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音、玄武都不在,不知道是去了哪里了。
房门紧闭,里面几乎静默无声,在外头的人只能等,因为看不见也听不见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沈孟玉还在为林依蓝把脉,却对着望过来的慕南天只是摇头。不乐观,不乐观。
“是大问题?”慕南天问道。
沈孟玉只摸着下巴,道:“不好说,不好是。”
“连你也不好说么?”慕南天紧盯着他。
沈孟玉于是放弃摸下巴的动作,专注的听脉看诊。许久,还是摇头,随即在摇头里起了身往外走。
“爷怎么还坐着?”他看慕南天没跟上,还觉得奇怪咧。
“你看完了?”慕南天将信将疑的道,却也是起了身。
沈孟玉也没说话,打开门便走出去。门外众人见只有他没有主子出来,谁都没敢动,慕南天这才慢悠悠的跨出了房门。
“沈先生,夫人她怎么样了?”钟怜第一个就迫不及待了。
沈孟玉气定神闲道:“没什么,是受了惊吓,我开两贴安神的方子,给夫人喝下,再让她睡一觉,醒来便没事了。”
钟怜松口气,阿宝倒是不念叨了。桓桠手中抱着剑,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他一深沉起来,那也是别人看不懂的。
“阿宝,待会儿去药房拿药,煎好送过来。”慕南天吩咐道,
“是……啊,主子爷!”阿宝无意识的应着,随即鬼叫起来。
“别吵了夫人。”慕南天扫了他一眼,“怎么,爷让你煎药有意见?”
“不,阿宝不敢,阿宝不敢。”给他十个脑袋他也不敢对主子爷的话有意见啊,可是怎么让他去拿药煎药啊?不是怜姐姐才做了夫人的丫鬟么?凭什么是他呀?
慕南天不再理会阿宝那一脸哀怨,转过向沈孟玉,“沈先生,我有些话要交待。你跟我来一趟。”
沈孟玉安静的随着慕南天离开。这回,连阿宝都安静了,因为他们家主子爷离开前一个眼尾扫过来,那是警告的意味……房间里还躺着病着的夫人呢。
等到慕南天和沈孟玉都走远了,阿宝又忍不住的嚷嚷起来……“拿药煎药,怎么让我去拿药煎药啊!我去拿药……”
“阿宝。”钟怜轻唤。
他不控制音量的粗声粗气道:“干嘛啦,怜姐姐?”
钟怜无奈的抬了抬眼皮,指着虚掩的门扉,道:“夫人还在里面,你忘记了么?拿药,煎药……”
啊!夫人啊夫人!阿宝掩嘴,不敢叫出声,扭头就跑,跑出去两三步,又回头来,“怜姐姐,我去拿药煎药去……”
喊完这几个字,他便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不知道阿宝这缺根筋的性子是算好,还是不好呢?”钟怜看着阿宝消失的走廊,有感而发。
桓桠抱着剑,冷淡道:“你已经失误了两次了,若夫人在回到王府之前你有第三次是失误,就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了,爷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钟怜眼底蒙上一层雾气,“我明白……我都明白。”
那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永无止境、没有尽头的雾一片,白色的,笼罩了她的整个世界,雾气打在肌肤上,有透骨的凉意,好凉的雾,怎么会有这么冷的雾呢?
她的脚也好冷啊,好冷好冷,她哆嗦着,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是赤着脚的,就赤着脚踩在了冰上,难怪会冷,好冷。
面前的雾色变的深了,本来是白色的,却在眨眼之间,变成一片青雾,那是深夜之中才有的青雾,在夜色里流转回旋的青雾,好冷,她觉得更冷了,不止有青雾的冷,还是夜风的寒,冻得她浑身僵硬了。
好冷好冷!
“冷,好冷……”床榻上,林依蓝抱着被子不断的发抖,额头却渗出汗液来。
慕南天抬手覆上她的额头,炙热的温度惊得他下意识收手,定了定,便看着床前走来走去的沈孟玉,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她是受惊了么,喝了安神的药怎么反而发烧了?”
“爷,你别急嘛,容我再想想,容我再好好的想想……”沈孟玉摇头晃脑,像个老夫子似的,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好好想想,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啊?这个依蓝丫头的身子隔三差五的出问题,他自命毒圣,自以为医术高明,没什么病是自己治不了的,却一手栽在这丫头手上了。
“别走了!”看得人心烦!慕南天忽然一声喝。
沈孟玉吓得顿住,看去,慕南天自己也是微愕的模样,他怎么会有这么大脾气呢?
“爷……”
“没事,你好好想想吧。我出去走走。”慕南天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去。
守在门口的钟怜也被刚刚那一声喝吓着了,却瞧见慕南天独自走了出来,带着一身寒气令人不能靠近,没敢问,福身之后,躲闪似的闪入房中。
依蓝丫头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呀?沈孟玉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自己在房间里团团转,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钟怜一进门就跟他撞上了,“沈先生,你这是做什么呀?”
“我在想事情,钟怜姑娘没什么事情就出去外面等着吧,夫人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沈孟玉不耐烦地道,脑子打结会让人变得暴躁。慕南天就是这样的,他就是因为自己的脑筋打结了,才会吼出刚刚那么一句了。
慕南天的心里是有依蓝丫头的,这点他都看出来了,可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出来依蓝丫头的身子是哪儿不对呢?没道理没理由啊……怎么可能呢?
钟怜看见林依蓝在床上哆嗦成一团,不停的颤抖,仿佛是置身冰窖,她却又一身滚烫,这是发烧,沈先生为什么不给开药,只给夫人安神药呢?
“沈先生,我拜托你停下来一下好不好,我有话跟你……沈先生,停下来呀!”钟怜忽然一拽,扯得沈孟玉停下脚步,她便没好气的道,“沈先生,你安静听我说两句行不行?夫人她烫的厉害,你再不给夫人开药让她退烧去火,夫人就不行了……”
“对啊!”沈孟玉忽然一拍大腿,两眼发光,“我怎么就一直忘记这个了呢?枉费我还称什么毒圣,真是丢脸啊!”
钟怜瞪大了眼睛,用力地扯沈孟玉的衣袖,“沈先生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跟你说话呀?夫人她发烧了,你要给她开药啊。要不然再这么烧下去是要出人命的,夫人她不比……”
“我听见了,夫人的毛病不在发烧。还是你提醒了我。”沈孟玉板起一张脸,正儿八经地道:“钟怜姑娘,夫人回来时换下的那套衣裳还在么?洗了没?”
“衣裳?”钟怜脑子没转过来,好端端的找一件臭衣服做什么?“还没啊,夫人的衣裳都是晚间才洗,这会儿酉时都不到。”
“那你去把夫人的那身衣服找来。”
“一身都要?”钟怜不禁怀疑道,一身衣服,可包括了小衣服呢,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来招摇过市的。
沈孟玉听明白她的暗示,脸上竟然闪给一丝尴尬,为了不给瞧见,他板起脸道:“当然是外衣,最外面那一件。”
钟怜还半信半疑的,去把那件衣服取了来交到沈孟玉手上,她一直留心着他的神情。
沈孟玉的心思却不在这儿,他当然知道这小姑娘心里的一点小心思,不戳破,他想找的东西,在这衣服里。
他把那衣服凑近鼻间闻,钟怜恶心的差点没呕出来,夫人出了一身的汗,那衣服上全是汗味,臭都臭死了,刚刚去拿她就被熏的半死,沈先生居然能拿起来闻……如果钟怜不是够强大,也许就吐了。
沈孟玉闻着闻着,顿了一下,那有一股隐藏在汗臭里的味道,腥气,他把衣服翻开正面来,看见规则排列的一排血迹,血珠以近直线喷在衣服上的,还不是一小点而是大点大点的,那是十分近距离才会造成这种后果。
沈孟玉将林依蓝那件衣服随手一折,塞回钟怜手中,“钟怜姑娘,今日是万花楼,想必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可有人过去了?”
钟怜没转过弯来,不禁意一瞥却瞥见衣服上的那排血迹,她只能点点头。想撒谎都觉得对不起夫人。
沈孟玉略有感慨的,摇头晃脑、负手离去。他找到答案了,心病还须心药医。
花园。
慕南天一个人站在荷塘边,站在林依蓝最喜欢站的地方,望着林依蓝一直百看不厌的,慢慢走向衰亡的满池荷叶间花,负手而立,面无表情。
沈孟玉缓步而来,立在他身后,道:“爷平静下来了。那刚刚在房中,为何会那么暴躁?”
慕南天不予理会。
“为何而暴躁?是因为林依蓝昏迷不醒,一直喊着冷却是在发烧,而且连我沈孟玉这样医术高明的,都找不出病根?不,不是,爷不会想多的,不会……”沈孟玉自言自语。
慕南天蓦地沉声道:“师傅,你别以为你是我师傅,我便不能拿你怎么样。”
“不敢,爷言重了。”沈孟玉带着笑的腔调。他知道慕南天能拿他怎么样的,只要时机对了,该对付的自然就对付了,只是如今时机未到,他还有时间行驶一下作为师傅的权利。
“师傅怎么也出来了?她呢?”慕南天状似漫不经心,嗓音都是极为冷淡的。
沈孟玉回道:“钟怜姑娘在照顾夫人,我已经找出病根了。”
果然,话音落,慕南天便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