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天已经习惯无视城楼上那个多余的人,视若无睹的夹了马腹,重新出发。
这队伍眼看着越走越远了,城楼上的东方牧歌还是翘着二郎腿,管别人怎么看,更不理会被他挤开的守城兵士。
马车里的林依蓝探出头看,东方牧歌在城楼上,渐渐变小,最终变成一个小点,再看不清了。
直至,消失。
林依蓝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锦盒,犹豫着,并没有打开。许久,她才小小的打开一条缝,看见了里面的东西,意外的错愕了一下。
同一个车厢里,小笔只闻见了一阵清新的味道,“王妃,是梨花香么?”
林依蓝愣了愣,道:“是梨花香。”她收起小锦盒,若无其事的又靠着车厢闭目养神了。
梨花香粉,锦盒里是另外一个盒子,檀木精雕的。
那一日,她又女扮男装溜出王府,去了“武成王府”,东方牧歌就把这个锦盒给她了,说是林墨凡……也就是悟凡大师给她的,她当时没拿,东方牧歌却说,她总是会收下的。
原来,他就是这么让她收下的,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林依蓝想打开来看,可是小笔在场,她只好默默地把东西收起来,等找到机会再看了。她想不到悟凡大师会给她什么东西,可是直觉告诉她,这不会是什么好消息的。
早知道不如晚知道,是不是?
离京行至第三日。林依蓝忽然咳嗽起来,一开始还只是偶尔咳嗽几声,接着就越来越频繁,越来越频繁,后面就没完没了的咳嗽着,到第四天的时候,那咳嗽的声音听得人心头一阵颤,她连肺都快咳出来了。
咳嗽的声音在马车里,整个队伍都能听见了。她即使是睡着都能咳醒。
“停车!快停车!”车里的丫鬟忽然冲出来大喊。
车夫惊得连忙停车,车还没停稳,就见王妃在她的贴身婢女的搀扶下,急忙跳下了车。
林依蓝一跳下车,就蜷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对着地面不断的咳嗽着,一声一声地,甚是骇人。
侍卫们因此都停下来不动了,前面的不走,后面的也只好都停下来,队伍因此而停滞不前。只有最前面的人走了一小段,还是慕南天这个领头的下令停止前进,众人才停下,他自己则纵马掉头回来。
林依蓝咳个不停,小笔急得手足无措,旁边一堆的人在围观,个个不知道该怎么办。
慕南天匆忙下马,排开众人挤进去,第一件事就把小笔给揪了起来,“王妃怎么了?叫你照顾着,你是怎么照顾的?”
“王爷,奴婢、奴婢不知道啊,王妃她忽然就……”
“住……咳咳,住手……”林依蓝咳嗽着,抬起因为咳嗽过度而涨红的脸,眼睛里还有血丝,“慕南……咳咳、天,放开她……”
慕南天看了她一眼,将小笔甩开,拉起了林依蓝,“你是怎么回事?”
“我……咳咳!”林依蓝才要说话,就又拼了命地咳嗽上了。要命啊,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慕南天于是理所当然把目标转向林依蓝的贴身婢女,一把将人拎起来,凶神恶煞道:“王妃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开始咳嗽的?”
“王、王爷,王妃是昨日开始咳嗽的,可昨日还只是偶尔咳一句而已,奴婢便没在意,谁知道今天便这么严重了,奴婢也……”
“为什么不来报?”
“王、王爷,可是昨日没什么事情啊,也是王妃……也是王妃说不想影响大家,所以没让说,所以奴婢就没,就没……”
慕南天目光骤然冷了几分,闪烁着生人勿近的光芒,“所以你就任由她这么咳下去了?”
小笔吓得直打哆嗦,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慕南天冷冷扫了旁边围着的人一眼,弯腰将一直咳个不停的林依蓝抱了起来,吩咐玄音道:“把大夫叫进来。”跳上马车,钻入车厢之际,他又地不可置否命令道,“全速前进,马上赶往最近的城镇!”
慕南天一声令下,随行的大夫上了车,队伍便火速前进,无人敢懈怠,本来两个时辰的路,这回一个时辰就到了。
进了城,他们也是马不停蹄,直奔城中最大的医馆去,这镇子不大,镇上的百姓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啊?车马入城,蔚为壮观了,更甭谈其他的了,跟京畿百姓夹道欢迎差不多。
但这个时候,从王府跟着慕南天出来的人就有所觉悟……倘若王妃少了跟汗毛,可能都会惊天动地。
医馆里,坐堂的老大夫正在给别人诊病,忽然大队人马冲了进来,器宇轩昂、锦袍加身的男子如天神般降临,抱着个面色苍白、昏睡过去的锦衣女子便来到他面前……
“大夫,救人!”这语调不是求,而是命令,不容置疑的命令语调。
老大夫愣了愣,看见锦衣女子苍白的模样,连忙道:“快,快把这病人放下!”
“哪里有床?”锦袍的慕南天瞪了他。
“在……在里面!”老大夫慌慌忙忙为之引路,入了内堂,“这边,这边……”
每一间医馆,都有个病人可以躺下的地方,这是必备。
慕南天将林依蓝平稳放下来,后面随行的大夫才气喘吁吁的跟进来,有气无力还喘着地喊了一句,“王爷,王妃她……”
“王妃!”刚刚要给林依蓝把脉的老大夫听见“王妃”这个词,立马吓得跳起来,连脉都不敢把了,“这,这位夫人是……王、王妃……”
“知道是王妃便给她好好看!”慕南天轻而易举把人拽了回来,他抓住医馆老大夫的手腕,沉声道,“倘若她出了一点意外,本王要你……和这镇上的人偿命!”
老大夫本来看见那大队人马闯进门就已经够害怕了,加上听见“王爷”、“王妃”的名头,都快吓破胆了,这回倒好,慕南天一吓,他彻底吓呆就差尿裤子了,这可是全镇人的性命啊!
“王、王爷……”
“好好看!”
“是,是是是!”老大夫哪里敢说个“不”字啊,他看看门外的那些侍卫,一个个凶神恶煞,手里还都有刀有剑的,他一个不小心,那些刀剑飞过来,就要了他的老命了。
慕南天就守在床边,老大夫靠近了一下,又移开,犹豫着,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一副“不知道当不当讲”的表情,“王爷,草民……”
“有话就说!”慕南天不客气地瞥了他一眼。
老大夫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好在他身体康健,还是狠狠把一口气给压了下来,战战兢兢道:“麻烦王爷给让个位置,草民好给……给王妃把脉。”
“咳咳……”脸色苍白并且已经陷入半昏迷状况的林依蓝又拼命咳了起来。
慕南天看了看她,毫不犹豫地走开,老大夫虽然抖了抖,还是壮足了胆子上前把脉,沉吟了一会儿,耳边咳嗽声音不断,老大夫愣是把一双眉毛皱得成了“川”字形。
“怎么样了?”慕南天阴森森地看着他。
“这位夫人……不是,王妃……”被那阴森森的眼神看着,老大夫难免说错话,又慌忙改口,“王妃她,看上去是有寒毒在身,可能是一些什么事情牵起了寒毒发作,累及心肺,才会导致这么严重,好在之前有人给她施针压下,否则这会儿都该咳……咳出血了。”
老大夫本来说着还挺如鱼得水,结果一对上王爷慕南天那阴森森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的眼神,他就觉得不寒而栗,说话都不敢说了。
“说重点!”果不其然,慕南天最不能忍受人家跟他说废话。
老大夫抖了抖,道:“那个……这寒毒在王妃体内不是一天两天了,以、以草民看来,是不可能根除的。”
“没叫你根除寒毒,只叫你救人!”慕南天命令口吻不改地用力道。
寒毒不能除这一点,慕南天比谁都清楚,“寒香”是他亲手喂给林依蓝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她体内的寒毒无药可解?连沈孟玉那个江湖上人称“毒圣”的都束手无策,他不指望一个乡野医士会有什么大本领!
老大夫还是抖了一抖,战战兢兢地回道:“可是,王妃她……”
“她怎么了?”
“王妃她体内的寒毒曾经有人用药和金针过穴之法强行压下,草民学、学艺不精,只能施针将寒毒暂时封住不发作,不过也撑不了几天,想再次压下寒毒不发作,只能找到之前替王妃用药施针的……”
老大夫话还没说完,慕南天便走出门,吩咐桓桠道:“即刻飞鸽传书给沈先生,告诉他,王妃旧疾复发。请他火速前来。”
屋子里的老大夫无力叹口气,看看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子,又叹气了……这好好的一个孩子,还年纪轻轻怎么就得了这毛病,这以后……她还不知道有多久的以后可走呢。
回洛州的队伍全速前进,只在林依蓝就医的小镇上稍微停留让人马歇息了不到半个时辰之后,便要重新启程,飞鸽传书已送出去,剩下的便是等沈孟玉前来会合了。
小笔被丢出马车让她自己骑马,慕南天则亲自照顾林依蓝……也就是这种时候,才能看见他的关心。
但是,谁知道他的关心,是为了他的预言他的大计还是为了什么?
“林依蓝,你给我本王撑着点儿!”慕南天抱着半昏半醒还不断咳嗽的林依蓝,几乎是恶声恶气的,“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准有事,你听到没有?你给撑着,沈先生很快就能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