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四丫原本是很不屑于流泪的,因为他认为身为男儿不应该落泪,落泪的男儿都是孬种;可是现在他却再也忍不住泪水:“寿儿,寿儿……”他抱着儿子哭得如同是个孩子。
儿子很多,可是嫡长子只有一个,以后能接掌平家、撑起整个平家来的人也唯有这么一个;他岂能不心疼,岂能不伤心啊。
平知寿看着他的父亲,一双眼睛全是哀求,张着嘴想说话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想活啊,他想求他的父亲救救他;做为四大世家之一的家主,自幼他的父亲在他的心目中就是无所不能得。
救救我,父亲!他无声的恳求着:我要活着,我才生下了一个小儿子,我还没有让平家成为四大世家之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我不要死;你救救我,你一定能救我的,父亲。
平四丫看懂了儿子眼中的哀求,也真得很想很想救儿子,可是他哪里能救得了儿子——现在除非是有神仙下凡,不然就要阎罗王亲来,而他不是神仙也不是阎罗怎么可能救得转儿子。
他的泪落得更凶了。救不了儿子,看着儿子哀求的、相信他的目光,他是心如刀绞;泪水落在儿子的脸上,抖着一只手他抚向儿子的脸喃喃的说道:“父亲对不住你,对不住你。”
平知寿闻言知道父亲救不了他,可是关于父亲那句对不住他却很不解,因为救不了他也不能算父亲的错;他相信父亲愿意救他的,也想救他的。
他也知道自己伤得很重,其实根本无救得;只是求生的本能让他为难父亲,希望有奇迹出现。
平四丫再也无法面对儿子的目光,他忽然抬头瞪向晋亲王:“就算你是王爷,我也定要你为我儿偿命!”他是真得怒了。
晋亲王没有看平四丫及平知寿,他正背转身子看向紫萱,而身子正好挡住了紫萱的目光,不让紫萱看到一身是血的平知寿。
他的目光柔和:“可有吓一跳?”杀了平知寿不过就是拍死一只苍蝇般,而他所担心的就是他拍死了苍蝇,会不会恶心到他关心的人。
看到紫萱摇头他又侧过脸对琉璃几人道:“何必看过去,就是那边的破掉的石狮子也比平家父子好看的多。”
平四丫仰天大叫:“晋亲王,你欺人太甚!不要以为你是亲王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平家就是赔上所有的一切,也要为我的一对儿女讨个公道。”
晋亲王回头看着他:“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看向一边的平家子侄:“有没有要交待的事情。”
平家子侄被人一眼看得又后退几步,根本不敢看晋亲王一眼;他们原本就有些惧晋亲王,但也就是有点点怕,就如同是害怕家中的严父一样——惧怕但也知道他们不会真正的伤害自己。
现在他们对晋亲王的畏惧却不同了,冰冷的晋亲王在他们心中已经成了杀人魔王,可能一个看他们不顺眼就会挥刀取自己的脑袋。
平知寿倒了几口气,想对他的父亲说:算了吧,放下这一切回关西老家吧,不要再争了;此时肯放下赔罪,平家就还有一丝生机,倒底晋亲王也只是拿他们父子兄妹开刀,并没有动那些旁支的子弟,相信不会滥杀得。
富贵了几百年,平家也足够了。他真得很想劝告他的父亲,在弥留之际他才忽然懂了萧家长子水慕霞的心思,可惜的是水慕霞还有机会继续劝其家族回头,他就算在死前看透、看穿了一切,却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想到自己的母亲还有家中的弟弟妹妹,平知寿的眼角流出了泪水来;因为他知道他救不了这些人,只希望父亲能看他一眼,能看得懂他眼中的哀求。
平四丫听到儿子倒气的声音低下头来,看到儿子眼角的泪水、再看到他眼中苦苦的哀求、焦急万分的哀求,那放不下的神色、忧心的样子心猛得碎了:“儿子,父亲定不会饶过杀你的人,定会为你报仇的……”
他以为平知寿最后那一眼还是在哀求自己相救,却不知道平知寿在最后关头所想的是让他请罪辞官。
听到父亲的话他心中大急,又提起一股劲来却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不能让他的父亲明白他的心思。
晋亲王看着平四丫:“你知道你儿子为什么到现在还闭不上眼睛吗?他一定很想知道你这个慈父倒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平四丫闻言脸色微变,垂头看向怀中的儿子心中痛楚难名:“儿子,儿子……”除了哭泣外他也只是反复叫儿子,并没有再说下去。
有些事情明知道是错也做了,做了就算是儿子要死了他也不能说出来,不止是让儿子死不瞑目,且会毁提平家的名声。
晋亲王脚下移动就到平四丫身前,也不等平四丫有反应,脚一点他的腰眼趁着平四丫向后仰倒时,他伸手就在平四丫的怀中取出一块手帕来掷到了平知寿的脸上;接着他用脚一挑助平四丫稳住身子,没有让平四丫摔倒在地上。
平知寿看到了那帕子,也闻到了帕子上的幽香,他忽然“嗬嗬”大叫几怕,眼睛瞪得老大直起了上身,一手抓向他父亲的脸:那帕子,是他妻子的!
他妻子当然是出身世家,知书达礼虽然夫妻不能说是如胶似漆,却也相敬如宾;让他尤其满意的是,他的妻子对翁姑事事想得周全,就连他父亲脚上的鞋子也绝不假手他人——原来,这份孝敬是有着另外的意思。
此时此刻他当然明白父亲嘴里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他在临死之际还在为平家着想、为父母着想,却不想他的父亲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一口怒气让平知寿奋而起身,可是这口气在他抓到父亲的脸时便消散了:他摔倒在平四丫的怀里,带着愤怒死不瞑目。
因为他最尊敬的父亲,却给了他最大的侮辱:和他的妻子**,给他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晋亲王开口,出手掏出绣帕来,到平知寿怒而起身抓平四丫的手,都是极快的;等到平四丫看到绣帕想要开口,脸上已经感觉到了疼痛:平四丫还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时,儿子就死在了他的怀中。
平四丫大叫一声,一口血喷出来伏在儿子身上大哭起来。
晋亲王把手帕轻轻一抽又一扬,绣帕便飘向人群:“这可是平家大少奶奶随身的物件呢,只凭此这绣帕就价值黄金不少。”
众人这才明白平知寿为什么在死前会抓向其父,原来是他父亲和其妻**:这就是世家?还标榜什么诗礼传家,说什么书香门第,简直肮脏的让人做呕。
有不少纷纷对着平四丫啐了几口,还有人叫起来:“浸猪笼,把平家大少奶奶拖出来浸猪笼!”
平四丫抬头:“你、你……”他真得没有想到如此隐秘的事情晋亲王也会知道。
晋亲王看着他:“你说呢?”这三个字意味深长啊。
亲王虽然尊重无比,可是在上唐并无什么实权,顶多也就是临时主点事儿,如兵权什么的绝不会让亲王沾手的。
对于百官来说冒犯亲王是大罪,而亲王监听百官的话也是大忌,其罪同样不小;但是平四丫的事情晋亲王如此的清楚,且无所顾忌的把他的丑事张扬开来:那就是不怕皇帝问罪。
换句话来说,晋亲王所为就是得到了皇帝的授意,不然他岂会对平家的事情了若指掌。
平四丫被晋亲王轻轻的三个字吓出一身冷汗,但是丧子之痛依然让他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确是做了最不应该做得事情,可是他不对儿子说也是想让他能死得安详些,如今他儿子却是死不瞑目。
伴着他的大吼传来一阵马蹄声,晋亲王抬头看过去能看到跑到近前,冲开人群奔过来的当头几人是:萧停香、司马明,还有席顺庆。
晋亲王收回目光看向平四丫:“我这人不喜欢麻烦。”这就是对平四丫的回答,听得平四丫胡子都翘了起来。
平家是当真的完了,就算皇帝不下旨不降罪,平四丫私通儿媳之事被人知道,这等丑事也让平家颜面扫地;在朝中、在百姓们面前,他们平家的人怎么还能抬得起头来?还有谁会听平四丫的话,还有谁会和平家为伍?
听到了马蹄声但平四丫并没有回头,他最清楚四大世家的人:这样大的事情,其它三家不可能没有探子,且不会是一个探子,因为要时时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平君死的时候其它三家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可是却在他儿子死了之后才出现。
而且还是他平四丫声名扫地之时出现,他们三家要保得不是他平家,更不是他平四丫;萧、司马和席家要保得只是世家这两个字罢了。
因此不管最后他平四丫会不会因此而不被皇帝问罪,平家会不会因此而免祸,他都不必对三家有半分的感激:他们来得太迟,平家已经完了。
他抬头:“就为了这么一个蛮夷杂/种,一个弃妇、一个低贱的商人女,”他微微一顿:“王爷,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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