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林依蓝反应过来。她回首望去,眼前惊险的一幕惊吓了她的灵魂。
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娃娃追着自己滚落的皮球,恰恰站在马路中央。女娃娃弯腰拾着地上的皮球,皮球滚动。小娃娃没有抓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没有注意到身前翻飞而来的马蹄。
孩子根本没危机意识,只顾着追着他的小皮球,“球球,回来……”
“孩子!”孩子的母亲大惊失色,匆忙追上去,“回来啊,太危险,不能去!”
马蹄渐渐逼近,来势汹汹,马车已经到了眼前。
孩子的母亲脸上一片苍白,这架势就是要往上扑了!
林依蓝眸光一寒,在众人惊慌失措的推撞尖叫声中,她纵身从地面上翻滚过去,足尖劲转,借着身体的纵力脚腕一抬,足尖恰好踢在马腹最柔弱的地方。
骏马痛嘶一声,愣是将扬起的双蹄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一只蹄子恰恰踩在雪魅瞳的裙摆上。
“啊……”围观人群惊呼阵阵。
“哇……”女娃娃受到惊吓,哇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哭。
娇弱的女子在马蹄下,仿佛转眼间,就会被那马蹄践踏。而马蹄下的女子目光冷静,眼眸如刀紧紧逼视野马,右手顺着腿外侧而下,仿佛要取什么。触手只有温软的丝绸,才想起,今日出门并未带匕首。
说时迟那时快,高头大马撞来之时,却忽然马头一歪,林依蓝眼角瞥见有什么东西飞过。她忽然一个翻转往旁边闪去,便抱着小孩子稳稳落在街边。
惊魂未定。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救命之恩!”孩子的娘亲拉着还懵懂不知人事的小孩子就要给林依蓝跪下了。
林依蓝毫不犹豫地一脚抵住她的膝盖,硬生生把她扶了起来,“别啊,这位大姐,我就是举手之劳。”
说罢,她才不管这母子俩是怎么的千恩万谢,转身就溜。她其实自己也还受着惊呢。
她才溜出人群,就看见掉在大街上的一把扇子,刚刚好像就是这个东西打中了马儿,让马儿稍微偏了方向的。
林依蓝直觉地伸手捡起了它……
“好精致的一把扇子。”扇骨看上去不像一般的材质,摸起来凉中透着温意,手感十分奇特。
仔细一看,扇骨上面还刻了字:天佑十五年。
“抱歉,姑娘,这东西……”匆匆而来的子豪在林依蓝面前停住。
听见声音,林依蓝一抬头,看见一个面相严肃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就指着自己手里面拿着的奇异折扇,似乎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启齿。
“是你的东西?”林依蓝瞧着他,却已明白他的吞吞吐吐为何来。
“是我家主子之物。”子豪大大方方道,“还请姑娘归还。”
别人的东西她要来何用呢?林依蓝便也大方地将折扇递回给他,“既是如此,理当物归原主。”
咦?这女子好像是方才湖畔那位?子豪一时间还真认出来在湖边特立独行的她来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主子的扇子。
“那就谢谢姑娘了。”子豪微微颔首,正欲伸手取回。
平空加入的和缓嗓音,“慢着,子豪。”
不知何时,子豪的主子已立于他身后。
“主子。”
林依蓝不由得随着子豪的回头也一起看过去,在子豪身后,是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一身锦缎,温文儒雅,他站在那儿,恍如一道无双的风景,令人赏心悦目。
“子豪,且慢。”他微微一笑,春风迎面。
子豪及时抽回手,一交一拒中,折扇便在他和林依蓝两人的轻忽下落了地。
林依蓝不解地望向来人,短暂地惊艳之后,便回复了沉静,“此物是公子所有吧?”
“是。”他上前来,轻轻一揖,礼节十足道,“姑娘刚刚英勇救人,在下甚为佩服,敢问大名。”
林依蓝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给弄懵了,“公子这是?”
“姑娘刚刚的义举,救了两条命,在下替那母子谢谢姑娘。还想请教姑娘大名,以求报答。”他郑重其事道,这听起来荒诞滑稽的话从他口中说出,竟然是义正词严的。
林依蓝还是一时间没缓过来,“不是,公子的意思是,要替那母子谢我?”
“是。”他也承认的很干脆,“在下慕思远,敢问姑娘大名。”
他不问“芳名”,是问“大名”。林依蓝脑袋上恨不得掉一滴冷汗下来,今天出门是出对还是出错了,怎么会遇见这样的怪事?
“我叫……苏曼漫。”林依蓝斟酌了一把,决定还是把自己的“真名”用上了,“林依蓝”太特殊了,用出来不方便啊。
“苏曼漫……好名字。”慕思远诚恳道,“在下想请姑娘喝杯茶,姑娘可愿前往?”
啊?林依蓝错愕一把,“公子……说笑了。”
慕思远步履沉稳,坚决毅然地向前跨了一步,拾起地上的折扇,“还请姑娘不弃。”
素昧平生,莫名其妙……
茗香楼。
茗香楼,位于京师、远近驰名,堪称京畿第一茶楼。在这里,高朋满座是常事、人声鼎沸亦不足为奇,这里还有全国最上等的好茶叶,据说,皇宫御苑里的贡茶,这里也能找到呢。
这“茗香楼”本就不是一般人来得的,能进这个门的,非富即贵,何况掌柜的又认得这“慕爷”,更不敢怠慢了。
不过,初来乍到的苏曼漫,显然不知道这一点的,她只知道,慕思远带着个紧绷着脸的随从,还有她进了茶楼,掌柜的的一瞧见这两位……不是,三位,不敢怠慢似的,亲自上前来招呼,带着跑堂的,将他们给引向二楼雅间去了。
“慕爷,雅间儿还是您常来的那一间儿,小的一直给您留着,没敢随意给别人用……”
“无妨的,有个座位便是。”慕思远轻松道,他满不在意,相当随和。
进了雅间,慕思远男子随意落座,掌柜的在一旁陪着笑脸,看这样子不像是招待客人,而像是在招待一个朋友,十分熟稔的朋友。
“慕爷,可是如往常一般?”
“就与平常一般便可。”慕思远道,笑容非常亲和。
“那请慕爷稍等。”掌柜的亲切不失恭敬地鞠了一回身子,便躬着退下去了。
林依蓝还在看着这雅间儿里的陈设,这不是个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够消费得起的地方,精细,雅致,一看就是达官贵人和一些殷商富贾才能来的,说白了,来这儿的人都是些有钱人。
眼前的这个有点莫名其妙,有点唐突的男子,看上去也不像是普通人,这男子,一看便是器宇非凡,即便他身上书卷气很重,却也掩饰不去那一股风范。怪哉……十分的怪。
“苏姑娘……”慕思远忽然唤道。
林依蓝缓过来,明白他叫的是自己,立即“入乡随俗”地唤道:“慕……爷?有何指教?”
“苏姑娘请坐呀。”慕思远轻轻道:“指教不敢,只是,觉得方才有些唐突了,苏姑娘也觉得在下莽撞了吧?”
“不,没有的事情。”林依蓝微笑道,人家笑她也得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笑容这么好,她也要卖个面子才是啊。
说起来,她的胆子也当真是不小了,怎么就敢单枪匹马、莽莽撞撞地,就跟两个陌生男人一起上茶楼喝茶呢?
“姑娘客气了,在下也知道自己鲁莽。刚刚若是对姑娘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慕思远冲她拱一拱手。
林依蓝道:“慕爷客气了,既然话说开了,那我也不遮遮掩掩的,索性将话说开了吧。”
慕思远道了句“请”,林依蓝便又继续道:“我在大马路上走,忽然一个人过来就说要替谁谢我,换做任何一个人也会觉得奇怪,这话怎么都会令人觉得是不怀好意,或者心怀不轨。慕爷你却……”
“你放肆!”
林依蓝话未说完,便听闻一声叱喝。她淡淡抬起眸子,发现站在慕思远后面的子豪正瞪着她,十分义正词严道:“你大胆,怎么跟主子说话的?”
她看了慕思远一眼,淡淡道:“若我对慕爷的态度不好,我愿意道歉。不过,阁下能否容我将话说完再说我‘放肆’?”
“子豪……”慕思远开口了,“听苏姑娘将话说完再急也不迟呀。”
子豪只得心甘情愿的闭口不言了。
林依蓝也不再多事,接着她之前的话便道:“那样的情况,换了其他心怀不轨的人的话,都不够理直气壮,可慕爷你却是正气凛然,目不斜视,所以,我也就斗胆跟你走这一趟了。”
这女子也太会说话了。子豪不开口,却也在心里边儿腹诽。
“多谢姑娘夸奖,我也晓得自己确实是鲁莽了。不过姑娘,你是怎么做到在那个危急时刻,想也不想便冲上去的?”慕思远很好奇,他期待着答案。希望,这个答案不会令得他失望才好啊。
“谁说我没想的?”林依蓝不敢恭维,“我是想了想,才上去的。”
想了想之后……慕思远不懂,“怎么说?”
“意思就是,我确定我可以救人不会添乱,而且我想救人不想看那孩子和他母亲就这么没了,我才去的。”林依蓝理所当然道,这就是她铁一般的原则。
慕思远竟然一时间搭不上话了,“姑娘……姑娘的想法确实不同他人。可当时情况紧急,姑娘有时间思考这许多东西?”
“谁说没有的?”林依蓝夸张的大叫道,“我早就想着要怎么怎么样,我就是没事干在街上闲晃等着找事的闲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