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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捉楚远漠,伤之无罪!老太监抖瑟着颁了汗王口谕,殿前战况陡转激烈。

“汗王!”进宫门之前,为示忠诚,楚远漠主仆俱是卸剑徒手。此刻为示没有顽抗之心,他亦未急于夺刃自御,一掌挥开一攻来侍卫,他大喝。“您当真要置咱们二十几年的兄弟情十多年的君臣义于不顾?”

“远漠,你错了,先有君臣,后才有兄弟。可是,显然你总是弄错顺序。去天牢罢,去天牢反省几天,朕会去看你。”

“王爷快走,快走!”楚河砍翻几名侍卫,推着主子魁躯。

“汗王……”楚远漠犹欲回首,突地一声冷器破风之声,他左臂一扬,将一支铁箭攥在掌中,豹眸眙出熠熠寒芒。“汗王,你竟然真要杀我?”

“远漠,你总归不能束手就擒是么?”楚远垠沉痛摇首,一手扶到了玉妃臂上。

玉妃美眸流闪,玉手倏挥,“射!”

“有人要杀南院大王,兄弟们,保护王爷!”随着铺天盖地的呐喊,殿前宫门訇然大开,耀耀火把之下,穿羲国兵服的兵士以训练有素的分潮队型攻入。

“保护王爷,杀,杀,杀!”

论单打独斗,宫廷侍卫自是技高一筹。论群起攻之,这些饱经沙场的兵士绝对占得先机。以阵法将诸侍卫割据,五六人围一人,长矛刺胸,长钩削足,一人若殒,立时有人递补。侍卫们前仆后继,兵士们亦涌涌不绝,直战得血染积雪,尸铺宫廊。

这场战,直至达旦。

羲国军队对南院大王的敬服,远胜过对总都督兵符的认同。纵使四分各处,也能最速集结。王文远以平民之身,暗中游走于泰定城各处防营,劝得了被分化其内的南院大王旧部近千人,于除夕之夜,潜大庆宫四围伺机而动

楚远漠进宫,是他为君臣之义与兄弟之情所做的最后一次努力,是他给自己与汗王留下的最后一步。这一步若成,君臣重拾同心,兄弟重归于好。不成,他也无法坐以待毙,引颈就戮。

宫内侍卫长曹冲昔日曾是楚远漠麾下虎将,玉妃调遣自家铁弩队到汗王寝殿设伏,身为负责宫内防卫之首岂会毫无所觉?隐而不宣是为一举擒获。至于楚远漠捉到手里的那只铁箭,乃曹冲示警所发。

这场战结束,楚远漠未与楚远垠照面。

十五日后,上谕发出。

汗王急发重症,由玉妃侍奉,共进幽微宫轻休慢养,责由太子监国。又因太子年幼,责由丞相晁岩任辅政大臣,南院大王为摄政叔王,共为羲国未来。

时光又向前推了一个月,南院大王走上操练场,亲训兵马。

两个月后,全兵整装开拔,又一年的征伐开始。此次征伐,除却那些重新召回身边的旧部,尚多了一位汉人参赞。

“樊先生,好巧,没想到你也在行军队伍中。”珂兰打马凑来,红色软甲,红色帽盔,英姿勃发,神采飞扬。“樊先生这惯常在柔软曲儿里作柔媚身段的身子,吃得消这戎马征程么?”

身着深色戎装的樊隐岳恭眉敬目,答:“草民的身体绝对比公主想像得结实。”

“本公主很奇怪,我是费了一堆口舌,好不容易方拗得远漠准我同行,你又是如何说动了远漠呢?”

“南院大王的意图非草民所能窥测。”

“好没趣。”珂兰颦了颦眉,以惑然目光深深凝视于她。“你这身戎装是远漠特别为你订做的罢?这一次我是真的不明白了,远漠不是个好色之人,而你除了这张脸还能看,还有什么呢?再说言语呆板表情呆板的你,毫无风情可言,远漠为何会喜欢你?”

“关于这点,公主可以去问南院大王。”

“你……”珂兰笑涡微现,“这句话,倒是有那么一点意思了。这一路,本公主要好好看看,看看你是不是配做本公主的对手。”

珂兰的笑声话声恁地清脆响亮,顺着风,从徒步跋行的兵士头顶,吹到了队伍最前方。

王文远与楚远漠并辔同行,回头望一眼,哂道:“要成为咱们王爷的红颜知己,必须要做巾帼英雄才成,否则哪能近得王爷一步?”

泰明拢着眉头,好大不解问:“王爷的两个女人都跟着来了,要是两个人打起来,不是干增一桩乱心事么?咱这可是行军打仗呐。”

“这就不劳你费神了。”梁烈嗤他,“你少拿你家那两个打成一窝的大小老婆来比,你当王爷和你一样,连自己的女人也摆不平?”

楚远漠冷哼一声,诸人当即打住谑语。

一路行军,浩浩荡荡,二十余日后,遇遇伏击。

万和部落察际先发制人。

爱女与自以为靠山依恃的汗王女婿皆遭软禁,消息传来,察际寝食难安。楚远漠先前已经是最强大的劲敌,现今连惟一能束囿他的王权都不复存在,还要如何应付?

称降称服绝不可能,纵使他愿意低一回头,楚远漠那只独狼也绝无放他一马的道理。惟今之计,只有一战,或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他不退反进,将人马埋伏在楚远漠北进必行途上,猝发强攻。

此当儿,乃暮色四合之时,羲军骑兵下马,步兵止步,正要扎营落宿,埋锅造饭。在兵家上,可谓上佳偷袭时机。而察际的猝攻,也的确一度使羲军呈现乱势。

但一只铁师的成就,除却战场上的所向披靡,尚有应对突变时的机敏迅疾。不消半刻,羲军便整合完毕,形反攻之势。

战到两刻钟过,驻马高处的楚远漠飞跃入厮杀圈内。宽剑寒利到处,如入无人之境,两目霍霍如炬,似一只鹰隼直攫猎物。

南院大王的猎物,舍察际其谁?

警伺察际四遭的骑卫左右冲出护主,头前两人一招尚未用老,人头已滚落黄沙地上。随后两人的剑只及递到半路,连剑带臂即断落在宽剑锐锋下。越过鲜血与惨嚎,楚远漠与察际仅有两马之距。

“主爷,快走,快走!”几名属下拽着主子坐骑缰绳,向另一方向拼死开路逃遁。

二十几名骑卫一涌而上,围堵楚远漠,先后以身殉主。

“莫追了!”楚远漠遥望大漠深处,喝止了手下儿郎,挥手召来段际。“察际最喜欢弄一些龌龊伎俩,天色已黑,追上去,说不定就吃了他的亏。吩咐扎营,让察际再多活一些时刻。”

“便宜了那个秃头老儿!”段烈啐骂一声。

“把这些人全给掩埋了罢,土挖深一些,别让野狼野狗吃了。”楚远漠跃下马,指了指地上骑卫尸体。“忠诚的人值得我们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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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一刻,在墨染般的深沉黑暗里,一道人影飘入樊隐岳一人独宿的营帐内。

樊隐岳坐起身,问:“你看到了?”

“看到了。”人影坐她身侧。

“你今年十四岁,你认为自己再过多少年,可以和他匹敌?”

人影闷声不吭。

“丧气了么?”

“……没有!”

“他很强大,莫说整个羲国,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及得上他?”

“你……喜欢他?”

啪!一声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拍打落在人影后脑,“你想到的只有这些么?我让你跟着来,就近观察他,揣摩他,是为了什么?”

“我会强过他!”

“只是说话,改变不了什么。你没有看到么?就算是察际那个狂躁暴徒,也有死忠的属下誓死护卫,方使其在今日逃得一命。你想成事,必须拥有属于你的死忠跟随者,单是跟随还不够,重要的是忠诚。”

“……知道了。”

“快回去睡罢。”

“我要再坐一下。”人影将身子偎靠上来。

“去。”樊隐岳一指将他推开。“你睡得是大通铺,若离开太久,很易被人察觉。”

“去就去。”人影耷着脑瓜,闷声起离。

楚隐岳拉住他,掌心揉着方才打过的那处,细声嘱道:“记住,别让人发觉你能够夜中视物。莫忘了南院大王府的二爷此刻正在母亲的部落休养,而你的兄长是晓得他的弟弟可以在黑夜里看见东西的,这是属于你母亲部落的异能。”

“我知道。我此刻行事不只是关乎我一人,还有一大群人的身家性命。”

她奖励似地抚了抚,“接下来若没有紧要的事,不要随意找我。”

“为什么?我的轻功……”

“听话。”

“……好。”人影怏怏答声,掀了帘,似轻烟隐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