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慕看了眼庆能禅师,庆能禅师也含笑望他,司徒慕微笑道:“那便叨扰了。”
庆能禅师道:“那就让溪儿带着你在寺里转转吧。”
庆能禅师说完就走了出去,韩溪道:“走,我带司徒兄到处转转,顺便摘些蘑菇。”
韩溪轻车熟路的去灶房取了一个小竹篮,司徒慕站在外面,看到两个小沙弥在给庆能禅师打下手,一个生火一个刷锅,庆能禅师挽着袖正在洗菜,一副和乐融融的模样。
若不是他们身着僧衣,真的很像寻常人家,就如他当年和祖父在昆仑时一样。
韩溪提篮而出,见司徒慕有些怔仲,道:“司徒兄,走吧。”
出了寺门,向山中走去,山路都铺了青石板,并不难行,行了一段路后,韩溪便带着司徒慕弃小路进了树林。
恍惚回到小时候,司徒慕没一会就找到了好几个,韩溪笑道:“司徒兄,以前也摘过?”
司徒慕笑了笑,没说话,确实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了,但技能却没有因此遗忘,没一会就找了一篮。
韩溪忍不住打趣道:“司徒兄倒很适合过这山中日子。”
司徒慕心中一动,脱口道:“这也是我们的梦想。”
韩溪挑眉道:“我们?”
司徒慕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改口道:“我是说我。”
韩溪幽幽道:“见过了大风大浪打打杀杀,能避世隐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一个人难免太孤单了,有美相伴才算完美。”
司徒慕笑了笑,“若是你喜欢的那种美人就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韩溪笑道:“那样的姑娘才有趣。”
司徒慕道:“你说的泉水在哪?带我去看看。”
韩溪道:“好,离此不远了。”
正说话时就听到同悟的喊声,“师兄,师兄你在哪?”
韩溪提高声音道:“我在这。”
同悟很快就钻了上来,一脸兴奋道:“有一个天仙般的姑娘来寺里说找你和司徒公子。”
司徒慕和韩溪对看一眼,看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韩溪篮子也不拎了就跟着同悟走了,司徒慕认命的拎起篮子跟在后面,他故意拖慢脚步,可一到寺门就看到环抱着胳膊站在门里的林若南。
林若南美成那样,就算不高兴也是极美的,虽不如江疏影出尘脱俗,却带着几分活泼俏皮,至少同善和同悟两师兄弟就看的目不转睛,什么清规戒律都忘了。
林若南斜眼打量司徒慕,司徒慕有些心虚,笑道:“怕你不喜欢这里,就没带你来。”
林若南哼了一声,目光却看到那篮子里的蘑菇,韩溪注意到,忙道:“林姑娘也喜欢吗?”
林若南没吭声,凑近司徒慕,接过篮子就问同悟,“灶房在哪?”
同善和同悟忙带林若南去了灶房,灶房里庆能禅师已做了两个菜,见到林若南的瞬间眼神微微一变,但随即恢复如常。
同善道:“女施主,这就是方丈庆能禅师。”
林若南也缓了神色,道:“见过禅师。”
庆能禅师微笑道:“女施主请在外面等候便好。”
林若南迟疑道:“我能做一个蘑菇汤吗?”
庆能禅师立刻道:“自然可以,女施主请便。”
司徒慕一直认为林若南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所以对她做菜也很好奇,跟着韩溪来到灶房外,没想到发现林若南竟然坐起菜来颇为熟稔。
韩溪在一旁看的眉开眼笑,颇有自得之色,偶尔看司徒慕也是一副自己眼光真是好的模样。
本来同悟要将素斋端进堂中,林若南却道:“不如就在远里吃吧,鸟语花香,吃起来也更香些。”
同悟看向庆能禅师,庆能禅师道:“就依女施主所言吧。”
林若南这次暗暗吁了口气,这寺庙虽然香火不旺盛,但这佛性却出奇的重,她不知佛牙舍利的事,只知道以往进入大庙都未觉不妥,但一进入这寺就觉得手脚被束缚,内丹被压制,虽不算难受,但修为却也无法使出了,只在外面都已经有这种感觉,她更加不敢再入殿内。
半个时辰后,一桌素斋被端上院里的石桌上,几人围着石桌而坐,说说笑笑,吃的十分畅快。庆能禅师做的菜可说色香味俱全,林若南做的蘑菇汤虽不算精品但也颇为可口。
庆能禅师妙语连珠,每言深思又深具佛理,实在是个有趣的老和尚,就连林若南也似乎很喜欢跟他说话听他说话,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这一顿饭竟然不知不觉就一个多时辰。
吃完午膳,司徒慕便准备告辞,庆能禅师道:“这山中清静,若是施主喜欢,不妨在这里住上几日。”
司徒慕看向韩溪,韩溪道:“但听司徒兄的。”
司徒慕想了想,道:“那晚辈就叨扰几日了。”
林若南一听立刻道:“我也要住在这。”
司徒慕皱眉道:“这里是寺庙,你一个女儿家怎么……”
庆能禅师打断司徒慕的话,微笑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皆是六道众生,只要心无杂念,又有什么可忌讳的呢。”
林若南笑道:“还是禅师心思通透,不像某些人,总是摆着道貌岸然的架子说道。”
司徒慕早习惯了林若南说话方式,知道她心地不坏,便也一直随她去说。
韩溪见两人都留下了,自己就更加不走了,当即拉着同善和同悟去打扫厢房。
这里一共只有三间房,其中一间便是给韩溪留的,韩溪亲自将这里打扫干净给林若南住。而他和司徒慕便只能睡柴房了。
司徒慕既然住在这里,自然也不会什么都不做,便也跟着去打扫,虽是柴房,却也整理颇为整齐,将柴垛搬了出来,拿来四条木凳,搭上两张床板,铺上被褥,这床就算搭好了。
庆能禅师亲自去沏了茶水,邀请林若南品茶,林若南并不懂这些,但还是喝了一口。
“怎么样?”庆能禅师和蔼的问。
林若南如实道:“就是茶味啊。”
庆能禅师笑道:“你这孩子,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只是这颗心还未能打开。”
林若南哑然,庆能禅师道:“磨练的还不够。”
林若南面色慢慢沉了下来,这段日子她经历了至亲的离世,问道:“那要怎样才够?”
庆能禅师道:“你可知人生八苦?”
林若南摇摇头,庆能禅师道:“人生八苦,便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织盛。”
林若南仔细听着,庆能禅师道:“等你体会过这八苦,这颗心就真的变成七窍玲珑了。”
林若南道:“若真要受这么多苦才能修成七窍玲珑心,那不受也罢。”
庆能禅师合掌道:“阿弥陀佛,但愿施主能如愿。”
林若南的心莫名沉了下来,想起自己的身世,忽然明白,问道:“禅师,你知道我的身份?”
庆能禅师道:“看不透,却也知道施主与我们不同。”
林若南道:“那为何不揭破我?”
庆能禅师笑道:“老衲为何要揭破施主?施主身上的杀戮之气还不如你的同伴重。”
说到这庆能禅师又宣了声佛号,“人和妖,区别只在一颗心,施主拥有七窍玲珑心,是人都没有的。”
林若南又喝了口茶,对庆能禅师道:“你这老和尚倒很有趣,其实我听我师姐提起过你,说你是当世修行最高的武僧之一。”
庆能禅师道:“十年前或许是,但现在老衲已经封了法器,再不动杀心。”
林若南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庆能禅师坦然道:“因为老衲杀错过一个妖。”
林若南愕然,随即问:“是错杀好妖了吗?”
庆能禅师道:“不错,老衲当时杀心太盛,才会枉杀无辜。”
林若南以手托腮,道:“我见过很多人,他们大多是善恶不分却还死不承认,老和尚能知错已很难得。”
庆能禅师道:“红尘混沌,人心各异,本就难以看清。”
林若南道:“但懂得悔过的却没有几个。”
庆能禅师笑起来,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给她倒了杯茶,看着韩溪他们忙忙碌碌。
等房间收拾好,韩溪也走了过来,有庆能禅师在,他估摸着林若南也不敢再对她下毒,便大大方方在林若南对面坐了下来。
韩溪正要倒茶,庆能禅师道:“不许喝,要喝自己去泡。”
韩溪讪讪的收回手,嘀咕道:“师父你也太偏心了。”
庆能禅师道:“去去,被打扰我和施主说话。”
韩溪看看庆能禅师,又看看林若南,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庆能禅师一瞪眼,他这才起身,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林若南看韩溪吃瘪的模样乐的掩嘴轻笑,等他走远了才说:“他这样子倒不怎么讨厌了。”
庆能禅师道:“他其实只是个孩子。”
林若南不屑道:“这孩子心机也太深了。”
庆能禅师道:“每个人都有很多面,只是你现在还不能看透。”
林若南道:“看不透就看不透吧,对他那种人,我也不想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