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慕扶着韶华来到专门为她建的卧室,这是思慕用妖力劈出的一座院子,是一座小小的四合院,和江陵的风水馆一模一样,就连马厩都保留着。
走进馆中后,韶华道:“司徒慕杀了林竹生。”
思慕一听到这个叛徒的名字就恨得牙痒痒,他冷声道:“杀的好,他若不杀,我也要动手的。”
韶华叹道:“他和司徒慕有大仇,你因为我不再与司徒慕为敌,他自然不肯,不过这也都是他咎由自取,他明明可以选择,说到底是他自己亲手断送了心爱之人的性命,现在这般疯狂,不过是想找个机会发泄。”
思慕冷冷道:“所以这样的东西死不足惜。”
韶华不再多提,毕竟死者已矣,若是以前她可能无法理解,但现在她却是能了解的,若是有人杀了司徒慕,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自己都会先杀了对方。
思慕将她扶进屋中,屋里有些昏暗,思慕点亮烛火,对着韶华时面目瞬间变得柔和起来,“你且睡会吧。”
韶华慢慢躺在床榻上,思慕扯过被子给她盖上,韶华忍不住又是一阵低咳,思慕轻抚她的背脊,满目心疼。
思慕道:“长白山中有一株四千年的参精,我去给你取来炼丹。”
韶华摇摇头,“天父地母能留我性命已是格外开恩,这病不会好的,不要再去伤害其他生灵,徒劳无益更会加重我们的罪孽。”
思慕道:“你这病真的没法治了吗?”
韶华微笑道:“我现在可是很难看?”
思慕看着韶华,弯着眼角道:“不,我的韶华一直都很美。”
韶华道:“我也不嫌弃自己现在的样子,而且朔风来了,他可以控制我的病,虽不能治愈,但也不会再恶化了。”
当时韶华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就算天父地母最后留她一命,但她的魂魄将散,不过千年都无法再凝聚成形,是思慕在最后关头救了她,渡了三千年的修为才将她的魂魄重新凝聚起来,可因为是逆天之举,她的皮囊也在一刻钟之内急速老化,最后变成现在这幅苍老的模样,而她的修为也丢了近万年。
想起韶华初醒时的状态,思慕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没日没夜的咳嗽,一大口一大口的吐血,整个人枯瘦的跟一棵老树一般,思慕觉得自己稍一用力就会将她的骨头折断。
那样虚弱的韶华,是他从未见过的,他用尽办法,才勉强控制她的伤势,可却一直不能唤醒她求生的意志。
这段时间思慕一直尽心照料她,他听到她在迷糊时提到江陵,知道她很想念风水馆,就特地去了趟江陵,将那里的一切都记了下来,回来重新造了一个风水馆。
韶华清醒后就躺在原本属于她的房间,那是思慕第一次看到韶华眼里有光,嘴角也带着笑意。
从此之后韶华就一直住在这里,思慕每日都会来陪她吃饭,他们是妖魔,其实本来不必要吃饭,只是思慕真的很喜欢每日陪她吃饭的时光,虽然韶华的话一直很少,可思慕却很满足,毕竟过了那么多年,他所求的也不过是这样平静的日子。
韶华醒来后再也没提过司徒慕,思慕却知道其实她从未忘记过她,便派人去打探他的行踪,每每打听到什么就来告诉她,韶华对什么都不上心,唯独听到司徒慕的消息时会附耳过来听一下,但从来不发表什么意见。
直到这一次,他将消息再次告诉韶华,韶华听完后照例沉默,可沉默之后她告诉他,她要去一趟无忧海。
思慕想拦她,她现在的状况真的不适宜再出去奔波,但他终究没有拗过她,韶华甚至不要他陪同,思慕就算再心急如焚也只能看着她一个人离开。
她离开之后,他寝食难安,开始后悔自己竟然让她离开了,可心里却有隐隐觉得韶华还是会回来的,在这种煎熬中,他还是违背不了自己的心意,出了妖界去寻她。
见到她的那瞬间,一颗心都落了地,只要她肯回来就好,其他的他都不求。
咳嗽渐渐停止,韶华确实累的很了,没一会就陷入熟睡,思慕想离开,毕竟还要准备接风宴,但还是又赖了好一会,见韶华睡的安稳了才轻轻离开。
一出风水馆,就看到一个唇红齿白身材纤长的青衫书生已站在外面等候,一见思慕,立刻缓步上前,躬身道:“主上,晚宴已经准备好了。”
这青衫书生就是思慕现在的左右手,也是妖族的大护法,名叫简玉珩。
思慕点点头,这时已是傍晚时分,悬挂在殿里各处的夜明珠开始放出柔和的光芒,思慕又回头看了眼风水馆。
简玉珩立刻会意,他自然知道这馆里住的人是主上的心肝肉,忙道:“主上放心,十二妖卫都守在这。”
十二妖卫是思慕在妖族中亲自选出,简玉珩本以为是思慕给自己挑选的,但没想到却是用来保护那个老太婆。
当初思慕将她抱回来时,那老太婆奄奄一息,而思慕一身狼狈,神情更是骇人,紧紧护着这老太婆,数夜未眠日夜不离,不许任何人靠近她,只要有关她的事都是亲力亲为,妖族的事务也全部丢下不管,闹得整个妖族都妖心慌慌。
简玉珩很肯定,若是那老太婆救不活,这妖族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后来听说老太婆醒了,简玉珩激动的差点去烧高香。
简玉珩不知道这老太婆是何方神圣,虽然听思慕叫她‘韶华’,但这名字实在是陌生,简玉珩想了几天也想不出这神圣是谁,只是每次看思慕瞧这老太婆缱绻的眼神都是一阵恶寒。
妖族的流言四起,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除了简玉珩,没有人看过老太婆的模样,只知道自家主上抱了一个女子会妖界,之后就闭门不出玩起了金屋藏娇的戏码。
思慕是妖族的钻石单身人士,妖族的妙龄女子几乎没有不想爬上他的床的,可现在谁都没实现这个愿望,自家主上就被一个不知来路的野女人霸占了去,好奇者多之,族中女子怨气也颇重。
简玉珩虽然和思慕相识也有几千年,但对他一直有些摸不透,也不知他心里究竟怎么想,但身为妖族护法,总不能置之不理,正在头痛该给这横空出世的老太婆安个什么名目时,思慕亲自开了口。
“告诉他们,这女子是我心爱之人。”
简玉珩吞了口口水,努力维持住自己的翩翩风度,彬彬有礼的应了下来。
等出门后,简玉珩擦了擦一脑门子的冷汗,还好自己拖拉了几日,本来是想说这老太婆是主上失散已久的奶奶的。
得知真相的妖族变得诡异的沉默,尤其是那些动了春心的妖女,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好几日都闭门不出。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这个叫韶华的老太婆恢复了行动能力,第一次在思慕的搀扶下出来散步。
得知‘心爱之人’是个老太婆后,族内震惊有之,但更多的是那些少女的心思又活泛了,简玉珩微微松了口气,妖界嘛,就该热热闹闹的,前几日冷清的跟现在的魔界似的,实在让他心生不安。
妖族少女打扮的花枝招展先是试探,后来频繁的出现在殿外,每到傍晚时分,思慕都会扶着韶华出来散步,说是散步,也只是绕着大殿走一圈。
要知道以往思慕是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少女们要见他一面都很难,现在托韶华的福,每日都能见见自己的心上人,若是韶华那日心情好,甚至能看到主上的笑脸。
况且韶华老成那样,时不时猛咳一阵,少女们就是想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只觉得主上这是可怜她,连带着她们对韶华都升起同情之心,渐渐的也不再攀比打扮,而是带些有趣的小玩意送给韶华。
六界之中,若论心之复杂难测,人界肯定首屈一指,这也是为什么人界最弱小却现在一脉独大愈来愈繁茂的原因。
其余几族,比之人界都算是淳朴的,尤其是妖族,除了那些入了世的妖类要懂得些算计,长在这深山大泽中的妖族想法都很简单,修炼和繁衍是他们唯二的大事。
韶华是魔,虽深陷红尘,也是为了一心所系,对那些龌龊的人心却是从来不喜的,这也是为什么她在人界极少朋友的原因,本心就是排斥的,要交往就更难。
现在被思慕带回妖界,她深知能活下来已是万幸,而天父地母让她变成这样也是为了彻底断了她的心思,她是真的准备在此终老,所以对那些妖族少女的淳朴心思倒也不排斥,数日相处下来甚至能记得几个名字,也会微笑的和她们打招呼。
简玉珩一直冷眼瞧着,见风波慢慢平息,心里也很高兴,几次和韶华接触下来,发现她言语表情虽不多,但却并不难处,又见主上对她紧张的程度,自然更加不会得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