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其实是洛奕第一个发现秦颐的死亡的。那段时间秦颐的身体不好,于是搬到一栋小楼上养病。
他遵照秦颐的吩咐,在入夜后悄悄去找他聊天,然而在掀开床帐时,看到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当年幼小的他,做了一件唯一能做的是,就是带走了秦颐和杨氏所生的儿子。
那个孩子,有着像秦颐一样温和而善良的眼睛,在骨子里,却有着杨氏那样不顾一切的勇气。
自从遇到师傅后,他们就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这是当年他所做出的选择,如今,是该承担后果的时候了。
只是,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年鬼夷操刀给他换了脸容后,去师傅身边休养的那几个月。
那段日子里,他代替的是师弟许则宁的身份,因为出了麻疹不能见风,所以要日日夜夜都蒙着脸。
这样的理由,恐怕只有单纯如傅妧才会相信吧。真正的许则宁已经跟着师傅出门做事了,他的任务就是假冒许则宁留在村子里掩人耳目。
她当时有多大,七岁还是八岁?却已经是个美人胚子了,在同龄的村庄女孩中显得格外出众。
他一直在幻夜阁接受成为杀手的训练,不比许则宁这样的病弱少年,能在屋子里一呆一整天。
如果不是有傅妧的陪伴,那几个月足够把他憋疯了。
幸好他还有弹琴这个消遣,只不过那看上去灵巧聪明的女孩子,对于弹琴实在没有什么天赋,笨手笨脚的连一根琴弦都不知道该怎么换。
多么可笑,她的影子分明已经深深地印在他的心里了,她却从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的存在。
或许在她的记忆里,那段时间的“则宁哥哥”只是因为生病而略微有些不同。又或者,她已经记不清那段幼年的时光了。
他特意画出了秦颐生前的容貌,让鬼夷照着那张画像来调整他的脸容。可是,纵然拥有了那样一张脸,他却始终都不能成为心目中景仰的那个人,那个光明磊落,能够抛却皇子身份向他道歉的人。
他一直,在欺骗她。那张天蚕丝网,是他亲手交给秦烨的,不惜以自身为饵,来化解那两个人之间的信任。
他是个双面的间谍,一边在欺骗傅妧,一边在欺骗秦烨。
或许只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他一直没有忘记过替秦颐报仇的目的,但是,当年的那件事,至今都还没有查到结果。唯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他的母亲,也服下了毒药,生死未知。
而他牵挂了那么多年的少女,即将沿着师傅规划好的路,充当着一个刺客的角色,重新走向南楚。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他亲手布置了这样的陷阱,看着她一步步走进去,就连曾经那样软弱的许则宁,在这一点上也做的比他要好得多。
他究竟在做什么,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能有勇气说出真相了……
心脏仿佛被一只巨手攥紧了,洛奕猛地起身吐出一口血来,随即睁开了双眼。
面前的光影中,有一个少女,他连想也没想就倾过身子,牢牢地抱住了她:“对不起,我……”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重重的一推,洛奕向后跌去,撞到了车壁,登时喉中腥甜,又喷出一口血来。
“你干什么,混蛋!”清脆明快的声音,刚才那一推的力量也不小,像是练过武的人,显然不会是傅妧。
洛奕还没来得及失望,马车就骤然停下了。听到动静的黑衣人打开车门,讶异道:“阁主,你醒了?”
“这是……要去哪里?”洛奕捂着胸口问道。
“是回总坛……”那人才刚说出这几个字,只觉面前一物破空飞来,想要躲闪时已经晚了。
慕三千目瞪口呆地看着咽喉上被穿了一个洞的黑衣人,下意识地抬手抚上已经空无一物的发髻。
刚才那一瞬间,洛奕出声发问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然后从她头上拔掉了发簪掷出,就那样轻易地洞穿了对方的咽喉。
“你这是……”这些幻夜阁的杀手,不应该是他的手下么,为什么?
慕三千还没来得及问出心中的疑惑,洛奕已然跃出了车厢,从已死的杀手身上抽出长剑,迎面对上围拢过来的数名黑衣人。
为首一个脸上有疤的男子大声道:“阁主,你才刚服用过龟息丸,强动真力很可能会爆血而亡的!”
然而洛奕恍若未闻,在人群中左右冲杀,每出一剑必杀一人。
慕三千兀自张望,一柄沾了血的长剑已经甩到了她面前。
“想逃走的话,就趁现在!”洛奕喘着粗气说道,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地捅进了面前一个黑衣人的胸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