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我也知道……”林依蓝点点头，“半年多前，出了一个意外，在那之后，以前的事情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王府里危险重重，我为了保命，从未将这件事情对任何外人提及，一个字也未曾透露，前辈当真是我师傅的话，就该知道我是什么人，也该知道，我以前发生了什么事，对不对？”
对方皱了皱眉，将怀疑明显写在了脸上，这种事情，摊上谁，谁都不会轻易不怀疑。
“你的意思是，你可能是我徒弟，可是你自己不记得了？你也许不是我徒弟？”
“对。”
这话，当真荒谬。凌素心中冷哼，“那我叫曼漫，你为何要应我？”
“因为，我记得我本来便叫曼漫。”林依蓝也不怕说出口了，“如今人人皆唤我‘林依蓝’，忽然有人喊了‘曼漫’，我自然是会回头的。”
“好！”凌素霍然应道，“好一个你本来便叫‘曼漫’。”话音落，她抓住了林依蓝的右臂，轻松一提，便带着她凌空而去。
“前辈，你带我去哪儿？”被此种方式带着，林依蓝并未感到害怕。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查验你的话去。你不是要引开手底下的人么？此地不宜久留。”
确实，若非有事，她也不必特意雪天跑出来这么一趟了。
简单小院，平房四五间，并无闲杂人等在场，甚为幽静。
此时外头正下着雪，屋顶、院子里全都是白白的雪，就连院子里的一个马棚，都飘满了雪花了。
房间里，凌素拉着林依蓝坐下。一路回来她都左顾右盼的看了许久，确定没有人看见她们，才放心的进这个院子的，如今进了院子了，她总算是放松下来了。
她为林依蓝把了脉，眉头就皱起来了。
“……丫头，你的功力怎么比之前弱了那么多？连五成都不到了，这一年多你是对自己干什么了……”凌素着实不高兴，“我辛辛苦苦教了你那么些年，你自己也辛辛苦苦练了那么些年，你……”
你看上去还真像我师傅……
林依蓝没搭话，凌素又道：“你似乎大脉都不通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一年多师傅没在你身边，你是把将自己怎么了？”
“前辈，我是……”
“叫师傅，什么前辈？”对于林依蓝的称呼，凌素很是不高兴，“我就不信你这个丫头真的能失什么忆？好端端的，失什么忆啊？”
“好端端自然是不会失忆了，前辈……”林依蓝无奈地笑了笑，“前辈，你把我带到这里，还什么都没告诉我呢……你是何人，找我何事，为何找我？”
林依蓝这一路小心观察，虽不能确定对方完全没有恶意，却也能觉得她没有太大敌意。
凌素盯着林依蓝看了好久，将信将疑地道：“你这话是当真的，我一直以为你是在跟为师说笑呢。”
“这……这话从何说起？”她什么时候在说笑了？林依蓝一时间分不清这位奇奇怪怪的“师傅”是怎么回事了，她这个样子看上去像是在开玩笑么？
“丫头，你真不是跟师傅在开玩笑么？我瞧着你这么多年就没怎么正正经经的跟我说过一回话，你叫为师好生为难呢。”凌素再次感叹，她一手养大的徒弟，性格比她还诡异不可测，她可不得不防啊。小心万一别再栽了。
林依蓝站了起来，正正经经的欠身，道：“前辈，你可以称呼我林姑娘或者放任，若无其他事的话，我另有要事，要先行离开了。”
“离……”凌素为之语塞，气急的直嚷嚷道，“我是凌素，你是苏曼漫，十几年前我从山里面捡回来养的。你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才离开一年多罢了，就连自己的师傅都不要了，我的秋儿呢，你把她弄去哪里了？为什么我一直没见着她……”
等一下，凌素！林依蓝骤然听见这个名字，好不诧异，“前辈您说，您名唤凌素，那沈……”师傅曾经说过，师娘的名讳，便是“凌素”了，难不成真有这般巧合？
凌素当即激动地耸起来，打断林依蓝道，“我不认识什么姓沈的，天底下什么姓沈的跟我都没关系，你要是敢说出那个名字我就跟你没完了！”
林依蓝只不过就说了一个“沈”字罢了，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林依蓝有感觉，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师娘，师傅口中那位古灵精怪、喜欢女扮男装，手艺纯熟还相当逼真甚至于能够以假乱真。如今想来，再看看这化妆技术，炉火纯青，八九不离十了。
师傅一直说，师娘是因为好玩、比较顽皮才一个人溜出去，不知所踪的。显然，那也没什么道理，当真只是溜出去，师傅自己会有一次说漏嘴，说出师娘已经十几年不见了，师傅也遍寻不着。
想来，这位自称是她师傅的凌素，一提到“沈”反应这么激烈，不会真的就是那位和师傅闹了别扭的顽皮师娘吧？
“是，天底下，姓沈的都跟您没什么关系，我知道。”考虑再三，林依蓝还是决定再试探一番，顺着凌素的话说。
凌素却是不大领情似的，老大不高兴的撅嘴，还像个孩子一样，“那个姓沈的混蛋，沈孟玉，你最好别叫我遇见，否则我一定要见你一次打一次，负心汉、薄情郎，没良心不负责任，我当初怎么就有眼无珠找了这么个相公了……呸呸呸，什么相公，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师傅啊，你是把我师娘给得罪成什么样子了。林依蓝替他家师傅捏了把冷汗，看师娘这激动的劲儿，估计当年的事情小不了，否则怎么就“负心汉”、“薄情郎”都出来了呢？
“这个混蛋沈孟玉，我听说他好像也来了洛州。之前你去了京城之后就再没消息了，连秋儿那个丫头好像也打定主意跟你不回信给我了。害我一路好找，也是好打听，林家都没人了，唯一一个被皇帝赐婚赐给了镇南王为妻，听说是王妃是不是？”
“是。”
“当个王妃你也不好当吧，这俗话说的好，‘一入侯门深似海’，进了王府大门，还是一个天底下多少女人如意郎君的男人，你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我一直还想等你回来找我帮忙呢，谁知道你一走就是一年多，你说要是快的话，指不定你就生一个小的出来了……”
小的……林依蓝心里生出了一份微微的疼。每每思及此，还是会惋惜有一条生命就在自己手上丢失了。他/她，曾经就在她的肚子里，还未来得及出生，更不可能看人世一眼，便匆匆而去了。
心，隐隐作痛。
“我在山上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才过来。可是听说王府里事情很多，意外非常多。可是我打听不到太多，听起来都是传闻，没什么事情能够证实，好像消息还都被人有意封锁了……”
是，慕南天怎么可能轻易让外头的人知道他的王府高墙大院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呢？神秘感是第一位的。
“我还是要再问一句，秋儿呢，那个执意要跟你一起下山，说什么师姐是最重要的一切的那个丫头呢，我刚刚看你身边那个小丫头，你还要躲着他们才能脱身，你怎么没将秋儿带在身边？”
秋儿……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和连圣天、连百瑞等人，远走高飞，不会再回来了。她出门，也是为了打探打探他们的消息，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走远了，并且已经走到一个慕南天暂时没时间去理也不会想到要去找的地方了。
“秋儿功夫学的不如你，连聪明都不如你，出门在外师傅不在身边，你也要把她照顾……”凌素自顾自说着，却一直没得到林依蓝的回应，狐疑地唤了两声，却还是久久不闻回音，她一看，才发现林依蓝的早已经不知道发呆发的哪个国度去了，“曼漫，曼漫你想什么呢，曼漫……”
凌素连续唤了好几声，林依蓝才回神，愣愣地看着她，看见自己最欣赏的照顾聪明徒儿竟然呆呆的，让凌素不由得觉得郁闷，“曼漫，你这是怎么了？我跟你说了半天话呢，你是听进去没听进去？师傅当真这么不受你待见啊？我怎么听说……”
“师傅，你进城之后可曾听人提起关于王妃的种种传言？”林依蓝不知道是不是另有打算，试图在转移话题。
凌素也很配合的顺着她道：“听说了，这城里随随便便一打听，就能够听见一些王府里王妃的事情，虽然不是很多也不是说的很靠谱，大致上说的，都是王妃体弱多病什么的，我记得你这丫头身子骨挺好的呀？怎么到了洛州、到了王府就变得体弱多病了呢？”
“那师傅刚刚替我把脉，也没看出点什么异样来？”林依蓝一介顺理成章的改了口了。
凌素这般的爽朗心性，和直白冲动，实在不像一个会藏着阴谋诡计的人，如果这样的人，对她说了这么多，最后也是个设计了阴谋针对她的人，那她似乎也只能感慨世态炎凉了。
“把脉，也就是看出来你功力大减，还有经脉不通，至于其他的嘛，师傅我不是学医的，自然……咦，你刚刚唤了我‘师傅’？”凌素霍然想起，惊为天人的讶异。
林依蓝却是淡然、泰然，“师傅，徒儿这一声师傅本是理所当然的。”
“算你有良心。我问你，你在洛州这么久，有没有遇见一个姓沈的？江湖人称‘毒圣’的那个……”凌素说着说着又停了下来，“算了，你顶多了算半个江湖人，又整日在王府那个深宅大院里，哪里去遇见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