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绮月摸着身上的绫罗,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
族姐说沈易之回到晋朝了,他竟然不告而别,真的是伤了他了对吗?
靳绮月慢慢抚上自己的脸颊,一个重重的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不消片刻,这白皙晶莹的脸上带上了红红的掌印。
靳绮月缓缓扬起嘴角,“痛吗?”
靳绮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自己问着自己,自己笑着自己,自己骂着自己。
“很痛对吗?”靳绮月又扇了自己一巴掌。
铜镜中的自己,此时两颊都是殷红的巴掌印,嘴角有些溢出的血渍,但是靳绮月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觉得心里甚是开心。
“这巴掌很痛对吗?靳绮月,这是你应得的。你辜负了他,你辜负了他不是吗?”
靳绮月抚着脸颊笑了起来,只是这笑中带泪,泪中带笑,让她染上了几抹凄然,也让她显得几分可怜。
“为什么你辜负他?为什么你要辜负他?他都不告而别了,不是吗?”
靳绮月狠狠的咬着嘴角,即使嘴角咬出了血渍,也没松开。
靳绮月,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你爱他吗?如果你爱他,为什么要选择当众给他难看,为什么你选择帮石闵挡剑?
靳绮月,你不爱他吗?为什么知道他不告而别,如此的伤心,如此的难舍?
靳绮月,你究竟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会被石闵和沈易之同时喜欢?
靳绮月,你究竟有什么不知足,这沈家的嫡长子都爱上了你,为什么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靳绮月,你究竟在怕什么?
靳绮月,你究竟怎么了?
靳绮月闭上眼,泪水浸湿了前衫。
他竟然只字片语也不留,他真的恨了,他真的放手了,是吗?他真的死心了,对吗?他真的不要自己了,是吗?这嫡妻之位,只怕另择他人了,对吗?这承诺只怕再也无法履行了,是吗?
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渴望见到他?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希望他能回心转意?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盼望他对自己温柔如初呢?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期望他能依旧爱着自己呢?
但是他回心转意又如何?自己能嫁给他吗?自己有资格嫁给他吗?
靳绮月叹了口气,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出了神,慌了神,也废了神。
宁以恒拥着苏念秋看着靳绮月方才自己扇自己的动作,皱着眉“娘子,这靳绮月只怕是爱着沈易之的吧?”
苏念秋点点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选择了石闵。”
宁以恒叹了口气,“这情字一事,最是伤人心,只怕你我也无法插手。只是娘子,这样的靳绮月怎么可能轻易的回晋朝?只怕她的心思不在晋朝,若是接回晋朝也不是好事。”
苏念秋抬起头看向自家夫君,“那夫君的意思是?”
宁以恒笑了笑,“不如就在这襄国给靳绮月置办一个县主的府邸,让她作为大使驻守与此吧。我看着靳绮月是希望嫁给石闵,在她的心里,或许石闵就是她的倚靠。”
苏念秋点点头,“既然心思不在晋朝,不如就留下她吧,到时候我会亲自跟阿睿说清楚的。”
宁以恒挑起苏念秋的下巴,“娘子,为夫很庆幸。”
苏念秋歪着头,有些纳闷,“庆幸什么?”
宁以恒扬唇浅笑,倾国倾城的脸上带着骄傲,“我的娘子,满心满眼的都是我,她只会维护我,只会恋着我,只会念着我,也只会护着我。”
宁以恒点了点苏念秋的小鼻子,“娘子,你说是不是?”
苏念秋扑哧一笑,“女子嫁人以后,自然是以夫君为主,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宁以恒摇了摇头,“在你决定嫁给我之后,你不会动摇你的心思,这一点你就胜过很多女子。”
宁以恒在苏念秋的耳边轻声说道:“一心一意的想着自己的夫君,这是为夫最钟爱娘子的事情。”
苏念秋看向这淅淅沥沥的细雨,笑了起来。
这一个多月的兼程,让沈易之终究是回到了建康城的玄月筑,坐在玄月筑里,看着淅淅沥沥的细雨。案桌上的香茗冉冉而起,旁边的香炉燃着宜人的檀香。
沈易之斜坐在小榻上,手支着头,伸手接着飘洒而来的细雨,容色淡淡的脸上带着漠然与疏离,似乎这世间谁也与他无关,也似乎这世间的事情谁也不再让他再生涟漪。
碧血有些难过的看着沈易之,自从回到建康城,公子爷就是这般的作为,难道他真的死心了吗?如果这就是公子爷的死心,那自己宁愿一辈子也不要公子爷死心。靳家女郎怎么能这般狠心的推开公子爷呢?她怎么可以这般狠心?
岁荣站在一侧,看着主子爷这般面无表情的模样,心中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公子爷从来没有这般冷血无情过,也从没有这般似是人在眼前却心已枯死。
不知为何,总感觉公子爷不久会做出疯狂的举动来,也不知为何,总感觉公子爷还没有死心。此刻的他只是不甘心,所以选择漠视自己的心。一旦靳家女郎有任何的危机,只怕公子爷依旧不会袖手旁观。但若是如此,公子爷该是遇到怎样的危机?可会危及生命?
沈易之叹了口气,感受到身后两道关心和紧张的视线,容色淡淡的脸上带上一抹郁色,“你们都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主子爷……”岁荣还想说什么。
“公子爷,碧血可以为你一直煮着暖茶,您身边不能缺人。”碧血摇了摇头。
“我说,要静一静,都下去。”沈易之皱着眉看向岁荣和碧血。
碧血咬了咬唇,看向沈易之,执拗的表情让沈易之皱起眉头。
“碧血,你不乖了。”沈易之皱着眉,此刻心中很是恼怒。
“公子爷,碧血不止是您的下属还是您的女人,我不希望看到我的男人如此沉默消极,我也不希望看到我的男人如此厌烦人世。”碧血壮起胆子说道。
“碧血的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男人,他不会畏惧任何事情,他也不会被任何事情打倒。他总是笑颜如花的去看尽人间繁华,他也总是神色雍容的去看透人间冷暖。”
“在碧血看来,公子爷您不过是在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与错误的人,进行了一场错误的恋爱,而这场恋爱注定失败,而您不愿意承认失败罢了。”
“可是公子爷,您身边不止是靳家女郎而已,还有碧血,碧血虽然是个婢女,但是碧血从未伤过公子爷,您特许我私下称您为夫君,那么碧血一直想问夫君。”
“夫君,为什么你如此在意并不对您上心的靳绮月?不从来不看看身边对您好的人呢?夫君,为什么您如此的不甘心却让自己自怨自艾呢?夫君,您的决策千里呢?夫君,您的淡定自若呢?为什么在靳家女郎选择石闵之后,您选择了避世隐遁?为什么在您的眼里只有一个使您失败的女子,却没有一个使您重新站起来的信念呢?”
“夫君,我不明白,为何您这般懦弱。”碧血以必死的心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避世隐遁?我消极避世?我沈易之在一个女子身上让自己颓废不堪?”沈易之重复着碧血的话。
碧血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的看向沈易之。那夜夫君与石闵之战,自己不是没看到沈易之的武功,若是夫君愿意,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也是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他的武艺只怕天下间没有几个人企及。
“碧血,你说的很对,为何我要败给一个小小的女子?不过是个摇摆不定,对自己不认可的女子罢了,我沈易之还真是上心了?”沈易之自嘲起来。
“碧血,你说的很对,沈家王敦如今正和沈家王导将晋朝局势打乱。此时此刻,岂能容我顾着男女私情而忘记了真正该做的事情?”沈易之慢慢站了起来,走向碧血。
“碧血,你可做贵妾。”沈易之扶起碧血,眼睛带着一丝肯定。
碧血讶异的看向沈易之,贵妾?夫君这是?
沈易之端起案桌上的茶杯,看着茶中的茶汤,嘴角笑起来,“这沈家王敦既然打算做一次逼宫,那就改有化解之道才是。”
沈易之嘴角扬起笑容,“我沈家岂能容忍无知竖子毁了百年基业?当时要苏家与我联手才是。岁荣你改天去邀请苏玉卿和苏峻,顺道把沈家王导叫来。”
岁荣抬起眼诧异的看向沈易之。
“这沈家王敦既然做了一些筹谋,那我就要做一些保护沈家的安排,他倒是以为晋朝皇族实力薄弱,却忘记了众口铄金和这世家门阀的碾压之力,即便宁家被宁以恒压着不予参与。也奈何如宁以沉这般急功近利的主儿,若是这一个两个的都蹦起来,我沈家的基业不久动摇了?”沈易之仰头喝下茶水,转头走到案桌上挥毫而就。
“岁忠,拿着我这份请柬,请周家的周顗前来一聚。”沈易之递给岁忠请柬,容色淡淡的脸上带上了一抹沉色。
“主子爷,若是周顗不肯来,这……”岁忠有些犹豫。
“不肯来?”沈易之笑起来,“那就把他绑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