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我也去!”梁一昕道,话音落,他已经策马而去。
林依蓝手拿长矛,身上又有宝衣护身,全身热血沸腾,看到被围困的马延庆,想到自己是去救人,感觉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再加上她身边还有个跟她一起冲杀的连百瑞,加上身后跟上来的一些士兵,所以一时敌军不敢掠其锋,纷纷避让,竟让这几十人杀出一条血路,直冲到得马延庆身侧。
马延庆此时已是血染盔甲,汗湿战衣,正在哀叹天要亡我也之际,忽闻一声大喝:“马都尉!”
他抬头望去,只见林依蓝飞身下马,手中的长矛不知何时换上了宝剑,一个圆弧,把周围的敌军的第一层全部杀掉,出手干净利落。
对林依蓝而言,杀人,已经不可怕了,就跟切豆腐一样,没有什么感觉。不,比切豆腐还不如。
沈非!马延庆怔愣。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危难时候,来救自己的,会是这个平日里被自己收拾得最惨的小新兵。
“沈非……”
“什么都别说,出去再说!”林依蓝道,随即暴喝一声,手中的宝剑更是森然,剑气冷冷。
马延庆等人此时见有了助力,精神一震,杀起人来更是勇猛,毕竟,这里面有林依蓝呢。看见她,便仿佛有如神助般了。
林依蓝见人好像越来越多,心里一着急,就想将马延庆送出战局,于是身形下蹲,双手用力把马延庆搂住,然后后扬。
马延庆的身躯向对面的安全地带飞去,那里正有人赶来。
东方青云身为元帅,也瞪凸了眼,看着林依蓝,心里满是不可思议:老、老天,他……好大的力气!师兄这宝贝徒儿教的……
东方牧歌紧紧地盯着林依蓝,面色肃然,心里却是一阵翻滚,他恨不得马上冲出去。
马延庆有轻功,而且还有齐岳帮助,一安全落地后,就马上说道:“齐将军,快去救他!”
齐岳冲去救人,马延庆自己又手持利刃,从外边杀进去,此时,那百余名残兵弱将也杀了过来,助一臂之力。
林依蓝见马延庆出去,心安了一半,这下子还清人情了!
此时,敌方士兵已将她团团围住,她虽和剩余的人竭力左穿右挡,终因势单力孤,无法杀出重围。
“阿非,你还撑得住么?”连百瑞担忧道,这个时候他看上去好镇定,跟平常的孩子气完全是两回事。在战场上,他看上去经验十足。
林依蓝无力地摇摇头,“我还撑得住,你呢?”
“我没事。你放心,元帅会派人来救我们的!”
但愿吧!
正在林依蓝等人汗流浃背、体力透支之时,却见围住自己的人马一方有些慌乱,显然是被人从后方攻来。
她和连百瑞对视一眼,知道机不可失,忙左手拿剑,右手拿刀,把近身的敌人杀个不停,而且专门朝来人的一方杀去。
来人虽然只有一百多人,但都是东方青云的精兵,所以这一千多敌兵很快就被搅乱,前方一匹单骑冲杀而来,那手段更是一刀一个、一刀一个,和林依蓝、连百瑞等人里应外合,活生生地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
“梁一昕!”乍见那人面,林依蓝已经错愕。
却是没有时间说这些了,梁一昕大喝一声:“快上马!”
“好!”林依蓝猛点头,手中的利刃抵住敌人砍来的刀剑,足尖在空中连踏,气力将尽时忙施展轻功,落在梁一昕马上,和连百瑞三人两骑率先冲出重围。
齐岳来到,见林依蓝安全,忙勒了缰绳,调转马头奔向东方青云处。
“收兵!”要救的人已经救出,东方青云一声令下,鸣金收兵。
临走,东方牧歌的目光,还停留在往这边奔来,与梁一昕同乘一骑的林依蓝身上。
“牧歌,走了。还看什么?”东方青云催了儿子一句。
东方牧歌犹豫片刻,策马跟上。
回到军营,个个狼狈不堪。一大堆人,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们,还活着回来的,便一排排地挨个坐着,在太阳底下,有哭的,有难过到说不出来的的,有恶心地在吐的,有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这个时候,没人再有力气去说什么了。
这是人生第一次上战场,这最好的一课,告诉了他们:战场多么残酷!
战场,是个随时可能有去无回的地方;战场,就是代表着马革裹尸,代表着有今天没明日;战场,是你一旦经历过,便永远不想要有情的地方。
在战场上杀人杀到手软,可是回到了这里,林依蓝却一个人呆着着,已经缓了过去之后,想起自己杀的人,想想那些死在自己手下、一脸不可置信的人,想想脑袋与身体分家,死状惨不忍睹的……
林依蓝跳了起来,冲到一边去吐了起来。好恶心,真的好恶心,那么近的距离,就决定了生与死,那么重的血腥,只为了提醒她,人命如此的不值钱,那么多的人……就这样有去无回了。
林依蓝不可抑制地趴在树上一吐再吐,直到再也吐不动了,累得精疲力竭了,一抬头,却看见连百瑞就站在旁边,正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充满了安慰。
她瘫坐下来,与自己的一堆呕吐物为伍,另一边,梁一昕也站着不动,也是看着她。
林依蓝可以感觉他们的目光,却是再也没有力气去抬头了。好累,好累啊……
尤其是闻见这一身的血腥……她缓缓低头,看见自己一身是血,血迹凝结在盔甲上面,一块一块,却还是当时喷溅上去的样子,只是热血冰凉了,凝结了。
看着这些血,看着自己的盔甲,林依蓝也顾不得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掩面哭了起来,她不掩饰自己的悲伤和难过,就这么哭着。
接着,不知道是谁跟着第二个哭了,然后,便是收不住了,场面失控。一排排挨个坐着的新兵们,想起在自己面前死去的兄弟战友,想到自己还活着回来,都哭成了一片。
“阿非,快别哭了。”连百瑞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只好说着最没什么用的话了,“你这样会伤身的……”
伤身又怎么样?林依蓝这个时候哪里还去管的了那么多?她只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很难过,若不哭一哭,就不知道可以用什么方式发泄了。心里压抑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那么多的死人,那么多的人去了战场不回来,那么多的人死在沙场,她就剑下,死了那么多人……这一定不是师傅给她流云的原意。
流云,流云……林依蓝忍不住摸了摸腰间的玉腰带。流云最大的好处是轻便,所以,她一直当成腰带带在身上,杀人的时候,是最好的利器。可是……手碰到流云剑,她便又会想起来死去的人。
“死了那么多人,我从来没想过会跟那么多死人在一起……”
“沈公子,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别想太多了,逝者已矣。”梁一昕也劝道,他能说的,也就这些了吧。
“阿非,你快别哭了,你看看大家,都哭得不成样子了……”连百瑞为难地看着被林依蓝带起,跟着嚎啕大哭的新兵们,“而且你身上还有伤,要赶紧去包扎一下才行的。你……”
这一片场地,瞬间变成了哭的海洋,眼泪加起来都能把人淹死了。哭声四起,俨然是个丧礼的现场,这对于军营的新兵来说,简直是前所未有。
这都是林依蓝的“功劳”,她一哭,把别人心里的难过都给勾起来了,大家哭成一团,哭天抢地。
“阿非,别哭了,别难过了。”连百瑞干脆绕了一圈蹲下来,拽着林依蓝道,“再哭就很难看了。真的……”
东方青云身边的齐岳带着两个士兵,忽然出现在哭成一团的场地,左右扫了一眼,大家都是一身是血,盔甲染尘。他也一时间看不见想找的人在哪里,于是,高呼一声——
“哪个是沈非?”
一下子就安静了。哭声停了。
齐岳又呼了第二声:“哪个是沈非?”
这一下子,那呼唤一点不漏地传入林依蓝耳中。她愣了愣,脑子里一震,想起什么来似的,将眼泪一抹,便站了起来:“我就是。”
齐岳带着两个兵士,穿过众人走来,来到林依蓝面前,一板一眼道:“沈非,元帅传你过去!”
元帅。
林依蓝又是一愣,却是点点头,乖乖跟着走了。临走时,她看见连百瑞正担忧地看着自己,梁一昕只是看着,并不担心的样子。
她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难过,根本没想起来问梁一昕,他不在火头营,怎么会跟着上战场去,而且在关键时刻,她精疲力竭的时候,他冲出来带她杀出了重围。
梁一昕会被慕思远派来跟着她,必然是不简单的。说不定……他原本在这军中便是有军衔的?
是啊,她怎么会没想到呢。
一路跟着齐岳走,林依蓝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忽然,前头的人一顿,她猛地回神,好在是反应得快,否则便撞上去了。
“沈非!”振聋发聩的一声吼。
险些把林依蓝耳膜震破了,却也因此让她能够收回乱走的心神,凝聚在眼前的事情上面。
齐岳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旁边去了,她站在这个,东方青云一声铠甲,就站在她的面前。一个元帅,一个普通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