹了一口气,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说。他这样在意她,若是她死了呢,不在了呢她不知道能不能斗得过拓跋真,也许拓跋真终究不肯放她逍遥,非要和她同归于尽呢到了必要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会这样做的。那么,到时候敏德应该怎么办他能好好活着吗

吃饭的时候,李未央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的头都大了也没有答案。吃完饭,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她便要休息了,可是李敏德却没肯离开,李未央也不赶他,径自去睡觉。他慢慢替她掩上被子,轻声道:睡吧。她一愣,随即有点想笑,他居然把她当成孩子一样哄。可终究她很累了,今天忙了一天,都没有休息过,于是,理所当然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他却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低眼注视着她状似恬静的脸庞。

一想到元毓那个蠢蛋竟然敢劫走她,他心头的火苗就隐隐在跳,看元毓那嚣张跋扈的样子,他几乎可以想像得出来她之前是怎样被人惊吓的,手不由自主地攥了攥。

还好,她没大碍。否则他会让元毓的脑袋身体和四肢全部分家

这时候,白芷才送了金疮药来,见李未央已经睡着了,不由愣住。李敏德向她伸出手,白芷会意,连忙递上药瓶,他放在鼻下仔细闻过,紧锁的眉头才稍稍舒开些,挑了一点药膏,划在她手背上的伤处,轻轻打圈按摩。

这场景原本极其寻常,白芷在一旁看着,却觉得十分惊异。三少爷平日里对人都是冷漠,若是谁能得到他的一个笑容已经是极为难得,可看着小姐的目光却是带着温情,那其中深埋的感情,小姐还不觉得如何,可她这样一个外人看着,却反而觉得心跳加速,暧昧缠绵,越看越觉得自己的脸都红了。

看着他此时的模样,白芷突然觉得,小姐若是能接受三少爷的心意就好了。虽然他们明面上是堂姐弟,可终究有一日等离开了这里,他们这层关系谁还知道呢到时候还不是海阔天空任鸟飞,随便怎样,只要欢喜就好。

但是,小姐心中始终有心结,什么时候能够解开,就会好了吧。可若是,小姐的心结永远解不开呢,那三少爷要如何白芷这样一想,却看到李敏德痴缠的眼神,不由心头掠过一丝寒意。投入这么多的感情,三少爷得不到小姐的感情,或者小姐最终喜欢上别人,他会发疯的吧

夜色那么黑,屋子里却很温暖。李敏德不由伸手抚了抚李未央的发,起身道:我有事出去,帮我好好照顾他。

原本似乎闭目休息的李未央突然睁开了眼睛,看他要走,又突然开口叫住他:敏德。

他回头,挑眉。

她半撑起身子,长长的青丝流泻而下:他们都是冲着你来的,要小心。

他见她眼中似有忧虑,就知她心头必又是在替他担心,不禁皱眉,他在她心里就这样没用吗还是她觉得,他连保护自己的法子都没有吗想要说什么,终是不忍驳她,只道:我知道。

她的声音却十分郑重,一字一句道:你要答应我,任何时候不要冒险行事。

她看他脸色变了,便知道他是要去找回场子,他的个性啊骨子里这么骄傲任性,怎么会容忍别人伤害他这样珍惜的人呢可若是让他去,元毓和安国若有损伤,又会招来裴后报复,若非必要,她不打算冒险。因为现在她要集中精力对付拓拔真太子等人,越西搀和进来,会让事情变得无比复杂。所以,哪怕他不高兴,她也希望他等待。所以,她只静静地一拢薄被,一脸冷淡之色,似是告诫:我说过了,不许轻举妄动。

纵是她再傻,也知今夜此事必与和亲有关先前太后册封她为安平郡主,她已经有所怀疑,如今越西前来求婚,更坐实了她的想法,太后抬了她的辈分显然觉得不够,还预备将她驱逐出大历。在这种情况下,今天这事情如果闹出什么风声,太后只会更快地行动。李未央在对付大夫人和蒋家的过程中虽然没有什么把柄留下,却不免过于急切,御史台那封参劾她的折子被拓拔玉压下不表,想必那些多嘴的言官私下定也会议论皇室对她恩宠过甚,而她这忤逆嫡母不尊长辈之名必也少不了;今日元毓若因她遭到不幸,此事放在旁人眼中,定会以为又是因她招惹祸患所致。拓拔真一定会借题发挥,说她以一个女子之身,妄图破坏和谈,损伤大历国运,这可是死罪。况且,要对付元毓等人,完全可以另外找机会。

她想着想着,额角就开始痛起来。

原本她打算对安国等人的行径加以忍耐,可是有时候,她不蓄意害人,别人却不会因此而放过她。说到底,劫掠一事必也是为了恐吓她而行对方想要从她身上探听敏德的秘密,甚至于,用她来威胁对方。

是他们先逼她,那便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反正她做的坏事多这一件不多,少这一件不少。只不过,不能是现在她抬睫,看向他道:今天这事情,我知道你心中愤怒,但以后再找机会报回来就是,不要立刻行动。

他对上她的目光,语气不善:我只是收点利息。

她看他神情,知道他的确不会胡来,便微微一笑,柔声道:你知道就好我并不是担心别的,只是不想你受伤。说着,纤眉微展,声音低下去:况且,不管是元毓,还是安国公主,不过是些被宠坏了的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在大历也这样嚣张,终究会有人出面收拾。

他哑然,忽而,有些想笑。元毓那样狠毒霸道的人,到了李未央面前竟然百般手段都使不出来,实在是有点可怜。他要是知道他费尽心思做的一切在她面前不过跳梁小丑,还不知气到什么程度。

尽管她这样说了,他却还是觉得,伤她之人罪不可恕。

他微微一笑,那深敛沉稳的眼眸亮光骤盛,噙着飘忽的笑意,低声道:我不会受伤。

她抿唇,看着他推门出去,叹了一口气。好在他不常笑啊,否则连她都要被这笑容迷惑了大概这世上能逃脱美色的人,真的需要极大的毅力。

安国公主住在驿馆,快要天明时分突然被丫头惊醒,她暴怒之下给了那丫头一鞭子,丫头却战战兢兢地道:公主不好了燕王殿下燕王殿下回来了

安国公主极为恼怒,斥责道:他回来算什么大事滚

那丫头分明害怕,却不得不吞吞吐吐道:公主,燕王是被大历三皇子送回来的现在就在外头等着

安国公主一听,顿时变色。拓拔真亲自把人送回来还是在这个时辰难道出了什么事她立刻命人梳洗,并且盛装打扮,在镜子面前照了半天,直到确保妆容没有一丝瑕疵,这才带着身边的婢女走了出去。到了大厅里,却见到元毓满脸鼻青脸肿,径自昏睡着,即便是没有意识,表情却依旧充满痛苦,被护卫驾着,勉强站住。拓拔真则脸色冷漠肃然,眉梢暗含煞气。

去,叫人扶燕王坐下安国公主吩咐道,立刻便有人接过元毓,送他在椅子上坐下。安国瞧着兄长这模样,越发觉得奇怪。她毕竟是见惯场面的人,坦然笑了笑,说道:多谢三皇子送我兄长回来。

婢女端了热水给元毓敷额头,轻声道:公主,是否扶燕王进去。

安国当然也是这样想,可是看拓拔真面色极为古怪,不禁先抬手止住,道:出了什么事吗

你们都退下吧,不叫你们不用过来。拓拔真看了一眼旁边的婢女,安国公主立刻会意,摇手对那些人道。

等婢女退下,这大厅只剩下拓拔真的心腹,安国公主才问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燕王被人发现半夜里躺在我皇姐的床上。拓拔真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你皇姐谁安国公主错愕,亦觉得不可思议。

永宁公主。拓拔真咬牙切齿地道,几乎已经忍不住快要爆发了。

安国公主望了望元毓,一副吃惊到了极点的表情。她是很知道这个四哥的,他向来对漂亮女人来者不拒,可是永宁公主,那个老棺材脸,而且还是个嫁过人的寡妇,看一眼都觉得倒胃口的女人太匪夷所思了吧她回头,望着昏睡的元毓,她头一次遇着这样诡谲的事情。依着那永宁公主如今的姿色,实在是太差劲了,就算是元毓饥不择食,也没到这种地步更何况大历的皇帝已经拟好了圣旨和亲人选分明确定无疑了啊

她盯着拓拔真,第一次觉得说不出话来:怎么回事

拓拔真蹙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怕走漏风声,连他都没有问,直接把人带回来。

安国公主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混账

这时候,元毓嚷着口渴,挣扎起来,却噗通一声掉在地上。眼睛迷蒙睁开一条小缝,便瞧着对面两张要杀人的脸孔,顿时吓了一跳,他猛的惊住,顿时清醒了五六分唉他艰难支着半个身子,摸了摸发疼的脑壳。他不是在树林里被丢下了吗,怎么会回到了驿馆身上竟然还有酒气

他抬起身体,拓拔真眼眸里锋利无比,定定瞧着他。

你们干嘛,怎么都在这里元毓眯起眼睛,一瞬间分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拓跋真恨不能过来给这个蠢货一巴掌,他可知道他到底毁掉了什么他可知道自己精心策划的婚事,全都被他给毁了原本李未央去和亲的事情已经成为定局,换了任何一个人父皇都不会变卦,可偏偏是永宁公主,是永宁公主啊

那个父皇最为亏欠的皇女,那个因为守寡必须孤独一身的皇女和孤寡一生相比,嫁给元毓等于是有了一个新丈夫,去到异国他乡,等于有了一个全新的开始父皇怎么可能不动心思从前皇帝没想过,是根本不能想,因为越西绝对不会要一个寡妇公主做王妃,可是现在呢,元毓自己跑到人家床上去了,这怪得了谁怪得了谁元毓这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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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秦:我今天吃芋头条的时候,居然一半舌头都麻了,食物中毒啊

编辑:看你这什么人品

小秦:我想我人品是过硬的,否则我会成为第一个被芋头片毒死的xx作者,然后墓志铭上写着:致被芋头片毒死的小秦酱紫。

偶尔打个酱油的醉疯魔:我要帮你改改,墓志铭是不要吃芋头,否则你就和她一样长躺于此地了。

编辑:然后小秦你会被全世界的芋头商唾弃从此睡在口水里

小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