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天尚未开口,林依蓝便道:“怎么会呢?王爷最疼新月了,新月是一个不会闹脾气,乖巧懂事地令人心疼的孩子,让人疼惜都来不及,二哥怎么会生新月的气呢?”
新月闻言,看看慕南天,像是极力求证似的。慕南天便回以一抹笑意,她这才放心。
“那二哥就是答应姐姐来看我了,二哥,你下次来看新月,一定要带上姐姐一起喔。”新月终于眉开眼笑地松开手了,“新月喜欢姐姐。”
“姐姐也喜欢新月公主啊。”林依蓝终得以上马车,从小窗口探出头来,冲她笑道。
新月的眼睛都笑成一双弯月了。
慕南天转向带着新月的高聚德,道:“好好重新给新月挑一个人,还有转告皇兄,就说新月的事情劳他多留点心。”
“奴才遵命。”高聚德护着新月,鞠了一躬。
“那本王就放心了。”慕南天说罢,保持着一抹微笑,也上了车,“新月要乖,知道么?”
“新月明白的。”她伸出手拉着慕南天,最后郑重其事道,“二哥,我喜欢她。”
桓桠跳上车,马车便缓缓动起来。
新月在车后笑容灿烂无比地挥着手,呐喊道:“二哥再见,姐姐再见……”
“再见……”林依蓝从窗口探出头来,也跟她挥挥手。
马车越走越远,还是能够看见高聚德的一脸严肃和新月挥舞着双手的欣然,只是渐行渐远了,越发的看不真切了。
“公主,王爷走远了,咱们该回去了。”高聚德规劝道。
宫里能让新月信任的人其实不多,他是少数人的其中之一,慕南天一时找不到人照顾新月,只好跟自己的兄长借了他来。
新月看着高聚德,两只眼睛笑得眯成两条缝了,“高公公,你从小就照顾我,你会不会觉得新月烦啊?”
“不会,公主殿下是老奴看着长大,公主殿下善良宽厚,老奴怎么会觉得公主烦呢?”高聚德真心实意笑道。
可惜,善良宽厚的公主,如今却变成了这个模样,令人惋惜不已啊。为此,皇上和王爷没少费心、操心,这皇家还是有亲情的。
可是,竟然有人敢欺负病成这样的公主殿下,这无疑是自寻死路。那位容嬷嬷嘛,按照皇上的震怒和王爷的吩咐,是见不到明晨一早的太阳了。
马车越走越远、越走越远,远到宫殿一一变小,远到再也看不见新月在挥手,也听不见新月喊的“再见”了。就连马车行走的路,也越来越长了。
林依蓝这才甘愿坐回来,端端正正坐着。
“不要太靠近新月!”车厢里忽然响起低沉的嗓音,透着警告意味。
这车里就两个人,一个是林依蓝她自己,另外一个是慕南天,所以不用说,林依蓝都知道说这话的人只有一个人了。
她眼皮子掀也懒得掀开,懒洋洋反问道:“为什么不能?”
“新月是无辜的!”慕南天强调道。新月是无辜的。
林依蓝慢慢抬眸,慕南天的黑眸近在眼前,她无惧无畏地直视他的黑眸道:“我自认没也能力也没有心力去伤害新月公主。更没有理由。”新月公主,是个……好孩子。她是无辜的,不应该遭受连累。
“凶手的罪人女儿不配说这种话!”慕南天不屑道,说罢便闭上眼,不再言语表示懒得多言了。
他心里却带着一丝忐忑。临走时,新月拉着他的手说的话,重重如锤子落在他的心头,此刻仍在敲击着。
她说的是:我喜欢她。他们曾经有过许诺,只有新月喜欢的女子,大哥、二哥才可以娶为妻子。如今,新月说了喜欢,那是代表她认可了林依蓝?
不,不可能。林依蓝不能是那个人……
慕南天这辈子除了会骂她是凶手、是罪人之外,恐怕就没有其他的词可说了。
林依蓝自认没趣地撇撇嘴,闭上眼,休养生息……她也是累了。
新月公主啊,想到新月的笑容和她把所有情绪写在脸上的真性情,林依蓝心里会隐隐的痛……这样的一个妙龄少女,不该就这么毁了,可是她无能为力。不怪慕南天会恨。
是她的“爹”把新月害成这样的,换了谁,谁不会恨呢?
新月新月,她若不好起来,便会是她心头一个永远的痛。
马车飞奔出了宫城,太阳落山、宫门落锁、这是转眼就发生了的。当听见一声极为沉重的“喀”的声音时,便是宫门落锁了。
慕南天的马车越走越远,终于在缓缓降临的夜幕之中,渐渐消失与黑色之中,不复寻见。
天子寿诞,普天同庆。
宫城设宴,宴请文武百官以及后妃宫人,这大宴群臣,连远在洛州的镇南王也来为亲兄长贺寿,王侯将相无一遗漏。
宫城四处灯火通明,墙头挂着的灯笼流光溢彩,红绫随风招展,这才刚天黑,就迫不及待的装扮起来了。
寿宴在戌时便要开始了,这会儿大家都还在忙碌,百官还在来的途中,今晚都是携家带口而来的,难得有机会拜见一朝天子,这荣幸并不是每天、每个人都有的。朝中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进宫朝贺呢。
林依蓝实在没办法在一堆嘈杂里待着,索性离座而去,慕南天也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正好清静清静,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喘口气去。
深秋之晚凉如水,灯火蒙淡,月光流转。
月下,佳人独立,仰望夜空出神。浅色宫装在风里轻摆,许是在户外久了,蒙上了一层薄雾,远观恍惚,宛若仙人。
“在想什么呢?”微笑的声音唤她。
林依蓝微愣回眸,却是瞧见一身明黄色的文安帝朝自己缓步走来,她敛身福了福,“臣妾叩见吾皇万岁。”
“平身吧。”文安帝笑意轻浅,“这里也没有外人,不必这么见外。”
“不敢。”林依蓝微微垂首。
文安帝站在她面前,抬头看了墙头彩灯和不远处的各种红绫喜庆,道:“弟妹怎么到这里来了?不在里头坐着么?”
“皇上……”林依蓝又福一礼,道:“里头人多,臣妾是想出来走走透透气罢了。不成想会遇见皇上。”
文安帝轻挑了眉头,诧异道:“你的意思是,朕还不该出现了?”
“不敢。”林依蓝照样是那不轻不重的语调,“皇上是万乘之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走哪里都是可以的。”
文安帝闻言顿了顿,静静看了林依蓝,好一会儿,才道:“镇南王妃,你看上去哪里不一样了。”
“回皇上,臣妾未觉。”
她这是怎么了?文安帝心头一阵觉得怪异,定了定神看着林依蓝,又是好一会儿,才道:“二弟说我认识的苏姑娘你有可能就是他的王妃时,我还不大信,没成想……”他没往下说。
林依蓝回道:“臣妾不是故意欺瞒皇上的,只是出门在外不便透露身份,故而隐瞒了。若皇上怪罪,臣妾也甘愿受罚。”
文安帝终于是弄清楚她是为什么了。他摇摇头,轻叹道:“今晚是朕的寿辰也是二弟的寿辰,不过二弟一直不肯过生辰,便从未对人提及。”
他们是两个同一天出生。
文安帝颇有感慨道:“弟妹啊,虽然知道你不姓苏,可朕还是想叫你一声苏姑娘。”
“为什么?”林依蓝忍不住直言问道。
“没什么。”文安帝否认的挺快,“弟妹,你觉得我家二弟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可是林依蓝很明白这么说是不行的。
“王爷他很好。”这也算是实话,慕南天是个十项全能,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尤其是对她。
“看上去不好。”文安帝笑笑道,“可是他对你不好?”
林依蓝摇头。
“那朕就不便问了。”文安帝心里有数了。
林依蓝浅浅一笑,还是不说话。
远远的,传来宫人的呼唤:“皇上,皇上您在哪里……”
文安帝朝声音传来的那边看了眼,对林依蓝道,“出来许久,朕也该回去了。你呢?”
“皇上先请吧。”林依蓝福身道。
文安帝点点头,转身而去,很快隐没在灯火通明的御苑之中。
“高聚德,朕在这儿。”
“皇上,您在这儿啊!奴才可找到你了!”
流光溢彩里,还隐约间或着文安帝与高聚德的交谈之音。
林依蓝看了许久,始终看不见被草木遮挡的文安帝的背影,她仰头看着夜幕,低头浅笑。
戌时整,宴会始,乐声响。
林依蓝差点就来迟了,却能在慕南天的注视下,若无其事的落座,更旁若无人地接受贴身丫鬟的端茶递水。对面的位置,坐着东方牧歌他们一家人,不方便打招呼,相对装不熟。
“王妃,您刚刚去哪里了?”小笔递上茶水时,悄悄问道。
林依蓝回以微笑,又甩给旁边慕南天一记冷淡的眼神,“放心,我没给你惹事,只是刚刚太无聊,出去走走了。”
“……”慕南天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过头去。
林依蓝:“……”
他们都不出声,林依蓝无语之后,干脆看着中间那条尚未空置的红毯。这场寿宴,只差了主角寿星了。
“皇上驾到……”内侍公公的嗓音拔地而起,“皇后娘娘驾到……”
闻声,全场起身,深深鞠躬。
一朝天子的文安帝慕思远携手皇后娘娘季柔情,踏着红毯而来,文安帝儒雅俊朗、柔情皇后风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