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年！”沈孟玉纠正道，“我原以为我已经很不容易了，没想到你轻轻松松地便把师傅给比下去了。依蓝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还瞒着师傅呀？”
“瞒着？”林依蓝抬着一双水漾明眸看着沈孟玉，眨眨眼很是无害地，道，“师傅，徒儿对您，可是什么秘密都没有了。倒是师傅，一向来神神秘秘，做什么事情都弄得深不可测的……”
沈孟玉被她说的尴尬一笑，埋头喝茶去了。
林依蓝盯着他侧脸，小小的得意一下，给自己倒杯水，大口灌下：她是真的渴了。
“依蓝丫头，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让他知道你是我的徒弟，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沈孟玉忽然道。
林依蓝也为之一顿，却是很快的反应过来，笑了笑。
什么样的反应，师傅想问的，恐怕是有没有想过什么样的后果吧。这个她还真的没想过呢。不过，就算想了又能怎么样呢？没区别的呀。慕南天想做的事情，谁能拦得住，谁能改变的了？
“师傅，与其我们在这里伤脑筋，猜测慕南天知道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不如去做点实际的事情，也好过事到临头，完全手足无措呀。”
沈孟玉狐疑道：“依蓝丫头，你想怎么做？”他这一时，是非常严肃的。
“没想太多，我就是觉得，慕南天想做的事情，我们左右不了。他的决定也不是我们所能改变的。所以，在他还不知道之前，师傅你赶紧多教我两招吧，我好防身用啊。”林依蓝微微笑道，说完，却俏皮的扮了个鬼脸。
沈孟玉愣了愣，随即反笑了，“哈哈……好你个丫头啊，好聪明呀。多脚你两招也没关系，只要你这脑袋瓜子的记性够好，师傅可以倾囊相授都没关系。”
林依蓝连忙大礼参拜，“徒儿谢过师傅大恩！”
这徒弟啊，跟耍宝似的……不对，即便是耍宝，她也是个极为聪明睿智的宝，不是一般的宝。
转眼已是八月初。
新月如钩。
林依蓝一身单薄地站在庭院里，望着天色天幕里的一弯新月，愣愣出神。
慕南天在她身后，无声无息的出现，看着她许久，却最终没有上前打扰。他想过上前，最后还是都忍了下来。
新月之下，林依蓝独立庭院中，秋风吹得她衣裙飞舞，美轮美奂。不过这风，似乎寒了。
林依蓝察觉到一丝寒意，缩了缩脖子，抱臂便旋身准备回屋。她一回身，便瞧见站在那里的慕南天。
这时候，眉目宁静，也起了一丝波澜，“慕南天？你又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打算什么时候实践你的义务。”慕南天道，张口便是十分淡漠的语调。他眼底的一点温柔，在看见林依蓝转身之时，便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不留了。
“你就这么心急么？”林依蓝摆出冷硬的一面，来对付慕南天。
他却森冷笑道：“你不知道胎儿留的越久，对她越不利么？若是胎儿太大了再打胎，恐怕她的命都会不保的。要怎么做，你可以自己选择。”
“慕南天，你……”
“本王如何？”慕南天不紧不慢，他就知道，只有在某些特定的问题上，林依蓝才会跟他急。
“不如何！”林依蓝狠狠拂袖，“王爷慢慢赏月吧，我就告辞了。”
慕南天慢腾腾道：“是不敢，还是不安呢？”
“要你管！”林依蓝瞪慕南天一眼。
是么？不要他管……慕南天扬眉。
她气势凛冽地越过了慕南天，径自进了屋檐下。
这王府里，没有什么地方是慕南天去不得的。他想去哪里便能去哪里，可以不受任何之约，可是她不行，所以她必须看见他，必须听见他无数次地让自己去杀了他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她……她怎么忍心呢？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啊。
慕南天凭什么要让她来当这个恶人？既然是他自己不想要的，那他就自己动手吧，虎毒不食子，他如果真的可以自己动手，那就证明，他已经没人性到了极端了……
不对，悟凡大师说过，这事情的决定权，是在她的手上，她不能决定那孩子的去留，却可以决定那孩子母亲的生死存亡。是啊，悟凡大师说的对，这件事情不能留给慕南天，否则，如玉夫人凶多吉少！
林依蓝进屋的脚步忽然一顿，她回身望着庭院里不动不动的慕南天的背影，暗暗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要保住如玉夫人！
无论如何！
“奴婢拜见王爷！”
安静里，忽然传来青竹的声音。
林依蓝一愣，站起身伸着脑袋往外头一探，竟然看见慕南天进了门来，她想也不想，扯起旁边的衣服披上身，把自己裹住。
谁会知道，慕南天居然会进来。
林依蓝还在拉扯自己的衣襟时，慕南天便进了里间的门，青竹跟在他后面，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林依蓝，便自动自觉的闪出了房门去了。
“你不是走了？”林依蓝系上腰带，才懒懒地抬头看着他。
慕南天挑眉道：“依蓝阁本王不能来么？”
林依蓝扯扯嘴角，懒洋洋地坐下来，“谁知道你哪根筋搭错了。”
慕南天看着她，不说话。
林依蓝实在是背上隐隐发凉了，才不情不愿地抬头，注视慕南天那张令许多女人尖叫爱慕的脸庞，不冷不热地道：“我以为你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该走了，怎么，舍不得？”
舍不得？她是越来越会说笑了。
慕南天略带嘲讽地勾了勾性感薄唇，在床沿坐下，“这王府，本王高兴在哪里歇息都可以，还是你觉得你这小小‘依蓝阁’可以有意外？”
“可是据我所知，王爷从来不在除‘一南天’和‘腾王阁’之外的地方过夜吧。这回是要为我破一回例么？”林依蓝将他的话顶了回去，她最近正跟着沈孟玉练剑法呢，要不要找他来实验一下呢？
不好，慕南天不是合适对象，他是她最应该瞒的一个才对啊。慕南天啊……他是最危险的。
“是不是破例，又怎么样呢？”慕南天一头倒在了床上，连鞋袜都没脱。
林依蓝看的傻眼了。慕南天他这又是闹哪样儿啊？
如玉轩。
如玉夫人的卧房。
这房间里，还和往常一样，轻纱幔帐垂下，床榻里，是正在安歇的如玉夫人，她侧卧着，面容安详，呼吸均匀。
点翠端着热水进门来，轻手轻脚地把热水放在桌上，生怕自己的一个动作大了，便会惊动在歇息的主子。
夫人怀着身孕，加上她身子本就不好，连大夫再三嘱咐过了，要好生注意休息，不能有大动作大的情绪起伏，什么都要注意，什么都要小心。
“点翠，你这么快便回来了。”幔帐被人挑开，如玉夫人从里头探出头来。
点翠闻言，诧异地转了过去，便看见如玉夫人倚着床坐起，正看着她，她惊叫地跳了起来，便冲了过去，“夫人！你怎么可以起来，你这会儿身子重，身子又弱，可不能轻举妄动啊！”
其实，在点翠推开门之时，如玉夫人便醒了，她一贯不深眠的，何况，此时还有心事呢。
如玉夫人被她慌里慌张地又给塞回到被窝里，不免露出一抹无奈了，“点翠，连大夫只是说我气血不调，而且身子羸弱，多休息休息便好了，你这般紧张做什么？”
“不是点翠紧张，是夫人情况不好。”点翠很明显便是紧张兮兮的了。
如玉夫人摇摇头，好笑道：“行了行了，你还是休息一下吧，我看你这么紧张，我都自愧不如了，到时候这孩子还不知道怎么样，把你给忙昏了，那我去哪里再找一个这么好的点翠来啊？”
“夫人……”点翠当即便娇嗔了。
这个点翠啊。如玉夫人也是拿她没办法的，“你还是先坐下吧，不然你老是站着，我又是躺着，咱们说话也不方便，是不是？”
点翠想了想，犹豫再三，才在床沿坐了下来，“夫人，你有什么话就交待给点翠吧，点翠定当给你办的妥妥帖帖的。”
“嗯，我信你的。”如玉夫人眉目带笑，虽然有些许病态，却遮不住她的美啊，“点翠，你可记得皇族‘长不庶出’的规矩？”
长、不、庶、出！点翠宛若听到什么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有点意外地看着如玉夫人，“夫人，你的意思是……”
如玉夫人点点头，道：“王爷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他是直系皇族，他的长子不可能庶出，长女也不可以。所以这个孩子……”
所以这个孩子，注定留不得。点翠恍然想起，自己这几日有些兴奋过头，竟然忘记了许多事情。
王爷听到夫人怀孕有喜的时候，并没有喜悦的笑容，他冷冰冰的，那感觉跟听见丧礼也没什么差别；这几日，府里谣言四起，沸沸扬扬，王妃却置之不理……虽然王妃极少理会这些事情；这几日，夫人也没有过份的喜悦。
这一切的一切……点翠不免担忧地将目光移向如玉夫人尚很平坦的小腹，看了一眼，才又移开，“夫人，这孩子，你舍得么？”
“我舍不得。”如玉夫人的双手抚上小腹，这样，她似乎可以感受在里面正孕育的小生命，“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不舍得，却无能为力。
这个孩子的去留，由不得她舍不舍得，即便慕南天肯留，她也不能留。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