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水粉,林依蓝被逼着又开始用上了胭脂水粉,原本便是美人胚子,穿上繁复宫装,那更是和季柔情截然不同的美丽,如冰雪之于艳阳,如秋月之于夏花。
林依蓝突然地有很大变化,连怡然也感觉到了。
慕南天依然命她留在南清宫,她也乖乖地留下,她居然也没再提起关于血玉圭的事情了。
怡然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一个不一样法,只是整个人都跟以前不同了。总之南清宫不再有彻夜的烛火,她不再因为慕南天而悲喜,闲时试着持弓她也不介意,自娱自乐。
慕南天经常来看她,也明显感觉到她的变化,他会控制不住自己作些很亲密的举动,她不反抗,也不迎合,只是眼里再也看不到曾经受宠若惊的欣喜,也看不到初时的悲伤。她只是笑,微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任何的温暖都靠不过来。
比最初还可怕。
慕南天下令南清宫以四妃之首的礼制配备用具和人数,林依蓝不介意。看着他赏赐下来的衣服,她也穿,怡然从最开始的提心吊胆慢慢放下心来,在她身上把自己能用上的技术发挥到了极至。
天气好时她会去花园走走,来往的宫女侍卫当然是不敢拦她的,这后宫也无事,于是在亭子里下下棋,烫壶酒和怡然聊聊天,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坐在湖边、假山上吹吹风、看花开花落、日出日斜,她甚至没有留意周围目光的改变。
夜里,慕南天有时候会过来的早,依然不过夜,有时候他亲吻她的全身,她依然微笑不变,微笑着近乎残忍地道:“皇上,你不觉得很脏么?”
他终于明白,她在自虐,即使是身体不痛的时候也在虐待着自己的心。叹息着将这具身体拥在怀里,可惜身体中的心已不知在何处,不知是否还在跳动。
不到二更时,有太监急报,“皇后生产,母子平安。”
慕南天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去看林依蓝,她的眼睛隐在烛火摇曳的罗帐里,看不清悲喜。他起身更衣,听见帐中人低声地念: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响在耳际,一直一直,怎么也抹不去。
院子里居然发现一条金黄色的棕毛狗,知道那是皇后的宠物,虽然对皇后没有什么好感吧,可是狗确实是很可爱。
怡然当下拿了糕点,剥成小块小块地喂它。那狗儿也不认生,竟然也吃得津津有味。直到栖凤宫的侍卫长前来找寻才给领了回去。
她也没往心里去。谁知道第二天那条狗竟然死了,七窍流血。
怡然便被栖凤宫的人传了过去,只是一条狗,她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也就没吵醒林依蓝,一个人去了。
林依蓝找到她的时候,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抚着怡然被打断的腿,“谁干的?”
怡然从来不敢想象她也会有那样恐怖的表情:“没有……将军,怡然自己的摔的。”
不必说,看着腿上断折处的伤痕,林依蓝便明白了八分。身子没力气,抱不动怡然,她半扶着她进了南清宫,便掉头走。
怡然叫住她道:“将军,你去哪里?”
“找个大夫。”她应得云淡风轻。
可是,林依蓝没有去找大夫,她闯入了栖凤宫,场面一片混乱。
栖凤宫侍卫长,自然是拼死抵抗,他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战神,身上的伤,一处、两处,却仿佛没有知觉。
当她的箭扎在侍卫长腿上,一下一下,血溅在雪白的墙上涂成一片血红时,季柔情才感到害怕,她抱着不足月的小皇子逃出了栖凤宫。
林依蓝并没有追上去,她只是以膝强压着侍卫长,扎得他两腿血洞无数,触目惊心。
她听不到他的惨嚎,那时候她的神色,像一只狂怒的野兽。
慕南天半拥半抱着季柔情回栖凤宫,她是真的吓坏了,玉颜惨淡,花容失色。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很是威严。
林依蓝抬头,与他对视了半晌,终于松手放了侍卫长,只是那时的他已经神智不清。
林依蓝保持着跪伏的姿势,不说话。
看着一片狼籍的栖凤宫,说慕南天不生气是假的,可是他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处置她。
“皇上,我要亲自处置她!”季柔情是带着恨的,刺杀国母,说什么也是死罪。她相信这次谁都救不了林依蓝了!
“她毕竟是炎朝的功臣……”
“你说什么?”季柔情拉着慕南天的衣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你说什么?”
慕南天郑重其事的又重复一遍:“她是炎朝的功臣,不能随意发落。”
“你说谎!”季柔情在哭,是真的哭。这个男人从来不曾驳过她的话,可是如今却放任别的女人公然刺杀她,自儿时开始的承诺,终究还是虚假:“慕南天你说谎!”
慕南天是看不得她哭的,却也淡淡摇头。
“你有,你说谎话!”季柔情的泪落在怀中婴孩的脸上,一滴一滴若破碎的珍珠一般,天见犹怜。
“好吧,人我交给你,不过季柔情,本皇不准她死。你记得!”
好熟悉的一场交易。
林依蓝跪在地上,一直低垂地头终于抬起来,看着他的眼睛。
慕南天缓缓别过脸去,心中暗道:对不起。
林依蓝一直很平静,可是看着笼子里那十几条花色各异的蛇时,终于变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两个侍卫强行压住她的肩,迫她跪在地上。
“大将军,你不是一向胆识过人么?本宫今天就跟你玩一个游戏好了。”季柔情笑得很开心,他终于还是把她给了自己,他还是爱着自己的不是么?
有人持了蛇走过来,那足有三根手指粗的蛇在他手上嘶嘶地吐着信子,狰狞而恐怖。
林依蓝面无人色,肩上的力道让她无法再退后分毫。来人竟然伸手死命地想要拧开她的下颚,她终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死死地咬着牙不肯张口,冰凉的蛇身触在她的脸上,她拼命地甩着头,却只觉那带着腥味的蛇体附骨一般怎么都避不开。
“慕南天……救我,救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求饶,原来就算是再怎么样的傲骨也抵不过内心深处的恐怖。
可是没有人回答,来人就着她开口的机会用蛮力捏开她的嘴,然后冰凉的蛇头探入她的嘴里,顺着喉头慢慢爬下去。
她呜呜地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左手终于挣脱了出来,绝望地、空虚地想要抓住什么……可是终是虚幻。
感觉到冰冷的蛇身在她体内扭动,她想吐想呼喊,可是什么都做不了。
慕南天就是在室外,只隔了一层珠帘。她一直看着他明黄色的身影,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那么多的眼泪。
行刑的人攥着蛇尾将它缓缓地拖了出来,林依蓝清晰地感觉到粗糙的蛇腹刮过体内,似乎心肺都要被拉出来一般。
“慕南天……”她不死心,声音凄厉:“你说过会好好对我的,你说过的!”
慕南天一步一步缓缓地离开,那声音一字一字撕心裂肺在耳边驱之不散。
林依蓝看着那抹身影缓缓地走出她的视线……
“慕南天……”最后三个字,却是喊给自己听。
别唤了林依蓝……他从来没有爱过你,慕南天……从来就没有就爱过林依蓝啊……
行刑的人捏脱了她的下颚,绝了她咬舌的意图,那蛇,一条一条地塞进去,她的体温也像这蛇身一样,心中结了冰。
蛇一条一条塞到了最后,季柔情拍拍手:“好了,这也算给你点教训。让你看清什么是主子,什么是主人养的狗。”
林依蓝听若未闻,旁边的人放开了她,她一个人跪在地上,很久很久才恍惚地走出去。
在出栖凤宫宫门的时候碰见罗定成,他何尝不知道这边的动静,只是也猜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她脚步不稳便伸手一扶。
林依蓝回身环着他的脖子,喃喃地道:“罗将军,我想回家,我想回家。”然后头一低,埋在他怀里痛哭失声。
她回家了,她唯一的地方,是将军府。
慕南天派了太医给她诊脉,回来后禀报一切都好。看过几次确定没有问题,也就放下心来。
她不开口说话,慕南天也不迫她。他开始不再去栖凤宫,夜夜在南清宫留宿。林依蓝较之从前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依然不能接受他的碰触。慕南天有时候忍得全身发疼了,却又下不了手勉强她。
只是发现抱着她的感觉很好,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着,感觉怀中人肩头愈加削弱了,才吻着她的额头开口:“最近都不吃东西的吗?瘦成这样,我抱着都咯手了。”
林依蓝含糊地不知道答了句什么,慕南天没有听清。
第二天他特意空下时间陪她用早膳,却发现她早餐一口不动,竟自捧着一壶酒。
慕南天伸手将酒壶夺了过来,口气严厉道:“早上不许喝酒!”然后夹了菜给他,身边布菜的王公公忙也夹了菜放到林依蓝碗里。
可是她只是看着,不肯动筷。
慕南天和她卯上了:“吃。”
她终于挟了一筷,在他的注视下吃下去,苍白着脸忍了又忍,最后飞快地跑到门外,然后扶着门框吐了个天黑地昏。胃里本没有多少东西,于是就吐出了黄色的胃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