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本来所想的办法,是通过旧事劝诫冷玉,或者借助慕容子骞的帮助,编出一套说辞,利用冷玉对叶青的愧疚之心,将冷玉给诓骗过来。若是实在不能劝她合作,那便抓住她关在某处,让她不能帮助席渊也行。
若是无法劝服冷玉,便只能出此下策了。
“你说过,冷玉的遭遇和王妃很相似。”慕容子骞却开口说道,好像并不气馁,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之前我答应了青儿要为她查清楚前丞相的案子,我已经派手下去查探了,反馈上来的消息,都指向这件事也与席渊有关。我怀疑席渊同样陷害了叶溥大人,趁机上位。”
“冷如龙和叶溥,同样都是因为通敌叛国而被定罪。”周放很聪明,一点就通,已然是有些明了了,“席渊可能是故技重施,以同样的办法陷害了叶溥。”
“没错。”慕容子骞道,“我知道叶溥之事与席渊有关,手上也有些可以相询的证据。你说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前往丞相府,借质问前丞相通敌叛国之事与席渊的关联,顺势钓出冷如龙一家案子的真相。”周放想了想,恍然大悟道。
慕容子骞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光是我说,我听到,可没有用,关键就在于让冷玉也听到。你还记得上次我前往丞相府的时候,冷玉亲自招待了你和晨风。在与我谈事的时候,冷玉也是不会在旁的。这次你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
周放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慕容子骞的意思。慕容子骞是让他在他们前往丞相府的时候,借与冷玉独处的机会,让冷玉前去偷听二人的谈话,让她听到从席渊亲口说出来的真相。
不过这也有些难度。冷玉非常聪明,对自己也有些警惕。周放想着,只能让冷玉自己想到去偷听二人的谈话,而不能逼迫她,或者让她察觉自己在诱导她,不然就会功亏一篑,非但不会相信他们所说,还会警告席渊。那么席渊就会被惊着,要再套他的话就不易了。
可以说,慕容子骞是将非常重要的一个任务交给了自己。
“怎样,若是你准备好了,晚上我们便前往丞相府。”慕容子骞静静地喝了杯酒,等着周放思考。等杯中之酒饮尽了,他才开口问道。
“好。”周放笑道,面上总是带着的那份自信的笑容又浮现了出来。他相信自己可以说服冷玉,将此事干净利落地完成。
二人在亭中坐了一个下午,又商议了一下晚上前往丞相府的细节。慕容子骞对此志气满满。上次被席渊邀请到丞相府中,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又听了许多令他颇为震惊但是细想却又觉得不出意料的事,实在太过被动。
想到上次,席渊之所以那么大胆,竟然敢和自己的政敌说那么多,无非是因为他在自己的府上,又对自己府中的人和防卫太有信心了。席渊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会这样恐怕也是因为他的计划实施得越发顺利了,而且也是时候和慕容子骞挑明了。
上次很被动,这次慕容子骞准备主动出击。虽说是主动,却要贴合着席渊的心意,让他误认为他其实胜算极大,而自己已经完全掉进了他的圈套之中。只有这样,席渊才会越来越得意,越来越轻敌,才会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个看似安全的环境,一个处于下风的敌人,一个看起来越发顺利的计划。席渊已经身在套中了,却依然不知情,慕容子骞想想都觉得好笑。
不过席渊能和自己分庭抗礼这么多年,又用阴谋诡计加上确确实实的政治能力,爬到今天这个地位,这证明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所以,慕容子骞也知道,他同样得小心翼翼,万一被席渊发觉,那么他将更加谨慎,之后便更不会露出破绽,要击破他也会变得难上加难了。
大约接近日暮的时候,慕容子骞便起身吩咐晨风去安排出行,前往丞相府。他没有派人事先去通报席渊,而是准备做一个不速之客。
晨风并不知道王爷今日有此安排,听了慕容子骞的吩咐略微有些吃惊,不过还是尽快着手安排了。慕容子骞所吩咐的,是安排至少二十名的侍卫,随从不必带了,晨风也不必跟去,只需要周放一人便可。晨风不禁怀疑,王爷这次去丞相府,到底要做什么。而且晨风也非常不放心由周放陪伴在王爷的身边,去丞相这个死对头的府上。毕竟,周放在三个月前,还是丞相的手下呢。
但是慕容子骞坚持如此,晨风也没什么办法了,便千挑万选似的选了二十个自己觉得素来对王爷忠心不二的侍卫跟随王爷,希望他们万一周放倒戈了,不要随着他们的侍卫队长倒戈,能尽全力保护王爷便好了。
晨风准备好了一切,便去为慕容子骞更衣。慕容子骞依然穿着为慕容王妃哀悼的丧服不便,一身毫无瑕疵的白色。白色穿在慕容子骞的身上,依然可以穿出非比寻常的气势,让慕容子骞原本强势又咄咄逼人的气势减轻了不少,但变成了一种极为肃杀又冷冽的气势。
慕容子骞对镜自照了一下,感到非常满意。他的气势收放自如,一时间,便又将可怕的气势收敛了回去,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威严的王爷了。
晨风为慕容子骞将长发全部都束了起来,用一根白玉簪子簪在了白玉冠中,十分齐整。又为他披上了雪白的貂裘,心中却在暗暗担心。看着慕容子骞气势满满,兴致勃勃,很像是要找席渊算账的样子。晨风生怕慕容子骞因为慕容王妃的死,而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
本来,看见王爷十分悲伤痛苦却又压抑着自己的样子,晨风就已经很担心了。但是现在,王爷的面上竟没有了丝毫悲痛与哀悼的神色了,这反而更让晨风担心了。他怕悲痛久积于慕容子骞的心中,终究会变成一个祸患,导致王爷爆发的一个祸患。
“晨风,你为何这副表情。”慕容子骞看出了晨风的心思,知道这个从小便服侍自己的随从正十分担心自己。“我只是去探望一下丞相大人,又不是想去将他一家灭门,何必如此愁眉苦脸的。”
晨风勉强笑了笑,心里怀疑灭门什么的,慕容子骞不是干不出来。二十个慕容王府的近身侍卫,看起来不多,但一个个都是高手,若是丞相府没有配备足够的守卫和防卫能力,那想要灭门,对慕容子骞来说,恐怕并不难。
“你放心,我不会动丞相一根毫毛的。”慕容子骞笑道,踏出了倚红轩,“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小的并不关心丞相如何,只是担心王爷会做出不利于自己的事来。”晨风跟了出去,担心地说道。
慕容子骞摇了摇头。他知道晨风在担心什么,但是自己并不能向他说明叶青还活着的真相,这也是自己为何没有再哀伤的真相。他并不想在自己的王府之中装模作样,唯一一个席渊的眼线,周放,也已经向席渊回禀了不实的消息,说他为慕容王妃之死痛不欲生。但一旦出了这个门,他就要装作非常痛苦的样子,继续迷惑敌人,甚至迷惑所有人。
慕容子骞并不是不相信晨风,但是此事还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安全。
但对于如此关心自己的人,慕容子骞以前也许会不以为然,忽略而过,但是现在,正因为有了叶青,他已经渐渐地改变了。与叶青经历的种种,加之最近叶青的失而复得,经历了大喜大悲,甚至还有重新思考与慕容子墨纠葛了那么多年的恩怨,是否只是一个误会,都让慕容子骞开始重视自己身边的人和事,重视与他们的关系。
曾经将一切觉得不必要的感情都拒之于外,现在慕容子骞因为叶青,或者说,是程安青,开始尝试并学会渐渐接纳这一切了。
“不用担心,我是不会做出不利于自己的事的。”慕容子骞淡淡一笑,拍了拍晨风的肩,示意他安心,“我只是觉得,也是时候和丞相大人好好地谈谈了。上次他和我说出了他的想法,这次,也应该告诉他我的想法了。”
晨风惊异地看着慕容子骞,不敢相信慕容子骞的语气是如此的亲近而温和,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二人都年少的时候,慕容子骞才这样对自己说过话。晨风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王爷了,但似乎在叶青进入王府之后,一切都在悄悄地改变着呢。
晨风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他笑了笑道:“那王爷万事小心。”他所希望看见的,是那个不再阴沉,不再总是封闭自己,将什么事都埋藏在心里的王爷,他希望王爷可以更开怀释然一些。现在看来,自己的这个愿望似乎离达成不远了。
慕容子骞笑了笑,然后便走出了赤猊苑,准备与周放前往丞相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