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中的程安青对这一切无知无觉,她才刚想起来,自己怀中还揣着薛箴给她的救命之药,自己竟一时伤感都忘了拿出来喂慕容子骞喝下了。虽然觉得薛箴很古怪,而他的药也有些古怪,但此时见慕容子骞如此痛苦,程安青也完全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将怀中的小玉瓶掏了出来,打开了塞子,拿在左手之中递到,慕容子骞的唇边的时候,却发现左手喂药十分不便,而慕容子骞双唇紧锁,要将这药喂入他的口中恐怕也不是易事。程安青考虑了一会儿,便站起了身坐在了床上,将小玉瓶中的药水全数倒入了自己的口中。
口中一片清凉甘甜,有蜂蜜的甜腻,又有一种薄荷的清香,却完全没有赤炎草的烧灼感,连一丝苦味也没有。程安青俯下了身子,凑近了慕容子骞的唇,便要将药喂给他,只有这样才能将药水送入慕容子骞的口中。
只不过,这口唇的接触,会让程安青有更大地染上瘟疫的危险。但程安青一点也不担心。她只觉得,自己幸运地躲过一次瘟疫的感染,这次一定也不会中招,而当务之急是救慕容子骞,哪儿还顾虑得了那么多呢。
因此,程安青靠近了慕容子骞的唇,就要用吻将药剂送入慕容子骞的口中。
慕容子骞猛地睁开了眼睛,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程安青的双臂,将她一把抱住往里一翻。
程安青大惊失色,一口将药咽了下去,暗叫不好。她还来不及吃惊慕容子骞怎么会突然地醒过来,就看到慕容子骞身后,周放一匕首刺了下来,划破了慕容子骞的手臂。
“老实在这儿呆着。”慕容子骞低沉地说了一句,然后一翻身下了锦榻,挡在了程安青的面前,直面周放,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杀意让程安青不由得胆颤了一下。
“你果然是装的。”周放满面的狰狞,早已失了原本那副正派又沉稳的模样,但他的脸上也不免带了一丝惊慌。
任谁面对这样的慕容子骞,都会胆寒瑟缩,因为他们知道,此时自己的性命堪虞,不仅性命难保,而且还有可能死得非常惨。
慕容子骞的怒气是很明显的。上次他有这样的怒气时,便用了弯刀割碎了邹平峰的喉咙,毫不留情。
周放原本在那木屏风之后,看见叶青想要给慕容子骞喂药,知道已经到了自己该出手的时候了,便拔出了自己的匕首,推开了木屏风,悄悄地接近了叶青,以图神不知鬼不觉地刺中叶青的后心将她杀死,然后藏匿起尸体,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不料慕容子骞却突然醒来护住了叶青,周放的匕首已经刺下,却错失了原本的目标,险险地划过了慕容子骞的手臂。
周放见慕容子骞如此,便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身份,而这一些都是慕容子骞的计划,为的就是要引出他身边的内奸。
“果然是你。”慕容子骞道,他眼中虽有怒火,但并没有失望。周放便明白,这怒气也只是因为他要伤害叶青而产生的,并不是因为他的背叛。慕容子骞根本不屑于对叛徒生气或者伤心。“你若现在束手就擒,我可饶你不死。”
周放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在慕容子骞身边呆了这么些年,早已知道慕容子骞不仅对手下要求严格,对敌人更是无情。在自己做了那么多悖逆他的事之后,他竟然说要饶他一命,实在令周放很不解,而且觉得其中有诈。
但能保住性命总是好的。周放不是什么愚忠之徒,对席渊也不是誓死效忠之辈,所以他只犹豫了一下,便将手中的匕首扔在了地上,表明自己愿意投降。
他知道,自己若是负隅顽抗,别说他肯定是打不过慕容子骞的,肯定也打不过早已安排在雅阁之外伺机而动的慕容子骞的随从了。他已经听到,他们窸窸窣窣的声音,进到了雅阁之中,而果不其然的是,他们一听到周放扔掉匕首的声音,便进来将周放绑缚了起来。
“直接押到议事厅,把滕子芳和周若普请过来。”慕容子骞吩咐道。几个侍从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而晨风却并不在其中。
内室之中很快便只剩下了程安青和慕容子骞两人。
慕容子骞转过身,看向了坐在床上一脸讶异的程安青。
程安青已经缓过神来,爬下了床站到了慕容子骞的面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故意恶狠狠地说道:“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谢谢你来救我。”慕容子骞答非所问,只是凝视着程安青,身上的戾气和怒气渐渐消散了开来,脸上有了一丝微笑。也只有叶青可以让他那么快地平静下来,让他的心情莫名地愉快起来,即使是刚得知自己用了将近一年的侍卫队长其实是自己最大政敌安排在身边的眼线。
“不要转移话题!”程安青忿忿不平地说道,慕容子骞现在正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脸色早已恢复了如玉般的光洁,脸上也没有了一丝一毫憔悴痛苦之色,很明显他没有染上瘟疫,但是他却让自己如此担心和伤心,简直是不可原谅。“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慕容子骞道,却并不是不愿意告诉叶青,只是自有安排。
“那就长话短说!”程安青觉得自己简直气得要喷火,努力抑制住再次揍慕容子骞一顿的冲动,气呼呼地道,“我刚救了你,理应知道一切的真相!”
“喂,虽然你刚才是要救我,却也不算真的救了我一命,因为我本来就没事。”慕容子骞看着叶青发脾气的样子实在是娇俏可人,忍不住调侃道,“但周放确是真心要取你性命,按理说是我反救了一命才是,你也应该谢谢我,而不是在这里对所谓的真相穷追不舍吧。”
“谢你个头。”程安青没好气地说道,但是看慕容子骞亵衣衣袖被划破,伤口渗着血,浸湿了划破的衣袖,心里的气也稍稍消退了一点。她忍不住走近了慕容子骞一点,去查看他手臂上的伤口,声音温和了一点道,“还好伤得不深,我去叫晨风帮你处理一下吧。”说着,程安青便要往外走。
慕容子骞却一把拽住了程安青,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拥住了她道:“不碍事,我只想静静地和你在一起呆一会儿。”
程安青瑟缩了一下,只觉伤口痛楚难当。自己的伤本来就没有好,一路奔驰赶往冀州导致伤口崩裂,再次流血,刚才又经历了那么惊心动魄的遭遇,现在被慕容子骞搂在怀中,反而压迫到了伤口,简直要将她疼晕过去,竟有些站立不稳,只觉得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的骨伤,经过这一天的颠簸和遭遇,恐怕又要被打回原形了。
慕容子骞感觉到了怀中之人的不对,连忙看向了叶青,却见她眉头紧皱,满面痛苦,而自己白色的亵衣竟染上了一片血色,连忙将叶青抱了起来,将她放在了锦榻之上,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担忧道:“是我疏忽了。你伤还未愈便如此为我奔走……我不该……”
外面有人轻敲了两下屏风,有人在外说道:“王爷,两位大人已经到了议事厅,还有薛大夫,议事厅一切安排妥当了,就等您前往了。”
是晨风的声音,他听起来情绪有些低落。
程安青明白是为什么,毕竟相处了很久的人,虽算不上是好朋友,但彼此之间熟悉了,习惯了,突然自己熟悉的那个人被曝出来是个内奸,这让人很难接受。晨风已经很好地抑制住了自己的震惊和失落,但不知周放麾下的那些侍卫又会怎么想,又有多难接受领导了他们近一年的侍卫队长其实是个内奸。
“知道了,我马上便去。”慕容子骞回了一句,晨风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慕容子骞转向了叶青,看着面色有些苍白,但依然有些气鼓鼓的叶青,不禁有些心虚。就在刚才,他很想告诉叶青,自己不应该怀疑她的,因为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叶青不顾自己的伤势未愈来到了冀州,又不顾自己可能被染上瘟疫的危险冒险来救他,这难道还不够证明叶青对他的一片真心实意吗?
慕容子骞得承认,他的整个计划中,根本没有考虑到叶青的出现,他本以为叶青会安全地呆在渭州好好养伤,而他在冀州运筹帷幄,捉出内奸。当他发觉叶青就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也大吃了一惊,幸好反应够快,不然叶青早就成了周放的刀下亡魂了。
但无论如何,见到叶青还是令他心中充满了欢欣的。
看叶青现在如此生气,现在和她说明自己先前的怀疑,恐怕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你在这儿呆着。”慕容子骞决定道,“我得去处理一些事。我会唤人来照料你,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回来。”
“你要去做什么?”程安青问道,不希望自己再被撇到慕容子骞神秘的计划之外了。
“我要去审一审周放。”慕容子骞道,“这事还没了结。也是时候让席渊尝尝他自己种下的苦果了。”
“我也要去。”程安青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要知道所有的事。”
“不行。”慕容子骞坚决地说道,“你需要的是休息。”
“不。”程安青微微一笑道,“当你揭晓真相的时候,我又怎能不在场呢。”
慕容子骞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坚定又兴奋的光芒,只好无奈点头。他只知道自己完全拿眼前这个女人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