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天一口气一口气地给她渡过去,她却仍没有呼吸,还是没有脉搏,“林依蓝,你给我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准你死的?起来!”
“爷,姑娘她……”钟怜欲言又止。
慕南天霍然一抬头,眸光凛冽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又俯身给林依蓝渡气。他此时什么都不想,他只想这个昏迷的女人可以睁开眼,哪怕她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骂他也好!
“爷,让小的试试看吧。”忽然一个低沉的男音出现。
众人这才注意到,甲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不是侍卫服饰的男子,看他那打扮,应当是膳房里的师傅,他怎么会在这儿,而且出现的无声无息?
众人谨慎地拔剑相向。
慕南天动作一顿,抬起头来。
那人却不紧不慢道:“爷,如今只有小人能救王妃了,你还不肯让么?”
慕南天看着他,看的不是那张脸,而是那双眼,透着睿智的眸子,他不会认错,“好,你来救!玄武……”
“爷!”玄武连忙把外袍给他披上。
慕南天却一把扯下,盖住了林依蓝曲线毕露的身子,一把将她抱起,“先生到我房里来,其他任何人不准靠近!”
玄武尴尬地退开,慕南天抱起林依蓝直接越上二楼,他根本顾不得自己潜水潜了那么久,会虚耗功力,更顾不得自己也是一身湿透,更会着凉。
大门关上,林依蓝被放在大床上,脸色惨白,如同一张白纸,浑身冰冷。
那人撕下了碍事的人皮面具,露出庐山真面目来,是沈孟玉,这船上也就沈孟玉有这本事救人了。
慕南天站在床边,竟然没敢插话也没敢出声。
沈孟玉细细看过诊过脉之后,沉重摇头道,“情况很不乐观。丫头在水里泡的太久,如今神智已经被麻痹,连脉搏都若有若无……”
“师傅,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慕南天一双黑眸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他喊的是师傅,他喊沈孟玉师傅……
沈孟玉起了身,从腰间小包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来,递给了慕南天,“这船上什么都没有,若是在我的山间茅屋,便也不会如此棘手了。”
“这是什么?”慕南天看沈孟玉那表情略带凝重,他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沈孟玉道:“寒香。”
“寒香!”慕南天震愕,这名字他很熟悉,再熟悉不过了。
沈孟玉沉沉点头,道:“丫头在水里泡的太久,积水深入心肺,如不将积水排出,即便她此时醒来,也活不了多久。这寒香……虽然霸道,却能帮她强行排出积水。”
“可是这寒香是极寒之物,她本就泡了水,心肺受了寒,极为脆弱,倘若用寒香做药,心肺必定积寒成毒,日后……”
“日后可以调理。”沈孟玉打断道,“最多是以后体弱多病罢了。可此时若不用寒香,就没有其他途径可以救她了。你自己选,要她此时死,还是以后死?”
慕南天握着小瓷瓶的手青筋暴起,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倏地,他松开手,黑眸之中寒气尽敛,拿起那瓷瓶,拔了红布塞子倒出一颗药丸来。
“只有这样才能救你了。”慕南天状似自言自语,却是扶起了林依蓝,将药喂进她口中。
“帮她将湿衣裳换下吧,这样捂着也会出问题。”沈孟玉收回瓷瓶道。
慕南天别了他一眼。沈孟玉却是摇头,“放心,我会出去的。你自己也记得把衣裳换了。”
慕南天点点头,不出声。
“还有,丫头这情况不能再在水上漂泊,必须及早靠岸,让她安静养几日。”沈孟玉又交待道。
慕南天又是点点头,便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好好好,我出去。换好了叫我一声。”沈孟玉无奈道,拿上人皮面具贴回去,终究是退出了房门外,拉上了房门。
钟怜和阿宝都在不远处守着,没敢靠近,看见有人出来,便朝这边张望。
沈孟玉看了看他们,径自望着夜色之中的大河水面,星月交辉之下,波光粼粼,美则美矣,却太危险了。差一点就要了丫头的命。
他看向甲板上,火把仍点着,站岗的守卫们一个个将眼睛瞪得奇大无比。
约莫一刻钟过去了,房间里才传出慕南天的声音--“可以进来了。”
沈孟玉推门而入,地上湿漉漉的,还扔着两套比地板还湿的衣裳,然后是床褥,床上的被子什么,全部都换成新的了。他这个徒弟啊,就是奢侈。
“我帮她把把脉。”靠近林依蓝之前,沈孟玉先声明道。
“嗯哼。”意思说,他知道了。
沈孟玉嗯一声,表示他也知道了。他就是怕自己不打招呼贸然上前把脉,会被当成是登徒子给收拾了。
脉象微弱,极其微弱,却较之前好多了,最起码这微弱的脉象是稳定下来了,但是这寒毒……却随着脉搏的加强而加强。
寒香就是毒,而且是剧毒,毒性强烈,中毒者不会立即毙命,毒性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在体内根深蒂固,无法拔出。可减轻,却无法全解。
沈孟玉沉吟许久,将林依蓝的手放回暖暖的被窝里去,大夏天的,她是盖着棉被呀。
“怎么样?”慕南天迫不及待。
沈孟玉摇摇头,“脉象在逐渐恢复。不过这以后,可切记不能再让她大的刺激,尤其不能受寒。”
“知道了。”慕南天听出沈孟玉的试探之意,应的敷衍。
就知道他会口不对心,也不知道他这句知道了,能做到几成。罢了,命运这回事,虽说人定胜天,有时候却也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
“她小命已经回来,不会有事情了。”沈孟玉又道,“让她好好休息吧。”
“好。”
好?一点都不好。沈孟玉再看看床上的林依蓝,便退出了房间,他在心里暗自叹气--这一觉,她还不知道要睡多久呢。
沈孟玉退出去不久,慕南天便也出了门,却未曾走远,在门口轻轻地唤了一声:“阿宝,阿怜。”
那两个在不远处守着的人连忙上前来,齐齐唤道:“爷。”
“阿宝,进去守着夫人。”
“是……夫人?”阿宝的脚步被这个新奇的称呼给绊住了。
慕南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从此时此刻起改口。若改不了,便将舌头割下来喂狗吧。”
“是,爷,奴才去伺候夫人!”阿宝为了自己的舌头着想,连滚带爬地奔进门去。
“还有……”慕南天又在他身后冷冰冰地警告道:“不许弄出响动,否则,小心你的手脚。”
呜呜……阿宝连忙捂嘴,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爷,那奴婢呢?”钟怜斗胆提问。
慕南天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胆子很大,里应外合的事情也敢做。但是,我此时不杀你。你好生守着夫人,她活了,你们全家都能活着。”
言下之意,里面那位有个闪失,她们全家都得陪葬。这就是敢于背叛的下场。
若不是她,李勇如何会林依蓝的闺名,如何会不知不觉地杀到了楼船上来。此时不杀她,是因为,这船上除了昏迷的林依蓝之外,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子。而林依蓝……她需要个女孩子在身边照顾--仅此而已。
头疼,她头好疼,又好沉,想动又感觉什么力气都没有,林依蓝从睡梦中醒来,第一个感觉便是头重,难受,好像里面塞了什么东西似的,沉甸甸的,她又说不上来是塞了什么东西,总之,好沉。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房间,与这个方向相对的,是门,床尾对着的那堵墙上,挂着淡雅的水墨丹青,很柔和的东西。可是……这是哪里?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却浑身乏力地又跌了回去,怎么回事,她怎么觉得自己四肢都用不上力气一样?
外头有人听见里面有动静,连忙推门进来看,随即惊讶地叫起来:“夫人,你醒了!”
夫人?林依蓝还一时没办法消化这个称呼,可是她看到的人,是钟怜没错呀。钟怜怎么会唤她夫人?
“夫人,你……”钟怜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一动不动,吓坏了,“夫人,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您要是不舒服,奴婢这就去请沈先生过来瞧瞧!”
林依蓝许久,才眨眨眼,道:“我没事。”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是沙哑的,几乎是听不清楚说了什么的。
“没事就好。”钟怜却因此而安心道,“奴婢就盼着您醒来呢。”
“你……为什么,叫我夫人。”林依蓝语速极慢道,她是怕钟怜会听不清楚,因为她自己也听不大清楚自己说了什么。
“夫人是问,为何改口唤夫人是吧?”钟怜重复一遍她的问题,等了林依蓝点点头,她便答道“这是主子爷的吩咐,如今大家都知道了,您是主子爷的正妻,这里不是王府,奴婢自然要尊称您一声夫人的。”
是么?林依蓝甚是疑惑,却没再追问。
“对了,夫人,您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沈先生就在隔壁,奴婢去叫来看看您。”钟怜猛然想起了这位夫人是大病初醒。
“谁是沈先生?”林依蓝听见了熟悉的称呼,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钟怜回道:“沈先生妙手回春,医术精湛,那日就是沈先生是救了您的。他在隔壁,奴婢去请他过来。沈先生有交待过的,夫人您一醒,便要即刻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