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岳,你不能睡!听到没有,你不能睡着!”
乔三娘几乎魂飞魄散,离开这帐内不过两刻钟长短,回来竟见她家侧卧榻上的得意弟子面颜灰白、四肢软垂,如何一个惊吓了得?
撬开她牙关,将身上最后一粒培本固元的九花丸塞了进去,再运针刺其神庭,促其清醒。本来睡着养精蓄锐未尝不好,但这帐内暖意寥寥,照这娃儿病况,就怕一睡不醒。
“隐岳,你听着,你还不能死晓不晓得?你三师父授你本事,是为了让你翻江捣海,可不是让你壮志未酬的,你也该明白你还有许多事没做罢?”
此下,须以大灸法彻底驱这娃儿体内寒弱,方有痊愈机会,但这会儿哪里去找大灸所需材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神医同样难疗无器之症呐。
“隐岳,你若敢死了,我把你这娃儿的尸身扔出去作狼饲料,你这孩子心高气傲的,不想死得那么难堪罢?听到没?听到给三娘我回话!”
“樊参赞,您是不能死!”随乔三娘同进帐里的军医跪了下去,满眶泪迹。“咱们那些兄弟都知道您要与咱们同生共死,都说了为您也得挺着,您可不能死呐。您死了,咱们这些兄弟要怎么活?南院大王一定会来救您救咱们的,您一定要熬过去!”
真吵。樊隐岳眉心揪起,唇翕无语。她当然不想死,也不会死,但趁这机会歇睡一下也不行么?这些人怎恁不让人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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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如此情形下,您自然是脱不了身的,您只要派一名医术精湛的军医,带上一些上等的好药,再备些干粮口食,随末将前去即可。”
“梁将军,你傻了不成?”不待楚远漠发话,王文远叱。“你应前去泰定城或延定城,那里良医粮米应有尽有。你到这里里来,又能比你军中情形好得了多少?”
“我……”的确是心焦失策,失策了!“末将只想到那时脚程距这三燕山近,而且樊参赞是都督的未过门的王妃,病成那个情形,末将急坏了,末将脑子蠢笨,末将……”
“她的病,很重?”楚远漠问。
“是,虽然樊参赞硬是撑着,好似无事。但军医说樊参赞操劳过度,以致寒气入体毫无抵抗之力,若不能及时救治……”
楚远漠握住管笔的手上,青筋浮起。
“都督,末将会去救樊先生,请您……”
“都督!”探卫未传自入。“山下有火把和人声,看情形,似是行军之人。”
楚远漠面色骤沉,“速传各营,噤声伏形!密切关注山下,若有异常,按先前所定路线撤至后山!”
“是!”探卫速闪出帐内,身子快而无声,显然是军中探卫好手。
“都督……”
梁光欲言,楚远漠眸光凌利扫来,压气沉语,“你未听到探卫的话不成?这个时候任何形迹都露不得!”
“可是,樊参赞她……”
楚远漠闭上了眸。
帐内人,王文远、梁光以及其他诸将,皆惊慑不语。他们跟随都督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在都督脸上瞧见过这等神情——
如此迷惘,如此困乱,如此焦惶,如此……沉痛。即使不经由眼睛,仍自眉间唇际,颊上额头,一点点传递给了他们。
“本王一定会去救她!”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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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夜,正好做贼时。
“关先生,关大侠,关圣人,能不能告诉咱这是啥地方?要来偷啥宝贝?”做贼者,哪个不是蹑手蹑足,偏有人不能安分,随着人腾跃起伏时,尚一径咭咭咕咕向人讨诘。
凝神定气,细长凤眸观望多时,关峙确准脚下所在即是目的之地,答道:“奭国皇宫。”
“咦?”梁上君立时以眼角睥色相睇。“你要在救隐岳前,还要和你的旧情人来话别离?”
关峙着实懒于和此人废舌,俯身待一队侍卫巡过,飘然落下。
梁上君不甘落他之后,如影随形。
“把锁打开。”一道红漆檀木门前,关峙道。
“为啥?你那旧情人位高权重,你叫她一声……”
“开门。”关峙掀起眸睑。
“……开,开,开!这就开!”亲娘老子,千万别招惹出这斯文皮囊里的真实本性,开!
待进至门后,梁上君豁悟。“这是你们的太医院?”
“太医院成药处。”关峙在各个药橱前行走,按其上标识药性取物,每样一瓶,尽归拢到了事先备好的布袋内。
“好,好,关先生就是关先生,还是你想到周到,神医已经有了,不就只需良药了么……唔?”这厮点他穴道作甚?
关峙提他跃上房内横梁。
下一刻,门吱呀大开,两个宫内太监模样的人急惶惶闯进。
“……这门怎么没锁?”
“许是当值的给忘了,顾不了那么多了,快点找救心丸,再晚一会儿,咱们太医院都要被拖出去砍头了!”
“这不在找嘛。陈太医也真是的,明明知道贤太后的病症,作啥不把药随身带着,连累得咱们被打被骂,这哪是贤太后的救心丸,是咱们的救命丸才是!”
“什么时候了你还叨念这些?陈太医说救心丸放在从外数第三排从上数第六道从左数第三格……找着了,找着了……”
小太监欢呼方兴未艾,杂乱哗音忽然高作,骂声、打声、兵器交鸣声,隐隐还见得火光冲起。
“有反贼犯上作乱,保护摄政王妃,保护皇上!”
“你们这些愚人,天下本该是别剌亲王的天下,谁是反贼?”
“杀反贼,杀反贼……”
“先杀摄政王妃,再杀皇上……”
室内,两个小太监吓白了脸,面面相觑,“出了啥事?”
“啥事?听这动静,一定是大事!”
“咱们该怎么办?这救心丸……”
“这个时候,逃命要紧,什么救心丸救命丸,谁的命也没咱自个儿的命金贵……啊啊啊,你、你、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