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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人心深处

朗英闯了大祸,作为父亲,杨智建比谁都着急,他抢在众人之前跨出门,深一脚浅一脚跑向后院。

纪闫鑫紧跟在杨智建的身后,他的大脑细胞异常活跃,转瞬间就冒出了N种可能性,其中不乏有他希望的那种结局。

一粒老鼠屎能坏一锅粥,更何况,小翠是一只到处拉屎的大老鼠,看着令人生厌,却是撵不得、打不得、除不得,所造成的危害不言而喻;重重顾虑,纪闫鑫只能隐忍不发,唯有让老天爷收拾她。

柱子的情绪复杂,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已经学会了把心事藏在心里,平和挂在脸上;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宁可退回去,把走过的路从新走一遍,选择省略掉其中一段经历,不再遇上小翠。

杨智建怔怔的望着,倒在怵目惊心的血泊中,人事不省的小翠,呆立在那里,没敢伸手去扶她,纪闫鑫随后赶到,面色出奇的平静:“小翠大概是流产了!”

“大哥,对不起,朗英这孩子太皮了,她不是故意的!”杨智建的声音暗哑,毕竟,倒在他面前的,是鲜活的生命,大有可能因为他的女儿的过失,导致一尸两命的严重后果。

“不怪朗英,这只是个意外!”纪闫鑫的口吻,冷静得像是在谈论别人家的事。

知晓一切前因后果的人,不难理解纪闫鑫的近乎冷漠的冷静,尤其是夏津忠,他不仅亲眼目睹小翠一次次兴风作浪,还曾被她陷害,差一点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酒精上头,柱子感觉身体轻飘飘的,虽然毫无感情可言,看到小翠如死人一般的模样时,他还是不禁心颤;铁蛋站在柱子身边,伸手扶住他。

铁蛋了解柱子的善良,也深知他做不到铁石心肠,哪怕面对的是一个曾肆无忌惮的伤害他,将他的尊严无情践踏的人,也无法无动于衷,只因他有一颗善良的心。

柱子颤抖着声音,道:“爸,我们快送小翠去医院吧?”

纪闫鑫冷静的回应:“不要慌乱,打120!”

“打120会不会耽误时间?”柱子忧心忡忡,哪怕他心中再憎恶小翠,他也不希望她为此丢了性命,纵是她有错,却也罪不至死。

纪闫鑫边拨打电话,边回答:“120是专业急救,更安全一些!”

铁蛋捏了柱子的肩膀一下,低声道:“你爸说得没错,没有急救常识,乱移动病人,是极其危险的!”

柱子点头不语,陷入了纠结的等待。

纪闫鑫的话不无道理,不容反驳,可有谁知晓,此时此刻,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不可否认,他藏着私心,顺理成章的拖延时间,他不想让不安分的女人肮脏的血液,污染了家里的任何一辆车,沾染清洗不掉的晦气;他更加希望她肚子里的孽种就此夭折,以绝后患。

作为一家之长,纪闫鑫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儿子,维护家庭的健康、和睦,可是,如令人厌恶的老鼠一般存在的小翠,很长时间以来,搅得家里鸡犬不宁,难有宁日;闹剧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纪闫鑫甚至急于看到,小翠在失去筹码之后,是怎样狗急跳墙,或是怎样徒劳无功的亡羊补牢;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儿子柱子尽弃前嫌,和好如初,可以心平气和的一起看,跳梁小丑蹦跶着、叫嚣着唱大戏。

纪闫鑫本是一个亦邪亦正、重情重义的人,可是,在面对伤害她的亲人的人时,他的心堪比石头还要硬;别人给了他的亲人多少伤害,他一定会数倍奉还。

小翠此刻的遭遇,纪闫鑫并不同情,这是一场意外,更是老天爷的惩罚,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自然会给予致命一击;纪闫鑫无比感谢这场意外,今日之后,局面将彻底改变,兴许能清除老鼠窝,让家里从此不再老鼠横行,恢复往日的欢声笑语。

救护车到来前的那段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围在那里,低头注视着一动不动的小翠;院子里安静得令人窒息,竟让人莫名的产生了在向亡者遗体告别的错觉。

听到救护车‘呜啦啦、呜啦啦’的叫声远远传来,大伙儿才如梦方醒,纪闫鑫开口道:“柱子,回去拿两条毯子,给小翠盖上,别让她冻着了!”

柱子闻声而动,跑向前院屋内,再回来时,怀里抱着毯子,众人搭手,用毯子将小翠裹起来,就如同裹一堆没有生命的物品;一帮大男人,很难对祸害人的害人精动恻隐之心。

纪闫鑫回想着多年前,死死的抱着大出血的娟儿在怀里的场景,心依旧剧烈的疼痛,爱与讨厌,竟是如此的鲜明,态度自是有着天壤之别。

救护车呼啸着驶入后院,大伙儿把小翠移交给了大夫,大夫和老天爷一并,决定着小翠的命运,兴许她能够醒来,兴许她会与她腹中的胎儿一起,长眠于地下;纪闫鑫更希望是后者,一了百了,干干净净。

天灾人祸,不需要承担任何心理负担,更不会承担任何法律责任,甚至连一滴虚伪的眼泪,都不需要付出。

柱子和杨智建随救护车前往医院,纪闫坤留在家里陪伴齐云,照顾朗英,纪闫鑫和夏津忠、铁蛋开车赶往医院。

像狼一样充满野性的朗英,受到惊吓,竟有了猫的特性,坐在齐云和纪闫鑫的中间,安安静静,一言不发,她并不知晓生死的真正意义,但是,她不断的在心中重复一个问题——她会不会死?

孩子最是不会作假,喜欢谁、讨厌谁,言行举止中表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朗英讨厌小翠,那是见面第一次就表现得透透彻彻的。

齐云的内心五味杂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心知肚明,小翠肚子里的孩子,十之八九是齐宏与她苟合的证据,虽然丑事怕见光,可那小生命毕竟是老齐家的血脉,是他老齐家的根苗。

此时此刻,齐云的内心隐隐作痛,不免替夭折的胎儿痛心,甚至希望它能够拥有顽强的生命力,起死回生。

一想到,齐宏不成器,亲手害死了何芳菲腹中,快要落地见天日的胎儿,两口子闹到水火不容、分崩离析的地步,齐云的心就痛得无法呼吸,啜叹老齐家大有可能就此绝后,断了香火。

看到齐云闷闷不乐,纪闫坤倒了酒,道:“先生,不如我哥儿俩喝几杯,宽宽心,我这心里怪不是滋味的,柱子好不容易回来,一家人尽弃前嫌,却发生了这种事情,让人好生憋闷!”

听到柱子的名字,齐云的心不由得抽搐,隐隐自责,心想:我这个老家伙,真是老糊涂了,竟然自私自利的光为自个儿着想,那孽种若真是留在世上,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少祸端,阿鑫和柱子最是难做人;今天这样甚好,清除了一颗定时炸弹,大伙儿从此就不必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待时间逝去,一切都会彻底抹去痕迹!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我教子无方,才会让齐宏那孽障毫无人性,四处横行作恶!

“阿坤,别想多了,凡事都会过去!”齐云反倒安慰纪闫坤,他不知道纪闫坤是否知晓整件事情的真相;但他知道,在兄弟们的眼里、心里,一直是将他和齐宏分而论之的。

齐云打心眼儿里感激兄弟们对他的真情厚意,他压根儿不敢想象,儿子指望不上,倘若没有兄弟们的陪伴、悉心呵护,他这暮年的日子,将会过得多么无趣、孤单;恐怕,哪日死在哪个旮旯角里,腐烂成泥,都无人知晓。

“先生,柱子从小命运多波折,大哥也是苦了一辈子,作为兄弟,我一路看着他们走过来,自然是希望他们父子,能够过几天好日子;那些年,大嫂跟大哥分分合合,命运多舛,纠缠不清;眼瞅着日子过安稳了,哪儿曾想,又出来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翠,搅得家里鸡犬不宁,平心而论,她根本就不适合柱子,咱们的柱子啊,比不上齐宏有脾气,男人太过老实,是要被女人骑在头上欺负的!”纪闫坤有感而发,这二十多年来,他始终陪在纪闫鑫身边,看尽了他的悲苦,最是有发言权。

齐云端起酒杯,与纪闫坤碰杯,一饮而尽,道:“我与阿鑫也是相交二十多年,自然也希望他后半生平平安安,要我说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一代人不管一代人,老一辈的人照顾好自己,晚辈们的日子,就让他们自个儿去过,好与歹,都是他们自个儿的选择,怨不得旁人!我这一辈子,最自责的事情是,没有把齐宏引上正道,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先生言重了,齐宏之所以误入歧途,跟他身陷雪狼谷的那段经历分不开,您千万不要耿耿于怀!我虽然没结婚,随着年纪一年一年增长,似乎也能理解你们这些做父亲的人的心情了!”纪闫坤时常想,突然间与一个陌生女人生活在一起,会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大哥纪闫鑫给他安排的相亲,屡屡以失败而告终。

纪闫坤并非没有对女人动过心、动过情,很多年前,他就曾将大嫂娟儿悄然的放在心里,二十年过去了,每每想起她,还感觉到丝丝缕缕的温暖。

纪闫坤并非不相信爱情,只是,他始终觉得,和他羁绊一生的那个她,还没有出现,兴许哪天就会彻底闯入他的生活,再也无法摆脱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