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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陈年秘密

柱子挨了纪闫鑫的那顿鞭子之后,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吃喝拉撒都没有离开过屋子,齐宏对他还算讲哥们儿义气,陪着他不说,还帮他端屎倒尿。

两个人无形中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只等着柱子好利索了,下地拜把子,称兄道弟。

齐先生每日都会捧着书本前来给他俩讲课,那些干涩无味的古文,听得原本就趴在床上的柱子只打瞌睡。柱子也觉着奇怪,自己平常那么爱读武侠小说,按理说,也是个爱学习的好少年,可,一旦上起课来,就比杀了他还难受!

齐宏就更别提了,巴拉巴拉算盘珠子还可以,让他背古诗词,还不如罚他一天不吃饭。

面对两个不爱学习的小东西,齐先生不愠不火,他看在眼里,心里却在偷笑,暗自道:看你们两个小子能嘚瑟多久?等柱子伤好了,我才老账新账跟你们一起算!

于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任由他们猖狂。但是,有一个原则,每天哪怕是混,也得把时间混够。

无人的时候,齐先生时常静坐沉思。他一遍又一遍的回忆那天的情形,那两人,究竟是何人?似乎知道他的底细。细算来,二叔如今已有九十开外,尚且健在?相安无事,几十年都过去了,他这闹的是哪出?难道说老头子马上要进棺材了,反倒起了歪心思?

想到这儿,他的心里就堵得慌,暗暗骂道:老不死的,竟然杀上门来了,我让你过好日子,你倒是反过来坑害我一家子,想绝了我的后,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他陷入了回忆,思绪回到了五十多年前——

齐先生原姓肖,名云,二叔肖旺领着他在莫家大院做工。

那时,肖旺是莫家的管家,肖云还尚年轻,不过才十五、六岁,在莫家马棚里伺弄牲口。

一日,二叔把他叫进屋里,筹划着离开莫家,安排他在某日夜里赶走马匹,并放火烧了马棚。当时,他有些害怕,觉着这样做大逆不道,二叔严厉的骂他:你这是妇人之仁,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婆婆妈妈、瞻前顾后,就算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也难有发达的时候!你这娃儿还是太嫩,你要记住,无毒不丈夫!

之后的几天,肖云一直在琢磨二叔的话,对于一个懵里懵懂的大男孩来说,出人头地,发家致富,当然具备完全的诱惑力,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他跑到肖旺面前,信誓旦旦的说:“二叔,我全听你的!你说咋整就咋整!”

肖旺看着他,颇有深意的笑了。

那日夜深人静,月黑风高,莫家大院沉浸在黑暗之中,莫老爷身子骨欠佳,早早就寝,其他人也跟着躲懒,缩进了被窝御寒。夜深了,先是莫家大小姐——莫清兰跑了,尔后,莫老爷下令去追。

趁乱,肖云赶走了马匹,顺手将火把丢进了满是枯草的马棚,顿时火光四起。肖云与肖旺汇合,挥动马鞭,赶着几辆满载物件的马车,扬长而去。

肖云并不知道马车上装载的是什么,他猜想,一定是值钱的东西。只不知,二叔会怎样分配这些东西?

一路上,肖云的心中忐忑不安,想象着自己马上就要拥有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往后,一家子人都不必再过穷日子、苦日子,他就激动不已,充满了期待与憧憬。岂料,二叔对分配的事只字不提,这让他的心中产生了不满与猜忌。

他怀疑肖旺想要独吞这批财宝,尽管,他不知道究竟是些什么,但他相信,能够被肖旺打包带走的,绝非俗品。

他想:我一定要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我也不贪心!

赶了两天路程,到了西河坝,他们在僻静处歇脚,肖旺吩咐他好生守着马车,他去把马匹卖了。

几十匹马卖了之后,肖旺没有分给他半毛钱,依旧是只字不提。肖云怒火中烧,却强忍着没有发作,但是,在他的心里面,已经另有打算。

这天夜里,再次歇脚,肖云装睡,等着肖旺鼾声四起,他才小心翼翼的爬起来。他目光阴沉的盯着睡死过去的肖旺,狠狠的在心里骂道:二叔,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全凭你教得好,无毒不丈夫!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他轻手轻脚的摸到马车跟前,用套子将马嘴套上,冲着肖旺横着的身体一声冷笑,打马而去。

跑出很远,天已大亮,瞅瞅四下无人,他这才迫不及待的掀起裹得严严实实的油布一角,映入眼帘的是一堆绿油油的石头。他急忙把油布全部拉开,一下子就蔫了,满以为是什么金银珠宝,搞了半天,拉了一车子破石头!

他感觉到无比沮丧,大骂:肖旺,你这只老狐狸,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一定是故意用这一车的破石头来魅惑我,把值钱的东西都装在那两辆不起眼的马车上了!

骂过之后,他从新把油布盖好,颓丧的坐在路边歇气。他又突然想到:肖旺绝非等闲之辈,东西带多了,路上不安生,他能够带走的,哪怕是石头,也该能值俩钱。

这样想着,肖云的心里稍微平静一些,他跳上马车,继续赶路。他思量着:家是断然不能回了,我得就此隐姓埋名,过安生日子。

肖云的祖父有点儿学问,自小就教他认字,他也算识得半斗字。

他一路走一路看,挑选着能够藏匿这些宝贝的地方,他得摸清楚,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能值多少钱?他找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山洞,把一车子东西小心翼翼的搬进去,刨了坑藏起来,盖上土,踩得严严实实。

他在山洞外来回走了几圈,觉得万无一失,才赶着马车离开。

肖旺醒来之后,看着留下的马车,想着不翼而飞的马车,和消失不见的肖云,嘴角挤出来一丝苦笑,赶着马车走了。

到了城里,肖云连车带马一并卖了,揣着钱,兴高采烈的在街上闲逛。

他晃眼看到一间铺子里摆着绿油油的石头,赶紧停下脚步,探头探脑往里张望。那些石头,还真是跟他带出来的石头有几分相像。他抬头看门匾,上面写着“齐氏玉石铺”。

这时,一位老者走到门口,和蔼可亲的问道:“小兄弟,你是来应工的么?”

肖云灵机一动,答道:“正是。”

“你进来说话。”老者邀请他进去。

肖云谨慎的走进店铺里,里面玲琅满目,让他大开眼界。他心想:没想到这些石头还能卖钱?只不知价格如何?

“小兄弟贵姓?贵府何处?家中尚有什么人?”

老者的问话将肖云的思绪打断,他想起了方才的门匾,立即借鸡生蛋,他答道:“我叫齐云,我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听罢他的话,老者仔细的打量他,目光里充满怜悯。片刻,他才说道:“看你人还机灵、老实,就留下来打杂吧?”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肖云赶紧鞠躬道谢。

从今往后,肖云就以齐云的身份留在齐氏玉石铺做工。老者很欣赏他,教了他很多辨别玉石真假、品种、价值的方法。之后,还把他招了当上门女婿。

他的生活如日中天,越过越滋润,老岳父过世之后,他掌管了齐氏玉石铺的生意。两口子小日子过得不赖,可就是有一件揪心的事,一直缠绕着他们,让他们苦恼不已——结婚多年,没有生养孩子。

天长日久,齐云急了,到处烧香拜佛,求菩萨送子。等得他头发花白了,才盼来喜讯。那一年,他已经年近五十,老婆子也四十好几,两口子喜不胜收,却没曾想是一喜一悲,老婆子生孩子时大出血死了,留下嗷嗷待哺的小娃儿。齐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父子俩相依为命。

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述过当年的事情,更没有透露过关于那批玉石的存在。这批武器唯有他知、肖旺知、天知、地知。

他时不时会去那个山洞看看,没有动过的痕迹。文化大革命之前,他把齐氏玉器铺的货物,也都悄悄转移到那里藏匿起来,才免于遭人破坏。

之后,他沉寂了十几年,躲起来潜心研究玉石的仿真手法,竟然得到了真转,如今,从他手上过去的玉器,还真的可以以假乱真。

政策允许之后,他从新将玉器铺开张,店里摆放的,实则都是赝品,那些真材实料,还被他埋在山洞里。

因此,那天,他才可以毫无顾忌的拉着儿子逃命,弃那些东西而不顾。

……

“齐先生,大哥请你过去喝酒。”夏津钟走到齐云的身后,招呼道。

“哎,来了。”齐云遥远的思绪被终止,他定定神,恢复自如。

他站起身,拍拍身上沾染的尘土,神态自若的与夏津钟并肩而行,一路上,他们谈笑风生。

见到齐云进屋,纪闫鑫和纪闫坤都热情的迎上去,屋里的方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一行人分别入座,夏津钟挨个斟满酒,回到座位上坐好。

“齐先生,你来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没好好款待你,怠慢了!今日略备薄酒,向您赔罪!”纪闫鑫举起酒杯,敬齐云。

齐云举起酒杯,回道:“纪先生言重了,齐某父子俩多有叨扰,犬儿不知事儿,让先生费心了!”

“看来,我们也不必客套了,干杯,一切尽在酒中!”纪闫鑫最烦你来我去的客套,干净利落的喝酒,才是他的作风。

“大哥——我回来了,我有急事向你汇报!”

两人酒杯一碰,杯子刚放到嘴边,酒还没入口,就被闯进来的简冰打扰了。

纪闫鑫干了杯中酒,皱眉盯着简冰,简冰自知鲁莽,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