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秋在软轿上盯住宁以恒的侧脸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以恒哥哥,方才在闹市口这出闹剧着实胡闹了些,这回到苏府你可有什么打算?”
宁以恒抿了抿嘴,神色淡淡“还能如何,事情发生了我又改变不来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如天要毁我,我又奈何之?”
苏念秋眉眼一挑,捂住宁以恒的嘴,眼神里露出了不舍“以恒哥哥,莫要如此说,念秋会与你同在。”
宁以恒揽过苏念秋的肩膀长叹一声“念秋,为何我总觉得你不一样了,似乎你不再胆小也不再沉默,为何我感觉并非十四岁,而是与我母亲那般年纪,你遇到了什么?”
苏念秋心中震动了,宁以恒的猜测竟然全中,这该如何跟宁以恒说?谁能相信重生的事情?有些事情还是莫说的好,守口如瓶更胜却言之凿凿。
苏念秋扬起唇似乎没当回事,笑语盈盈“以恒哥哥,你走的这一个月,念秋被他人排挤多少也能悟道些什么。再言女子成熟的早,多些心眼多些镇静总没错。”
宁以恒歪着头看向苏念秋“真是这样吗?”
苏念秋有些哭笑不得“难道我长大了,以恒哥哥也不高兴吗?”
宁以恒摇了摇头“倒不是不高兴,只是觉得这样的你离我好遥远,也许不是我能抓住的。”
苏念秋看着宁以恒,眼中闪出些许的光芒“你后悔了吗?”
宁以恒点点头“有些后悔,不该推你到荷花池里,这样你或许还是那般天真烂漫。只是为何你如今成了如此这般?这样的你让我不喜,我不喜心思细腻,谋术城府的女子。”
苏念秋脸色变了变“谋术城府?你再说我腹中城府极深,擅长谋略?”
宁以恒没注意到苏念秋的脸色,依旧故我的说道“今日之事,若是以往,你一定帮着我痛揍高云荣那小子了,可是你先礼后兵。今日你看着事态发展拿捏的很是时候,让高云荣与我这场拳脚之争变成了我哦为你的闺誉出头,给我一个很好的理由。可是念秋,你却在毁坏自己名誉的基础上,你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跟高云荣谈笑风生,诱导高云荣出言讥讽,迫使高云荣硬生生背下事态发展的过错方。念秋,这样的你让我后怕,一件小事,你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闺誉,念秋,我。”
苏念秋狠狠的沉声喊道“轿夫停轿!”
宁以恒错愕的抬头看向苏念秋的俏脸,只见她脸上犹如乌云密布,眼神中含着萧杀之气,长手一指“既然你与我苏念秋不是一类人,那请你下轿!”
宁以恒张着嘴有些诧异“念秋你怎么了?”
苏念秋一甩长袖“我苏念秋为了母的不择手段,不惜放弃自己的闺誉,既然你如此说,如此我们从此恩断!”
宁以恒赶紧捂住苏念秋的小嘴,阻止她说出下半句“念秋,我是好言劝你,何须如此计较?”
苏念秋拨开宁以恒的手,脸上闪过怒气,但是很好的稳住了脾气“宁以恒,这是我苏府的软轿,男女可供乘一轿?既然你说我毁了自己的闺誉,现在挽回也来得及。”
苏念秋一使劲儿将宁以恒推到轿外,沉声呵斥轿夫“轿夫,加快脚步,回苏府!”
宁以恒只手撑地看着远去的苏念秋,看着远去的软轿,眉头深皱“念秋怎么了?”
苏念秋坐在软轿心中起伏不断,为何这般气恼,莫不是宁以恒素来都是让着宠着自己的,偶尔抒发一下自己的想法,让自己不愿接纳?还是自己真的在意,在意宁以恒的一举一动,在乎宁以恒的一颦一笑?心烦意乱,此时若是回到苏府也不好跟母亲诉说不如去湖边散散步。
苏念秋缓了缓心神说道“轿夫,秦淮河旁莫愁湖。”
轿夫感叹大小姐今日起伏不定的心情,只得小心翼翼的应声“小的知道了。”
苏念秋楞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语调着实不善,缓和了语气“轿夫莫生气,我今日是真的没收住脾气,你莫要跟我一般见识。”
轿夫听着大小姐道歉的话语,低低笑出声“大小姐今日怕是被宁公子扰了神智了,莫愁湖很好,莫愁莫愁,莫要忧愁。”
苏念秋笑起“轿夫也是个好诗意的。”
轿夫笑起“咱们晋朝谁不喜欢诗词歌赋?”
苏念秋心思一转,也是,大晋朝都是喜爱诗词歌赋的,便不再答话。
莫愁湖畔,苏念秋坐在湖边大石旁,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心中凄然。原来心心念念的人,竟然会认为自己巧舌如簧,竟然会以为自己蛇蝎毒妇。泪水滴滴落下,深深叹息“我竟是错的吗?”
“苏家嫡女何事如此伤怀?”一声好听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苏念秋抬头看向身边,只见沈家嫡子沈易之缓缓走来,长揖而拜“看来易之跟苏家嫡女是有缘的,竟然在这莫愁湖能相见,只是为何愁云密布?”
苏念秋歪着头看着张易之,上辈子这个张易之可曾有交集?似乎没有,但是这沈易之这个人自己前世还是有记忆的,俊俏的容颜让人见之不忘,虽没有宁以恒的阴柔倾国却有男子的容色艳艳。沈易之一生似乎除了诗才风流再无其他,不过有个关于他的传闻倒是让自己记住了。记得上辈子他深爱青楼一名歌姬,但是沈家不许他迎娶,导致他曾终身不娶,终日沉迷花丛,送了他的家主之位,被家族遗忘和放弃。如此容色艳艳的男子,真是令人惋惜。
沈易之看着苏念秋一脸惋惜的模样,抚了抚自己的脸颊有些纳闷“在下脸上可有什么让苏家大秀不喜的地方?”
苏念秋摇了摇头“我只是感叹。”
沈易之好奇了起来,干脆坐在苏念秋的对面,接过小厮递来的酒水仰头喝下,转着杯中的酒“是何感叹让你觉得沈某令人惋惜?”
苏念秋看着沈易之狂傲不羁的喝着酒水,笑起“我苏念秋可是晋朝出了名的桀骜,孤傲,粗俗,你怎愿意与我同席而坐?”
沈易之看着苏念秋蓄意绕开话题,也不强求,碧色的衣摆随风扬起,随手接下垂落的叶子含在嘴里“你家丫头青儿怎么没在你身边?”
苏念秋脸上带上了愠色“我在问你问题。”
沈易之嘴角扬起笑意,手中的叶子在手里转着“你不也没回答我的问题?”
苏念秋看着沈易之一笑一颦净带着调笑的意味,顿时按下怒气,笑了起来“我先回答你的问题,再回答我如何?”
沈易之点头,丢下手中的叶子,打了个响指“成交。”
苏念秋笑了起来“方才在路上跟以恒哥哥吵了一架,赌气来莫愁湖散心,出来的匆匆没带上青儿。”
沈易之摇了摇头“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坐在这里,尽管你是带着轿夫来的,也还是不安全的。”
鹅黄的衣服有几片叶子粘在了苏念秋身上,沈易之前倾身子,伸出长手拂了拂,抬眉笑起“怎么不好回答?这一副都沾上了叶子,这叶子都沾了你的香气。”沈易之捏起一片苏念秋身上的叶子含在嘴里,狭长的眼睛斜睨苏念秋,等她回答。
苏念秋脸色红了一片,大大的眼睛中闪动着灵气“你这翻调戏于我而不回答我,可不是君子做派。那日我救你你还是个谦谦君子,今日却成了江洋大盗。”
沈易之抚了抚自己发冠上的流苏哈哈笑起“江洋大盗?我有强盗什么吗?你的心吗?”
苏念秋脸上更加红了起来,轻啐一口“你怎么这般不知羞涩?”
沈易之看着苏念秋俏丽的笑脸气得一鼓一鼓的,收起戏谑看着她的容颜,嘴角扬起笑意“你与我有救命之恩,这感恩戴德的事情是我沈易之最常做最擅长做的。”
苏念秋没想到沈易之如此痛快的回答自己的疑问,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沈易之见苏念秋不再答话,看着莫愁湖,邪魅的眼睛里染上了一丝他自己也不解的情愫,好听的声线中带着些许的希冀“你跟宁以恒因为什么争吵,可愿告知我?”
苏念秋瞠目结舌的看着沈易之,要告诉他吗?可他会嘴碎的到处诉说吗?如果不告诉他,自己能否处理接下去的事情?方才大街上直接推宁以恒下轿,就算气急也不该如此让宁以恒无颜面。说还是不说,这个让自己徘徊不定。
沈易之见苏念秋眼珠来回转,怕是在做心理斗争,他带着宠溺的笑容的耐心的问道“你可以好好想,这下午有大把的时间。左右我也无事,坐在这莫愁湖观赏景色,有美女相伴焉能无趣?”说罢拿起手中的酒杯,示意小厮倒酒,只是低眉间心中闪过了一丝计谋。
苏念秋看沈易之这般无欲无求,无拘无束的洒脱,有些许的羡慕“你为何这般轻松自在?”
沈易之看向苏念秋“心中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苏家大秀不知?”
苏念秋垂下眉“可是世间谁能做到心中无一物?在意的始终是在意,就算假装不在意依旧按补下心思,依旧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