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荏苒,奈何光阴不留人,若知当时你竟是如此,奈何我从之?
“王,赵公石勒求见。”
“嗯……”,刘曜从公文里抬起头看向掌事公公,“叫世龙进来吧。”
刘曜看着一袭墨色锦衣的石勒缓缓而入,身后跟着的石虎端着一个盒子。
看来石勒是真的杀了曹平乐了,既然杀都杀了,他本人也带着石虎来了洛阳,就算当前的赵国兵力匮乏,也不能就此罢了,这赵国的皇怎么可以轻易认输与他人?
刘曜坐直身子看向石勒,嘴角弯起,“世龙,朕与你数月不见,你现在的精气神倒是好了许多。”
石勒拱手一拜,“世龙感受我主隆恩,自当精神奕奕,不敢懈怠。”
刘曜点点头,看向掌事公公,“给世龙和季龙搬把椅子来,我赵国的大将岂能矗立执事殿而不坐?”
石勒连忙再拜,“王,世龙乃是臣,你是君,怎能如此?此为不妥。”
刘曜摇摇头,“世龙是我赵国的大将,怎么不可以与朕同坐?不然怎么对得起世龙这赵公的名号?”
石勒嘴巴微微张开,还想说什么,只听粗鲁的石虎说道:“哥,咱们骑马兼程而来,虎子我早就累了。王给咱们赐坐,就坐呗,你这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子汉。”
石勒尴尬一笑,就着石虎的说法笑起来,“既然是王的恩准,自当遵从。”
刘曜点点头,看着石勒和石虎入座,眼睛瞥向一旁的盒子,笑起来,“当真是世龙,说杀谁就杀谁,一点也不含糊。这盒子里的只怕是曹平乐的项上人头吧?”
石勒笑起来,“王果然明察秋毫,正是曹平乐的人头。”
刘曜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个曹平乐素来就在朝中有奸佞的称谓,这佞臣被杀就被杀吧。”
石虎将盒子交给掌事公公,大眼转向刘曜,一副虎头虎脑的样子,“王,你叫我们兄弟二人来洛阳,可是什么事情?”
刘曜轻轻一叹,“数月不见,我听闻石闵那孩子接待了晋朝遗孤赵王伦的外孙女是吗?”
石虎愣愣的点头,“石闵那崽子的确收留了一个女子,说叫什么来着?靳……靳绮月,啊对,靳绮月。”
石勒看着刘曜的脸有一瞬间黑下来,连忙解释道:“这靳绮月虽然也姓靳,却只是同姓罢了,说到底都是晋朝的遗孤。世龙听闻晋朝已经派秋县主和郡马宁以恒在迎接的路上了。”
刘曜眉开眼笑起来,“嗯,这晋朝遗孤被我赵国照料,倒是可以和晋国的邦交缓和。说到邦交,我真是难为的很呢。”
石勒眼珠一转,笑起,“王可是惆怅关中和陇右一带?”
刘曜点头,说道:“可不是那一带。”
石勒叹了口气,“关中、陇右一带有很多氐、羌等少数族人未予归化,常同西晋参与攻击我赵国边疆,这倒是一个棘手的事情。”
石勒继续说道:“我赵国军旅部下长水校尉尹车,连结巴氐酋长徐库彭反叛,这是国之不幸。”
刘曜眼睛亮了起来,“世龙这般说,可是有了主意?”
石勒摇了摇头,“叛乱虽然该杀,但是晋朝残余现在谯城囤积面对世龙的领地襄国虎视眈眈,这领头的大将正是祖逖,闻鸡起舞的祖逖,世龙真的是无可奈何。”
刘曜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气馁,“那世龙觉得我可有其他可用之人?”
石勒眼睛笑眯了起来,“不知道游子远如何?”
刘曜眼睛眨了眨,“游子远?”
石勒点点头,“游子远。”
石勒笑道:“游子远,祖籍左冯翊大荔县,其气度宽宏方正。子远虽非武将,但在战斗中体现的攻心之道、止杀之道却皆为兵法精髓。”
刘曜点头:“倒是一个好的人选,只是世龙呀,我赵国的大将军非你莫属,你却镇守襄国,这岂不可惜?”
石勒摇摇头,“王,现在襄国以西,辽西鲜卑族段氏家族早就成了我的心中大患。”
石勒叹了口气,“段文鸯先是随兄段疾陆眷在幽冀地区联结王浚,讨伐我。之后随兄段匹磾出镇蓟城,看这架势又要跟我正面厮杀,这段文鸯不知跟我是如何过不去,非要猎杀我不可。”
刘曜心里一咯噔,这个段文鸯倒是个好的棋子,只是石勒怎么这么赤LUO LUO 的告诉自己这件事?
刘曜假装关心道:“辽西段文鸯当真如此执着?”
石勒点点头,“这段文鸯是辽西公段务勿尘之子,段疾陆眷之弟。段文鸯是辽西段氏家族中最忠勇之士,也是最执着的人。”
刘曜看着石勒的无奈,叹息道“世龙,这北有祖逖,西有段文鸯,真是苦了你了。”
石勒认真的看向刘曜,“王,世龙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听我一言?”
刘曜点头,“世龙请说。”
石勒的脸上出现少有的严肃,“王,你我皆是这汉国的朝臣,如今您虽然建立了赵国,但归根究底依旧是我汉国血脉的延续。王,您是汉国刘氏的血脉,继承大统本就应该。奈何最近有些小人挑拨,让你我君臣二人生了疑心,但是尽管如此,赵国依旧是我匈奴族和羯族的赵国,岂能如此轻易的败落下去?”
石勒继续认真的说道:“世龙虽然是个莽夫,但是世龙知道何谓忠,何谓孝。这忠君爱国不是说在一张嘴上。我襄国毕竟是赵国的领土之一,若是因为你我君臣二心,导致这襄国被祖逖或是段文鸯侵占,你我在青石上都会留给后代子孙以骂名,心何安?”
石勒走到旁边挂着的地图前面指着关中,陇右说道:“关中,陇右不过是苔藓之疾,可慢治可急攻。但是辽西鲜卑族是我赵国的大敌,这里不仅是辽西段氏还有辽西慕容氏。如今段氏正在望族,可是下一刻谁又能知道慕容氏不会成为望族?”
石勒拍着地图,严肃的继续说道:“王,放下您和我的疑心可好?世龙只希望赵国成为强国,成为如先秦那般傲世天下的强国。而世龙也希望您,成为那一统六国的秦始皇。不知,王意下如何?”
刘曜看着石勒义愤填膺的模样,叹了口气:“放下疑心可以,但是世龙啊,辽西段氏和慕容氏都是盘踞百年的大族,岂能轻易说灭就灭?”
石勒信心满满的说道:“段匹磾和段文鸯不同,段匹磾虽是将帅之才,却无领导之能,最近段匹磾正在跟刘琨来往。王,你应该知道闻鸡起舞的另外一个人,刘琨吧?”
刘曜点点头:“有所耳闻。”
石勒笑起:“刘琨假若跟段匹磾拜把,那段匹磾定是要听刘琨的话。”
石勒继续说道:“刘琨此人只知音律不懂军事,并州失陷前往幽州,便是最大的失败。若段匹磾听从刘琨的话语,与世龙再对战之事必当失败。”
刘曜歪着头:“哦?”
石勒继续说道:“刘琨善吹胡笳。曾有数万匈奴兵围困晋阳。刘琨见势不妙,如与敌军硬拼,必然兵败城破,于是一面严密防守,一面修书请求援军。过了七天援军还未到,城内粮草不济,兵士恐慌万状。刘琨登上城楼,俯眺城外敌营,冥思苦想对策。忽然他想起"四面楚歌"的故事,于是下令会吹卷叶胡笳的军士全部到帐下报到,很快组成了一个胡笳乐队,朝着敌营那边吹起了《胡笳五弄》。他们吹得既哀伤、又凄婉,匈奴兵听了军心骚动。半夜时分,再次吹起这支乐曲,匈奴兵怀念家乡,皆泣泪而回。”
石勒摇了摇头,颇为不屑:“此招类似前朝诸葛孔明的空城计,但是空城计只用一次即可,再用也不过是霸王过乌江,终归自刎以谢天下。”
石勒继续劝说道:“若是段匹磾和刘琨被我诛杀,这段文鸯必然会于厌次与我血战,但那时情绪失控避让会输给世龙,若是此人能改一改这执拗的性格,或许是我赵国一员大将,若是不能,此隐患必当除去。”
石勒笑道:“而祖逖素来是个重情义之人,若是刘琨被我诛杀,自然会影响他的判断力,那么祖逖的北伐军也会因为将帅的一时混乱而让世龙有机可乘。”
石勒站起来拜到:“世龙与王说这些话,不过是希望王知道世龙的心思。世龙不过是希望我赵国百年昌隆,千年延续罢了。”
刘曜走下高台,扶住石勒的肩膀:“世龙,你我兄弟二人,定当努力,不会再有疑心。”
石勒眼里含着泪看向刘曜,“谢谢你,王。”
刘曜返还宫中,看着羊献容抱着可爱的麟儿,笑起来。
“永明,为什么这般高兴?”羊献容有些纳闷。
“石勒跟朕说希望赵国百年昌隆,千年延续,还希望我与他消除二心。”刘曜笑眯了眼睛“石勒终于归降于朕。”
羊献容摇了摇头,“永明,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是防着点好。”
刘曜点点头,“是要防着点的,不过你觉得石勒当前请求我给予襄国支援,攻打段文鸯,段匹磾,这事情是好是坏?设计坑害祖逖,这心是真是假?”
羊献容沉思片刻,“永明,若是不铲除辽西段文鸯和段匹磾,襄国会三方夹击。一方来自永明你,一方来自祖逖,一方来自辽西。自然攻打辽西是真。”
羊献容继续说道:“祖逖这人,虽然是我汉族的英雄,但是中就看不清朝野,这慕容睿此时专心致志的惩治沈家王敦,怎么可能支持祖逖的军队开支?只怕石勒看中的是祖逖空有民心却不得圣心,所以是真的想要狙击祖逖,此为真。”
羊献容继续说道:“但是不管如何,消除这些祸患,的确对我赵国有益处,咱们只是看着不参与便是对石勒最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