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武成王带领下的军队多么的纪律严明。难怪他可以封异姓王,还有自己的封地。
巡逻的地方,就那么多,林依蓝配着刚刚交班老兵给她的腰刀,在那一片区域,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本来累了一天,指望能睡个好觉,却不曾想,最后落到了要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而且,这种事情本来根本轮不到她一个新兵蛋子什么事。
林依蓝强忍住睡意,抵抗一阵阵袭来的困意,寻思着,这到底是谁想和自己作对?在旁人看来,都是马延庆对自己很不好,可是军官这样对新兵是常有的事,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不会是东方牧歌存心给自己找麻烦吧?不对,不可能!
这个念头刚刚在林依蓝脑子里冒泡,随即被她掐灭了。
东方牧歌虽然有时候没个正经,也爱玩,但那毕竟只是表象,他不必要这么折腾自己吧,她又没得罪他哪里。不过,说好了襄州见,他可还真的没出现过呢。
那除了东方牧歌,还有谁呢?在这里,也没有其他人是她认识或者认识她的了。军营里还有谁和自己过不去呢?
林依蓝也想过一些老兵,可是她刚刚来,也不至于招惹到那些人才是……
她所以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就是想了解,到底是马延庆个人对自己不满,还是有哪些势力对自己不满?
夜里,风渐渐地冷了,一吹,便把寒衣吹透了单薄的衣裳。
“啪。”一声轻响引起林依蓝的注意。
她自然而然循声看去,身后的某个帐篷边上,一道身影独立在那儿,星夜昏暗之中,火光照耀里,一身宛若火色。
火光照亮了那人的模样,轮廓分明,黑眸带笑,“又见面了,师弟。”
“师兄。”林依蓝淡淡回应道。此时此刻,林依蓝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他——看他一身的潇洒那从容不迫的笑容,便该明白,这一切,都是早就设计安排好的。
“今晚轮到你执夜巡逻了?”东方牧歌负手优雅地朝她走来,脸上挂着笑容,一点不觉得意外或者不合理,又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新兵也要巡逻的么?”
林依蓝脸上淡淡,毫无情绪起伏地道:“新兵需不需要巡逻执夜这种事,师兄从小便在军中长大,该我熟知也清楚得多呀。”
“嗯……这倒是。”东方牧歌似乎思考了一下才道,“新兵一般是轮不到巡逻执夜这种事情的,但是也有例外——比如特殊情况,营帐的都尉安排到了,你便要去,不管你是新兵、抑或是老兵。”
他说时轻易,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气势。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精神。
“那便是了。”林依蓝仍旧淡淡道。
“便是什么了?”东方牧歌似乎懵懂,“我怎么没听懂?”
林依蓝转过一边,继续往前走。
东方牧歌轻功不错,却是用来挡路的,无论林依蓝怎么走,他就是爱挡在自己的前面,意思很明确了——他不打算让她走。
林依蓝走不动了,索性停下来,仰头看着他:“师兄,师弟还有巡逻任务在身,恕不能奉陪。麻烦让、开!”
东方牧歌“嘻嘻”一笑,依然固我。
林依蓝也是一笑,拔出腰刀来,真刀真枪啊,星光与火光之下,还能看见反光,刀口对着东方牧歌,林依蓝语调无起伏,道:“师兄,师弟有巡逻任务在身,任何人耽误,军法论处!”
“别拿军法吓我,没用的。”东方牧歌嬉皮笑脸地迎向离自己仅有几寸的刀口,他很有自信林依蓝不会真的朝他砍下去,所以有恃无恐地不但不退开反而自己靠了上去——
“师弟,这么晚了,师兄还特意跑出来一趟来找你,自然是有大事要商量,你这么拿着把刀对着我,是不是有些不妥呀?人都说长兄如父,我怎么说也是你师兄啊。”
林依蓝面无表情道:“我觉得没什么不妥的。军中自有军法维持,师兄不服尽管去找元帅出来,看看元帅他老人家觉得军法能不能处置你。”
好吧,看样子这“师弟”是来真的是了。东方牧歌乖乖抬起手,“好、好好,我认错,是我不对。我认错便是了。”他像缴械投降一般,老老实实地退了两步,自动退开刀口攻击范围。
林依蓝还是面无表情,只哼了一声,“嗯哼。”
“我都认错了,师弟,你是不是也应该把这个刀……”东方牧歌说着用下巴指了指林依蓝手中出鞘的佩刀,“收起来了,刀剑无眼,万一你把师兄伤着了,到时候可后悔莫及哟。”
林依蓝看着他,多看了一眼,才收刀回鞘,随即施展轻功一闪,从东方牧歌身边闪了过去,这一手,轻盈飘逸,瞬间翩然若仙人。
“师弟好轻功啊。”东方牧歌并不费力便追上来了,“可是师兄还有话没说呢,你要不要停下来听一听?”
林依蓝撇撇嘴,耐着性子,展开一抹笑容,随即停下脚步,“不知道师兄这个时候不在自己的帐篷里休息,跑出来吹风做什么?”
“这话问的好,很好……”东方牧歌还打算一味地胡闹下去,可是对上林依蓝的笑容之后,他便安安分分收起那吊儿郎当,“好吧,师弟你越发的不能说笑了。”
林依蓝也不怕自己太直白,便道:“师弟从来不是可以说笑的,师兄若是有事情便直截了当的说了吧。若没什么重要的事,师弟还要去巡逻,耽误了事情,马都尉不会给我好果子吃……”
“我来找你,是为了炎朝江山二分的事情。”东方牧歌说正经便是一本正经,不等林依蓝说完,一句抢白。
只一句抢白,便叫林依蓝未说完的话,又吞回肚子里去了。炎朝江山二分……
“这样的事情,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找我吧?”林依蓝力持镇定,无可否认的是,提到江山二分、天下二主,她便会想到慕南天,想到慕南天,心里便会有一阵纠结的痛楚。
她从来不奢望自己能够忘记,只是希望能够不被提及……但是,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倘若有什么办法是可以改变天下分裂现状的,不会比军队更有效,而军队……便是她从军。
她在慕思远的军中,迟早有一天,会和慕南天兵戎相见,到那时……谁都无法想象,包括她自己,没有人能够想象。
“不是我想找你,而是,我曾经与父亲提起过你——叫沈非的你也来到军营了,他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左右手,所以,有意想栽培你起来。”东方牧歌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他知道此时跟林依蓝提什么天下二分无疑是在戳她的伤口,所以,临时又缩了回去。
林依蓝眼底有轻微的泪光,手按在佩刀上,竟然连声音都无比平静:“那要谢谢王爷……哦,不,谢谢元帅。不过我怕这待遇受之不起,还是请元帅另选他人吧……师兄,我该去巡逻了。”
微微提高了语调,林依蓝便头也不回地迈出步子去。
“师弟,我那里有热水,你要不要……”东方牧歌冲着那背影喊道。
“不必了,谢谢师兄好意。”林依蓝挥了挥手示意,转入帐篷与帐篷之间,不见踪影。
东方牧歌看着火光与帐篷交织的画面,一阵苦笑。这个师弟啊……还是叫师妹更顺口呢。
某个帐篷后面,林依蓝确定东方牧歌的视线不能及处,便停下来,躲在那儿暂时不动了。
她越来越弄不懂东方牧歌的心思了。
夜里越来越冷,林依蓝便只能不断在火炉旁边烤一下再接着巡逻,一直到下半夜有人来换班了,她才能回去休息。
回到帐篷里,大家都睡着了,她躺回自己的位置去,又爬了起来,调息了一会儿内力,恢复了点体力后,就马上抓紧时间睡觉,此时已经是夜的最后了。
千里之外,豫州。
天色微明,天边最是暗沉之际。
豫州城内外忽然响起了喊杀之声,等守将程柏科从睡梦中醒来,镇南王大军铁骑已踏破城门攻陷了整座豫州城。他的床前,极负盛名的炎朝战神,一手将他提拔起来的镇南王慕南天,便负手立在那儿。
似乎有感于程柏科醒来,慕南天一旋身,便正好看见懊悔又无力的他,一双黑眸的星光在将明前的黑暗中,明明灭灭——
“程将军,好久不见呀。”
窗外火光更加明亮,程柏科看着那转过身来的人许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程将军认不得本王么?”慕南天嘴角噙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弧度,嗓音轻缓之中带着令人发颤的寒意。
“王、王爷……”程柏科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脊背蹿上来,连起身也忘记了。
“原来还是认得出来的。”慕南天道,“可是,怎么连最基本的礼节也忘记了呢?程将军,你纵是三品武将,见了本王,也还是要行三跪九叩大礼的。”
“卑职……卑职……哎哟!”程柏科凌乱着,爬起来,要下床是因为腿一软,整个人跌了下去。
慕南天端看着,并不打算出手帮忙。
反倒是有另外一道人影如光般,从外头直冲进来,就扶住了程柏科下跌的身子,稳稳地扶着他站起来,“程将军,你可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