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之睡梦中听闻一阵窸窸窣窣,极其压抑,似乎在极力克制着,睁眼侧首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年纪在二十上下的丫鬟,正跪坐在窗边的软榻旁整理衣物。
姜妙之看着她,无意识的长舒了一口气,那丫鬟听着动静,转头看了她去一眼,这才知道她已醒来,是以连忙站起身走至床前,问道:“姑娘醒了?可是奴婢吵着您了?”
姜妙之打量着她,问道:“你是?”
那丫鬟福身道:“奴婢桑芷,是公子……是怀公子特意调过来照顾姑娘饮食起居的。”
“怀子启?他人呢?”姜妙之说话间语气淡淡的,显得有气无力。
桑芷直起身,道:“昨日咸阳地震,城外村落灾情严重,百姓死伤无数,陛下前阵子出宫巡游,这会儿还在赶回咸阳的路上,可赈灾之事刻不容缓,我家公子忙着赈灾,实在不得空过来看望姑娘。”
姜妙之顿了顿,不知为何,莫名对这个桑芷有些怀疑,赈灾之事的确刻不容缓,可她一个小小的丫鬟,即便道听途说得知城外村落灾情严重,百姓死伤无数,可对于秦始皇的行踪,她又为何了如指掌?
“扶我起来。”
桑芷连忙上前将姜妙之扶着坐起来,随即又退回去,姜妙之看着她,略带试探的问道:“听你自称‘奴婢’,你是宫里的人?”
桑芷听言微微一怔,习惯性的自称“奴婢”,这可怨不得她,公子府的下人都是公子扶苏从宫里头调出来的。当初郑夫人过世,公子扶苏便搬出咸阳宫,在宫外购置一所府邸独居,府中下人尽数是原本在郑夫人身边伺候的人。
当初郑夫人一死,所谓树倒猢狲散,那些下人原本该被分发到宫中各处,那时正好公子府缺下人,公子扶苏便索性向秦始皇将那些下人都要了过来。
而她桑芷,自然也不例外。
来将军府之前,公子再三叮嘱,说淳于姑娘不知他真实身份,一直误以为他是巴夫人的侄儿怀子启,要她也这般应付,却没想到,她这才伺候淳于妙之第一天,便已露出破绽。
桑芷连忙思忖了对策,应付道:“姑娘真是聪慧过人,奴婢原先在宫里头伺候过郑夫人,年满出宫,却无去处,那时正好巴夫人家在招收丫鬟,薪资也不薄,奴婢便进了巴夫人家,伺候怀公子。”
姜妙之又问:“你伺候怀子启多久了?”
“回姑娘的话,三年了。”
姜妙之愈发狐疑,听闻伺候在宫里的宫娥,年满二十五方能出宫,可这个桑芷,看着顶多二十出头,压根儿就没有二十五,偏偏她又说她已伺候怀子启三年了,那她起码也得有二十八了啊!
姜妙之点点头,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这个桑芷虽来历不明,可她总归还是怀子启派来照顾她的,理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桑芷见姜妙之点头,想她必定是信了,是以连忙避及此事,言道:“天已大亮,奴婢去端些热水过来伺候姑娘洗漱。”
姜妙之微微颔首,转眸无意望见放在软榻上尚未整理完好的衣物,略带诧异的问道:“诶,那些衣物是谁的?”
看那衣料皆是上好的蜀锦,难不成又是给她准备的?唔,又自恋了。
桑芷闻言看了一眼,而后回道:“那些都是我家公子为姑娘准备的。”
姜妙之心中一阵窃喜,却又佯装诧异,道:“我的?”
桑芷点头,道:“姑娘如今寄居在将军府养伤,却没有随身换洗的衣物,我家公子昨儿下午便抽空去绣宜居找了十几个绣娘连夜裁制了几件衣服。”
她说至此,顿了顿,继而又道:“只是不知姑娘的尺寸,便找了个与姑娘身形相仿之人量裁,想必也合身,至于衣料的花色,也是我家公子千挑万选出来的,就是不知道姑娘到底喜欢与否。”
姜妙之远远看着衣服,做的很是精致,其上绣的花纹也极佳,绣宜居绣娘的手艺,自然是毋庸置疑,至于花色,不求完全照着她喜欢的来,可看着总归也不显得花里胡哨。
“真是有劳他了,改日我这腿伤好了,必定亲自登门道谢。”
提及登门道谢,桑芷这脸色顿时不好了,连忙道:“姑娘无需亲自登门道谢,等这阵子赈灾之事忙完了,我家公子必定会抽空过来看望姑娘,到时姑娘再言谢也不迟啊。”
姜妙之微微颔首,忽然又道:“对了,蒙恬……这几日想必也忙得不可开交了吧?”
桑芷思忖道:“奴婢自昨晚过来,还未曾见过蒙恬将军,只是听闻蒙恬将军自昨日午后便去了城外处理灾情,想必也忙得很。”
姜妙之点点头,这才道:“去端热水来吧。”
“诺。”
桑芷伺候姜妙之洗漱完毕便问道:“姑娘可需躺下?”
“不了,”姜妙之道:“桑芷,我想见一个人。”
“姑娘想见谁?”
“汀月。”
“汀月?”
姜妙之微微颔首,道:“她是我在家中时,贴身伺候我的丫鬟,此次我离家数日,皆不曾与家中人知会,当日突然失踪,她们想必也急坏了,我便寻思着,唤贴身丫鬟过来,告诉她我如今很安全。”
是了,那天半夜被姜岐打晕扔在后山,想必第二天一早她们发现她失踪,必定已派人到处寻她的踪迹,可这都好几天了,却连半点她的消息都没有,慎氏必定急坏了。
她得见汀月一面,告诉汀月当日实情,再与她琢磨琢磨如何好好儿戏弄那对狗男女一番。
桑芷不再多言,只问:“姑娘想奴婢如何唤她过来?”
姜妙之道:“其实也不麻烦,只是得劳烦你跑一趟。”
桑芷低头,笑道:“姑娘言重了。”
姜妙之道:“淳于府门口有两个守门的家奴,你只需与他们二人知会一声,就说你找汀园的汀月,请他们去通传一声便是了。”
她说罢,又不忘千叮咛万嘱咐,言道:“记住,千万不要说是我要见她,你见到她之后,什么也不要说,只管带她过来见我。”
桑芷听言略有狐疑,却并未多问,只应道:“诺,奴婢这就去唤她过来。”
说罢,这便离开。
待出了将军府,正沿着围墙往淳于家去,岂知走了没多远,却陡然被人从一旁偷袭,捂住了口鼻叫她发不出声音,偏偏还将她往一旁围墙的死角里拖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