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青回到房中以后便合衣在大床上睡下,没有再理睬慕容子骞,而慕容子骞也没有多话,只是在她的身边躺了下来,在她的发上落下了一吻后,二人便各自安寝了。
一夜无话。程安青虽心中带着事情入睡,但是在终于放下了席渊这副重担之后,程安青还是沉沉地睡去了。她需要一夜好觉,来应付新的事态,所以这一晚她睡得万事不知,直到太阳初升以后,她才醒了过来,感觉是这一周都未曾有过的精力充沛,十分难得的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便起来了。
更令她吃惊的是,当她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身边的那个男人竟然还在酣睡,也不知道是何时,他用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身躯,将她拥在了怀中,脸庞与她的发丝近在咫尺。
程安青小心翼翼地起身,尽量不惊动还在酣睡的慕容子骞,心中竟觉得暖暖的。能看到慕容子骞的睡颜是多么难得的事呢,程安青回顾与慕容子骞相处的一年,发现自己还有许多想要看见却没能得见的慕容子骞的另一面。
也许也是因为席渊的事告一段落,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的缘故,慕容子骞也睡得很沉。程安青悄悄从床上起身,然后来到了另一边,趴在床边静悄悄地看着慕容子骞,不发出一丝的声音。
慕容子骞的睡颜很平静,总是凝着的眉也平缓了下来,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了一片阴影,呼吸平和而有规律。程安青难得看见慕容子骞那么平和的时候,只觉得他大概像一只豹子,在醒着的时候,拥有着豹子的威严敏锐和沉稳,但是睡着的时候,豹子猫科动物的本质,便一览无余了。
程安青轻笑了一下,极轻地在慕容子骞的额角上落下了一个吻,然后直起了身更衣。等她站在屏风处穿好了将军府仆人为她准备好的青灰色鸾袍,回过头看向床边的时候,慕容子骞已经醒了,正半靠在床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醒了?”程安青笑道,将长发从鸾袍中拂了出来,披在了肩上,然后悠悠地走到了梳妆台前对镜自照。
“在你吻我的时候我便醒了。”慕容子骞笑道,一边走下了床,来到了程安青的身后,拿过了梳妆台上的梳子为程安青梳着长发,一边道,“看来昨晚的不愉快,算是烟消云散了么?”
“我还是有些生你的气的。”程安青假装还有些生气地说道,“不过只要你今后不和我对着干,我今日便饶了你。”
“这我可不能保证。”慕容子骞放下了梳子,为程安青挽起了长发,梳了一个十分大方的简单发式,然后拉开梳妆台,在里面选了几支簪子插入了程安青的发间点缀了一下,又弯下腰,心满意足地看着镜子里的程安青,道,“看起来还不错。”
“多谢你了,看来你经常给女孩子梳头发,竟这么熟练啊。”程安青忍不住吐槽慕容子骞说道,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己。慕容子骞为自己梳的头发的确很不错,又有王妃的大气,也不会太繁复使自己讨厌。
“身为慕容王爷,不是应该什么都会一些么。”慕容子骞笑着应对道,“我很久以前便想过总有一天要为自己心爱的人梳头挽发,若是不会那么一招半式的话,当遇见心爱的人并有机会的时候,就只能空叹了吧。看来我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这一招半式今日便派上了用场,不是么。”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伶牙俐齿了?”程安青笑道,一边站起了身对着慕容子骞说道,“快些更衣整装吧,今日你不是要回皇城么。”
慕容子骞看着程安青,突然感觉自己并没有昨日那般急着想赶回皇城,审判和处治席渊了。牧州一个风光绝佳的胜地,加上有心爱之人相伴,在此多留几日又何妨?反正席渊已经抓住了,终究是要审判的,关押在有重重慕容王氏麾下将士包围的大牢之中,他也是插翅难逃的。
“如果我说,我想在这儿多留几日呢?”慕容子骞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程安青扬了扬眉道:“你不是急于回皇城判处席渊么,怎么又转了性子了?”
“只是觉得,这春光明媚,佳人相伴的好时节不可辜负罢了。”慕容子骞笑道,一边想要伸手去揽程安青。
程安青打去了慕容子骞的手道:“我觉得还是正事要紧,我想子墨他们应该已经安排好了,若是现在改主意不太好吧。”
“可是你昨日还想在牧州留几日呢。”慕容子骞叹息道。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的伤势很严重,不过现在看来,你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那还不起程,更待何时呢。”程安青笑道,一边将慕容子骞的衣服拿了过来,放在了慕容子骞的面前,又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去看看他们准备好了没,你自己尽快更衣吧。”说着便走出了房门,将慕容子骞一个人扔在了房中。
不出程安青所料,在慕容将军府中,慕容子墨的确已经安排好了回皇城的队伍。除了出来时带的几个慕容王府的侍卫,慕容将军府也增派了二十个将士,为了帮忙押解席渊、冷玉和周放回皇城。
程安青出门来到了将军府的前院,便看见队伍已经准备妥当,除了一辆马车,还有三个囚车,当程安青到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席渊还有冷玉周放被押解到了囚车当中关了起来。
“囚车跟着我们一起走么。”程安青走了过去,问薛箴道。
“是的,跟着我们一起会更加妥当,毕竟大概也只有王爷可以制服冷玉和周放二人了,万一另外派一队人押解犯人回皇城,保不准会出什么事呢。”薛箴见程安青走了出来,便转向了她回答道,“所以还是跟着我们的好。”
“那这马车呢?”程安青看着那辆精致的马车问道,但其实不用薛箴回答,她心中也已经猜出一二来了。
“子墨给你安排的,我们总不能让堂堂的王妃娘娘在众人面前骑马而行吧。”薛箴笑道,不过似乎也觉得慕容子墨贴心是贴心,但是太过于周到,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了。
“我可不需要坐马车来减缓我们行路的速度。”程安青耸了耸肩说道,一边已经走到了马车夫身边对他说了两句话,表明不需要这辆马车了,还让马车夫给她挑选一匹好马来。马车夫立刻应声离开了,程安青便又走了回来,正好看见慕容子墨从另一边走来。
慕容子墨的脸色有些憔悴,眼底有点阴影,很显然是没有睡好了。程安青立刻意识到他大概是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才如此,见他走过来便有种想要躲开的冲动。但这样也太惹人怀疑了,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所以只好勉强站在原处,硬着头皮看着慕容子墨走了过来。
慕容子墨看见了程安青,脸上还是一如既往温和的表情,就好像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让程安青稍稍松了口气。
她看着慕容子墨走到近前来,便率先开口对他说道:“我把马车遣走了,我骑马便可。”
“看来我又多此一举了么。”慕容子墨移开了目光,笑了笑自嘲地说道,但看起来也没有特别在意,“也罢,你想骑马便骑马吧,我刚才看了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只等子骞出来,我们便可以上路了。”
程安青心中有些不安,小心地打量着慕容子墨,正想为昨晚的事解释些什么,但是此时慕容子骞走了出来。他已经整装完毕,在出来时春风满面,但是脸上带着的却是程安青十分熟悉的威严和深沉,看来他已经又恢复成了那个不可一世的慕容王爷了。
慕容子骞出来后便下令启程,从牧州回归皇城。
一路上并没有再遭遇什么险阻,差不多又花了一周的时间一行人便终于回到了皇城之中。
刚进入皇城,程安青便觉得自己十分怀念这个地方。这里的空气,还有熟悉的街道,往来的百姓还有小商贩,一切都让她分外怀念。再次回归皇城,程安青感觉自己的心境都有些不一样了。
“你们先回王府吧。”慕容子骞对程安青还有慕容子墨等人说道。
“那你呢?”程安青奇怪地问道。
“我先亲自将席渊送往死牢关押起来以后,便回王府。”慕容子骞说道,看了一眼后面被关押在囚车里的席渊。“之后我还要进宫一趟,向皇上将这次牧州发生的事都汇报一下。”
“你们会商议怎样处治席渊么。”程安青十分关心地问道。
“应该不会吧。”慕容子骞略一思忖说道,“这件事,得明日上朝了以后,皇上在金銮殿上征询文武百官的意见。为了避免先入为主,我并不想和皇上谈论这件事。这次的决定,我也希望由他自己来做出,不要再受到我的影响了。”
“那便好了。”程安青微微一笑道,其实她的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她依然不希望席渊被判处死刑,而是希望席渊可以活着,这样才有机会受尽良心无尽的谴责,受到更可怕的惩罚。死亡有时候,只不过是另一个开始罢了。而且程安青依然记得,她答应过冷玉,要保住席渊的性命的。程安青希望自己能说到做到。
当然,程安青也知道,夏玠会想要按照他自己的意愿,来判处席渊的。这是夏玠的一个转折点,程安青也希望,他不要受到慕容子骞,或者是文武百官的影响,然后做出一个正确又英明的决断。
这将是夏玠改变的开端,一个对他来说崭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