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氏离开祠堂,便回了池园去,可进池园的拱门之时,却是驻足不前,斟酌片刻后转身与随行的洺沚道:“你先回去。”
洺沚福身应道:“诺。”
姬氏随即越过她,径直走远,却是到了后院,看样子,是要去找淳于妙缘的。
走至后院,远远的便望见柴房门口有两个家奴守着。
姬氏走过去,那两个家奴齐齐行礼,毕恭毕敬的唤:“少夫人。”
姬氏垂眸瞧着他们,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言道:“把门打开。”
“诺,”其中一个家奴走去开了锁,姬氏又道:“你们俩都下去。”
两个家奴似乎有些为难,毕竟是大惠氏的命令,即便是姬氏的话,他们也不敢遵从。
姬氏微怒,轻斥:“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
其中一个家奴倒也算是圆滑之人,唯恐姬氏发怒,连忙道:“少夫人,不是咱们不听您的话,咱们是不敢,那会儿三小姐发疯,少夫人您也看到了,而今您一个人过来,这三小姐要是再发起疯来,恐怕伤了您。”
姬氏自知此人不过是随口搪塞,却并未揭穿,反而将计就计,言道:“好,既然你们怕她伤我,那就别走远,站到对门去,我同三小姐有几句话要说,你们也不好站门口听着吧?”
两个家奴没辙,只好点头哈腰的应道:“少夫人说得是。”
说罢便一齐走至对门去看着。
姬氏而后推门进了柴房,关上门却望见淳于妙缘抱膝蜷缩着身子坐在墙角,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处,看来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姬氏朝她走近,淳于妙缘自知她过来,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面色也丝毫没有变化,只是淡淡的说道:“大嫂来这儿做什么?”
姬氏站在她跟前,微微垂首看着她,言道:“我来看看你。”
淳于妙缘冷笑出声,凄然道:“来看我做什么,我如今不过就是个笑柄,大嫂该不是来看我笑话的?”
话音落下,仰起头来看着姬氏。
姬氏闻言冷笑一声,道:“善恶不分,识人不明,你确实可笑。”
姬氏说罢转过身背对着淳于妙缘。
淳于妙缘亦是站起身来,言道:“分善恶,识人明,试问这世上到底有几人能做到?”
“确实,”姬氏回身看着淳于妙缘,问道:“你为什么认定是妙之毁了妙纾的墓碑?”
淳于妙缘道:“我与妙之一向有过节,加之妙纾又是死在她手上的,这种恶毒之事,除了她,还有谁能做出来。”
姬氏道:“可妙之一整日都在府上,她哪儿来的机会去城西?”
淳于妙缘直到这时仍执迷不悟,认定了姬氏是过来替妙之说好话的,是以脸色当即阴沉下来,愠怒的吼道:“她没有出去过?她果真出去过吗!妙绣亲口告诉我,她去城西给大哥上坟,回来的路上亲眼看见妙之站在妙纾的坟前!此事难道还会有假!你们都假惺惺!你们都假惺惺!”
姬氏见淳于妙缘仍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委实愠怒,亦是轻斥:“妙绣说她亲眼看到妙之在给妙纾上坟,你想都没想便信了,那我若是说,这一切都是妙绣编出来蒙骗你的,你信吗!”
淳于妙缘微微一愣,怔怔的看着姬氏,惊诧道:“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姬氏恢复心平气和,言道:“妙缘,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想借你的手拔掉眼中钉么!”
淳于妙绣已然怔住,只道:“你说妙绣她骗我?你说她在骗我!”
“非但是这件事,还有很多事,他一直都在骗你,”姬氏说道:“妙纾的死,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妙之做的?当日朱池了,母亲说她是畏罪自杀,你果真就没有觉得此事疑点重重么?为什么前一天妙之说凶手是池园的人,第二天一早妙绣身边的朱池便死了,为什么母亲无凭无据,便认定朱池是畏罪自杀?妙缘,这些事情,你果真没有想过么?就是我这个局外人,也看得明明白白,可你身在其中,却像是被人蒙蔽了双眼!”
淳于妙缘安安静静的听着,始终不曾言语,却也兀自细想了姬氏所言之事,姬氏又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妙缘,为人处世岂能只看表面!”
淳于妙缘又瘫坐在地上,一副颓然的样子,看来对此不能接受,是以连连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姬氏冷笑一声,道:“我没有骗你,骗你的另有其人,杀妙纾的凶手也另有其人。”
淳于妙缘经姬氏这一番点拨,这才看得明白,却仍未真正放下,姬氏苦口婆心劝道:“妙绣,听大嫂一言,放下吧,忘了过去,忘了妙纾,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你无需为别人而活,也不必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放下……可我放不下……我也没资格忘了过去……”淳于妙缘仰头泪眼望着姬氏,问道:“若我告诉你,子楼是我害死的,你会恨我么?”
淳于妙缘本性并不坏,只是一直以来,都放不下淳于妙纾的死,终日活在仇恨当中,一心只为报仇,想杀的,也唯有姜妙之一人,却不想,当初阴差阳错,害死了淳于子楼。
一直以来,她都不能释怀,每晚都梦到淳于子楼冲她笑,他笑得那么欢乐,那么可爱。
是她害死了他……
她一直心怀愧疚……
姬氏丝毫没有惊诧,面色依然很平静,只道:“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可以选择原谅。”
淳于妙缘一时痛哭流涕,姬氏取帕子擦拭了她满脸的泪痕,言道:“你大哥死了,子楼也不在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如今只是个孤家寡人,尚可以放下那些羁绊。可你不同,你还有你娘,你还未嫁人,你还那么年轻,为什么不能放下?”
淳于妙缘听姬氏一席话,顿时懊悔不已,已是泪流满面,哭道:“大嫂,对不起,是我一时糊涂,铸成大错,害了子楼,害了妙之,也害了自己……”
姬氏擦了她的眼泪,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