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与耳,实在是两回事。
樊隐岳近日突有如是领悟。
领悟来处,源于亲眼目睹诚亲王府二郡主对关先生的殷勤。
仅是听说时,还可付之一笑。眼见时,任如何自我开解,嗓孔仍有酸气汩汩蹿涌。
“关先生好艳福,到哪里都有美人倾心,请问此下心情如何?”
“最难消受美人恩,关先生呢?可消受得了?”
关峙初时埋头作业,不应不睬,无奈耳边执问不休,他若不答,只怕难得安宁,不得已叹了口气,“高先生,您既然是小王爷的教书先生,不去执教,到在下跟前来打转,合适么?”
“教书先生难道要整日教书的么?敢情关先生嫌在下不是美人,碍眼了?”
“你的确不是美人……”
“你说我不是美人?”岂有此理!“我哪里不像美人?”
“你这样,哪里都不像一个美人。”关峙放下手里打磨玉石的玉凿,将身边的干瘦小老头儿拉进怀里。“需要我提醒你此刻的尊容么?”
不需要提醒,她已在关先生的细长凤眸内看得一清二楚,但自知之明未能使心胸宽大,两只臂缠住男人腰身,“我早晚要变成这个模样,你可先学着习惯。”
“会变成这个模样的,该是我。”他摸了摸她颌下几根枯须,低下头,想从她颈间嗅到自己所喜的芳香,可惜,傻姑娘心思缜密,易容同时总以药粉遮盖体味,难以如愿。但怀里的柔软躯体却是千真万确的,两人近来各忙各事少有团聚,软香温玉在抱,厮磨间难免心猿意马……
“关先生……”急沓沓兴冲冲的脚步声撞开门扉,却在觑清室内情形时瞠目结舌。“你们在……在做什么?”
关峙缓缓将怀内人推开,缓缓侧首,“郡主何事?”
“你、你们……”
“对不住,吓着郡主了。”关峙不紧不慢将揪扯开的腰带系上,向面前人一礼。“高先生,你对鄙人的厚爱,鄙人已经感受到了,有机会再作请教。”
教书先生拱手还礼,“关先生客气,鄙人会另找时机与关先生切磋。”言讫,向犹呆立在门前的贵人揖首,移足启步,怡然退场。
柳惜墨颤着手指,指了指离去者方向,再转关先生,“你……你和他……你……”
关峙一脸坦然,“草民的确有一些不足对外人道的习好。”
“你喜欢……”男人?
“草民对这位教书先生确实有颇浓的兴趣。”
“啊——”柳惜墨掩面,拖着一声尖叫,甩头疾奔而去。
关峙回到制作案前,执起玉凿,叮叮当当,细细打磨起一粒顶质玉石。这可是要镶在新嫁娘凤冠央心的物件,马虎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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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亲王妃投案,坦认自己因苏家诛族之祸生恨,暗买杀手行刺圣驾,监察院尚书郝长全不过是她挟恩强求,奉命行事。
刑部捕快进尚书府拿人,郝大人已于书房内悬梁自尽,旁有绝笔遗书。言己最是落魄潦倒时,曾萌苏相资助,一生以报苏相知遇恩德为志,死而无怨,儿女家人对此一无所知,望能开恩。
行刺圣驾乃诛连九族的大罪,良亲王妃的九族之内,有良亲王、兆郡王两位正当圣宠的皇族王爷。郝长全九族之中,则有吏部尚书严刻,而严刻非别人,太子的亲娘舅是也……
这么一个盘根错结,不由得群臣啧叹,朝堂哗然,尽仰首以待,看圣上如何发落。
然而,殊不知,圣上尚有另一起烦心扰心乱心之事。
啪!
“诚亲王和安郡王、崇阳侯等人,居然有此野心!”青瓷茶盅捏碎在掌心,此刻龙颜,宛若浮于万阙宫顶的乌云,一双龙目交织着电闪雷鸣。“吾等无心亲登大宝,有心君临天下,是么?不想亲登大宝,却想君临天下,那就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好算计,好心思!”
太子柳恃昱拾起父皇掷在地上的信函,字字都是何默然收集来的历历罪证,弥足珍贵。“父王,依儿臣之见,不如让两虎相争。”
“两虎相争?”
“对。”柳恃昱志得意满,侃侃道来。“既然群臣都在对父王如何发落良亲王父子拭目以待,而诚亲王罪证又已确凿在握,何妨把这罪证给良亲王看了,让他去擒拿诚亲王?父王只管隔岸观火,待火势将竭之际……”
“好法子。”平生首度,元熙帝对这个儿子刮目相看起来。良亲王手中握有兵权,诚亲王手下高手无数,任这两人交锋个天昏地暗,届时他坐收渔人之利。好,实在是好!“来人,传良亲王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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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我始终认为不妥,这个诚亲王并不似有什么野心大志者,说他意图篡位,实在是些牵强,父王不应……”
“皇上已有实证,焉还有假?”
“您可否设法与皇上拖延几日,让儿臣有时间查实这证据的来历?”
“时间?何来时间?你母亲莫名其妙的投案,已将我们推到最被动境界,哪还有什么时间供我们挥霍?”
“关于母亲投案,我亦觉来得蹊跷,正要探监问个清楚,这个时候,父王更不该轻举妄动……”
“谦儿你好糊涂!你还看不明白么?皇上要为父捉拿诚亲王,为得是给你我父子一个机会。你的母亲所犯何罪?为父、你与持悌,未一并入狱已招来满朝热议,若不能在该案大审之前建下奇功,如何堵住攸攸之口?”
“父王……”
“莫说了,父王领兵包围诚亲王府,你盯紧另外几人的动向,速战速决!”
良亲王扬言奉命捉拿逆贼,诚亲王指其公报私仇作全力反击。本是好事将近的诚亲王府,在那一日,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诚亲王抱着最幼的爱子逃出包围,全力追缉的良亲王被其回手一剑刺中左胸,身负重伤,被不明人所救,送回王府。
繁华京城,一时萧瑟入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