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还学会威胁人了。
真是各种计谋都用上了。
"妈咪!"小家伙已经开始叉腰,"你不答应我就胖十斤!"
顾云臣见她耳畔染上一抹绯红,刚要开口想要阻止云端继续下去,南楠就已经捧起自己女儿的笑脸,在她的苹果肌上亲了一口...
"好了,妈咪把这个吻送给你,至于你想送谁,那是你的事。"
"额..."果然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云端有一种斗不过自家妈咪的感觉。
她讪讪然地扁了扁嘴巴,有些失望,却还是从南楠怀里下来,一下子扑进顾云臣怀里,左右不停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十几口才停下来。
顾云臣十分有眼力见地没有去抹那些口水,云端眉开眼笑,"妈咪给了我一个,我给你十几个,这是利息哦,爸爸,你不要伤心哦。"
女儿的吻也很甜蜜,顾云臣微微一笑,"谢谢,那我就收下你妈咪这些吻了。"
她假装没听到,起身走向吉普车,"太阳落山了,走吧。"
林子里很快黑了下来,却别有一番精彩,这里的动植物都是生生不息的。
顾云臣怕云端被蚊子咬,抱着小家伙就直接上车。
玩了一天,又是抓鱼又是躲猫猫,云端早已体力透支,在他怀里睡得香甜,两个大人一路无话。
南楠将车尽量开得平稳一点,眼睛只盯着前方,目不斜视。
小家伙在顾云臣怀里嘤咛了一声,喃喃自语,让人听不真切。
顾云臣俯身,"云端,你说什么?"
睡梦中的孩子扬起一抹甜笑,不知是谁在耳畔问自己,却也答得真切,语气香甜软糯,如热热的糍粑捂住顾云臣的心口。
他的笑容却是慢慢僵住。
"她说什么?"南楠问。
顾云臣看着她,眸光如海,难测深浅。
南楠皱眉,"说啊?"
他捏住孩子的手,将头转向另一边,低低开口,"她说,她的第三个愿望是希望我们一直在一起。"
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连车速都放缓下来。
两个人静默无声,就连外面林子里的夜莺似乎也和风一起停止了鸣叫。
过了几秒,车速才慢慢提升起来,南楠语气淡淡,"人生总是有遗憾的,让她自小知道这个道理,也不是坏事。"
顾云臣看着她,"遗憾还没有发生,不让成为永久的遗憾,可好?"
三天之内,他明示暗示很多次,她却终归没有任何的回应。
这一次,南楠依旧也选择了沉默。
顾云臣心里生出一股子自我厌弃,他恨这时候的自己,也对以前的自己再也骄傲不起来,整个人仿若在绝壁边攀着孤藤的孩子,孤苦无依。
半世荣耀,却生出半生飘零之感,还有比他更惨的总统么?
喉咙里似被卡了一根鱼刺,疼得他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车子很快停稳在木屋外面,姜棠裹着毯子等在屋檐下面,双腿发颤地靠在廊柱上,"谢天谢地,可算回来了。"
那一脸委屈样像个小怨女一样,南楠失笑拍了拍一直在姜棠身前徘徊的花姑娘,"一边玩去!"
又转头看向姜棠,"你就这么怕它?"
"谁...谁怕它呀!"姜棠吞了一口口水,不甘示弱地上前把云端从顾云臣手里接过来。
她看了一眼顾云臣,欲言又止,最后终是什么都没说,将云端抱进了木屋内。
离天亮只有三个小时,她和云端都已经尽力了,想给他们一些多的独处时间。
南楠将烧烤用剩下的东西收拾好,转身走进厨房。
蜜色流光倾洒而下,将她身上那一股子浑然天成的英朗之气反而化去不少。
顾云臣戴上手套想要帮忙,南楠已经冷了声音,"麻烦你出去。"
三个小时不长不短,她不想给他任何绝地反击的机会。
顾云臣有些讪讪然,手套却不曾摘下,"我来洗吧,总得给我一点机会让我给云端做点什么。"
又是云端!南楠无法,摘下自己的手套扔进洗碗池中,"那你洗吧。"
"孩子的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顾云臣出声留住了她。
南楠转身,"你说。"
"我想周末来看她,她今年六岁,明年要读小学了,是不是考虑一下让她去我那边读书?"
南楠挑眉,"我可以自己教。"
现在很多小学教育都是在家中完成,她不觉得自己的孩子会比别人差。
顾云臣心里涌出一股无力,"那她也需要朋友..."
"村子里的孩子很多,她朋友不少,等我筹备好了,这边会有小学的,志愿者我都已经联系好了。"
她把一切都计划得如此完美,只是这一份完美里面,再也没有了顾云臣三个字的存在。
南楠折身,"如果没有其他事,麻烦你把厨房收拾干净。"
话音落地,是她给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顾云臣对着厨房,像是发了狠一样要将自己心中的一腔郁卒宣泄出来,把厨房的每一个角落都擦得干干净净。
可是黎明永远不会迟到,天很快就亮了。
云端还是醒了,赤着小脚站在房屋门口,小脸上期期艾艾,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挂在红红的腮边,"妈咪..."
小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顾云臣的背影被晨光拉长,他很想回头,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强求的资格。
如果再次强求,她可能会逃得更远。
这一次他侥幸遇见她,可下次,一定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
南楠很冷静,"你先进去睡觉,乖..."
"你为什么不肯原谅他?他是我的爸爸!难道你为了我也不可以试一试么?"
顾云臣依旧没有回头,只是狠狠握紧了自己垂在身侧的双拳,"再见。"
身后寂静无声,山林中当涤而来的回音衬得他更加寂寥。
默默半晌,他终是抬步,大跨步地离开木屋的范围...
南楠突然出声。
顾云臣脚步一顿,心快要蹦出喉口。
"谈了爸爸就不走了吗?"云端收住泪,抽抽噎噎地问。
南楠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云端立刻扑进姜棠怀里,"姜棠姐姐,带我去睡觉。"
南楠哄着她上了床才往外走,顾云臣立在巨大的榕树下,身子被晨光拉得颀长,略显单薄。
她走上前去,一步一步,不摇曳也不生姿,却每一下都踏进他的心里去,再也拔不出来。
眼里的辉光也慢慢点亮,周遭有薄薄的晨雾,衬得她眼神愈发清明。
"我送你过去,给云端一点缓冲的时间。"
善意的谎言是父母哄孩子的利器,却骗不了顾云臣。
眼里的辉光倏地灭了下去,他看着南楠,"谢谢。"
她对这一带比较熟,送一送他也无妨。
山顶在村落的南边,并不算太远,南楠取了车过来很快就到了山脚下。
C材料依旧没有着落,可目前最重要的是先着人找到曹营他们。
车子沿着一路的泥泞而上,在山中浓雾里穿行,像是走在云朵之上,顾云臣还没有搞清楚方位,南楠的车子却倏地刹住...
砰地一声撞上前方路中央的巨石,寂静的空气中传来几声金属机械的咔哒生,红色的吉普车已经被人团团围住,黑洞洞的枪口指上了他们的头...
"南小姐,顾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南楠心口一沉,顾云臣更是脸色晦暗了一下。
这个人有可能是在京都,也有可能是顾云臣随行的人员在之一!
因为既知道他今天会从这里离开,又知道他们名讳的人不可能是蒙扎砍!
说话的人从几名狙击手身后走出来,穿着土灰色的汗衫和阔腿裤,五十开外的人左边脸上有一条长长疤痕贯穿眼角和下颌,那疤痕血红,看起来很新。
可她却一把拨开他,"别多事。"
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她却开始嫌他多事。
顾云臣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哭还是笑,南楠已经盯着那张刀疤脸笑了笑,"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蒙扎砍。"
对方耸了耸肩,"怎么会不够?就是因为铭记在心,所以我才来报答你的一刀之仇,这位是总统先生,我也是赚了。赚大了..."
两个人之间有旧恨,顾云臣听出了这一点,心里又沉了沉...
他不在的时候,有多少人欺负过她?
他要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南楠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十分镇定,"你要什么?"
"阁下要的C材料原料,我有,"蒙扎砍摘下自己头上的头巾,装模作样地对顾云臣鞠躬,"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顾云臣眸深如渊,喜怒不辩地看着他,"有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只看你敢不敢?"
顾云臣勾起一抹懒散的笑意,目光却卷了那窗外的寒雾,"我的两个人,你也请去做客了?"
"正是,"蒙扎砍狰狞地看着他,"所以阁下,这不是选择题,而是填空题,你的手下二,寂寞得很啊!"
顾云臣眉宇之间一派淡然,"用他们来撬动我?你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些!"
话音一落,他猛地俯身,抬手一把摁下南楠的头。
刚才他说话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暗暗动作,此刻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轰地一声油门已经被踩到最低,直接冲出包围圈,狠狠地朝路前方的大石头上碾了过去...
吉普车的性能早已融入血液,飞过那石头直接朝山顶冲了过去。
路很狭窄,此刻已经无法后退,即便知道山顶可能还有更大的埋伏,两个人也别无选择。
"你怎么样?"
车厢内,竟是异口同声,问出了一样的问题。
顾云臣一愣,南楠却无暇分心。
几秒之后,他眸中染上淡笑,舒展如云。
窗外寒风呼啸,猎猎如刀,他的心却是微暖的。
身后传来几声枪声,接着便是更响的越野车引擎声传来,南楠将车子一个甩尾停在了山顶的平地上!
果然,原本应该到来接人的直升机竟是根本没有影子!
顾云臣目光早已凉如寒霜,浸了森森之意。
车里只有匕首,南楠掏出一把扣在自己的小腿处,扯下马丁靴的鞋带绑好,"没别的路了,跟我跳下去!"
两个人后方就是一个水潭,接着便是河流。
跳下去或许还有活路,可留下来,危险系数绝对是加倍的。
顾云臣半个字都不问,已经站到了山崖边,南楠看了他一眼,"你..."
"嘘..."他扣住她的肩头,"只要是你叫我跳我便会跳..."
南楠一怔,他已经将她整个人翻转过来,用自己的胸口贴住她的背,整个人往后狠狠一仰...
幸好雨林的山都不算太高,离水潭的也不过二十米不到距离,两个人溅起巨大的水花,朦胧中又听到了上面传来两声枪响。
顾云臣拉着南楠往下,一路潜游了十几秒才浮出水面。
岸边都是浮木和林子,寂静无声。
南楠猛地咳嗽,一把拂开顾云臣伸过来的手,"滚!"
顾云臣一愣,她已经怒目而视,翻身上岸,"这种事要准备好的,队友之间都要事先打暗号憋气的,刚才差点憋死我!"
她带着怒,脸色却是红润润的,模样一点也不冷冰冰,让人再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南楠回头,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对碰了一下,她倏地移开,脸颊有些发烫,"跟我走。"
她取下一根树枝,将上面多余的枝桠都用小刀剔除。
顾云臣凑了过去,"我眼睛现在看得见了,不用拐杖了。"
南楠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棍子往前方的灌木林里一放,"自作多情。"
她往前走,"沿着棍子的方向笔直走,才不会在林子里绕弯路。"
周围的树木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这样的确不会走失。
她天生就应该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顾云臣微微睖了睖,跟着她的步伐,林子里雾气浓重,两个人却也很快走到一块陌生的山崖边,长长的蔓藤从山顶垂了下来,顾云臣冲上去,"我先来..."
不等南楠回答他已经握住其中一根,整个人用力,却砰地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藤断了。
南楠无语,上前用小刀将藤蔓割开几根...
南楠扯住其中一根活的藤蔓,转头淡淡看着他,"蠢。"
"你要抛下我?"他冲口而出,话语里有些委屈,表情和云端如出一辙。
南楠突地想笑,却又不得不绷住脸,"我得去上面看看地势,明白我们到底在雨林的什么位置,然后再做筹谋。"
顾云臣脸上表情略松,却还是揪住自己衣服的下摆,"那你什么时候下来?"
这跟不让自己妈咪去上班的小孩有什么区别?
南楠带着笑,"半个小时。"
"好,"他应着。
南楠又看了他一眼,"别乱跑。"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熟练地攀上那只有十多米高的山崖之后,才慢慢地在原地坐了下来。
顾云臣找了一根木棍,又找了一些干苔藓,将一截比较大的枯木放在脚下,用南楠留下的匕首钻了一个洞之后用苔藓把枯木盖住。
两只手不停地搓着小木棍,想要取火。
林子里寂静无声,他们一个在山顶,一个在山下,他却觉得这是两年来最最贴近她的时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手中的苔藓里开始有轻烟冒出,顾云臣咬牙,加大了自己手里的力度。
南楠上前,将他的手打开。
"别..."
南楠却带了惊怒,"谁让你擅自做主的?"
顾云臣一愣,似犯了错一样,喃喃地,"我...想着你身上的衣服湿了,怕你感冒,所以..."
他怕她感冒?所以才生了火?
南楠微怔,心里突地五味杂陈。
话语低沉了许多,却也多了不易察觉的耐心。
顾云臣嘴角轻轻拉开,"嗯。"
"你转过我,把衣服脱下来丢过来,我帮你一并烤了吧,"她加了点柴进火堆里。
顾云臣比牙牙学语的孩子还要听话,转过身去将身上的上衣脱了,放在一旁,"我脱好了。"
南楠转身去拿衣服,却在触及他背部的时候,整个人狠震了一下...
刚才从山顶跳下来的时候是他抱着自己的,他的背已经被水塘旁边突出的岩石划伤了。
她却没有发现。
伤口不深,可衣服上却也沾了血迹。
自己,却毫发无损。
刚刚平复下来的心绪更加繁芜不堪,南楠连自己要做什么都忘记了。
顾云臣的声音不远不近传来,"饿了吗?我去找些野果。"
"我对这里比你想象的要熟,不必你操心。"
她收回自己的视线,只能故作不知。
衣服很快烤干,南楠丢了过去,起身,"在这里等我..."
"又要去哪里?"
他套上衣服看着她,"我和你一起去。"
"待着。"
南楠拿起地上的匕首,走了两步,似乎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不算妥当,折身看了他一眼,"火堆灭了,但是里面还有火星,你在这里看着就好,睡一会儿才有力气赶路。"
顾云臣眸光闪闪,亮出一丝星辉。
南楠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面前的林子里,他轻轻靠在石头边上,合上眼睑。
既然不能帮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她的后腿。
沉沉入梦,在这样的荒野之中,竟是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睡得安稳。
醒来的时候日头正浓,已经接近正午的时间,空气里飘动着一股子异常的香味,顾云臣侧脸,一块烤得白花花的肉已经被扔到了他脚边。
南楠收好匕首,将自己面前的骨头丢掉,"吃了走。"
他动了一下,发现自己身后的伤口竟是好了很多,淡淡地还能闻到一股清苦的香气,像是草药。
再看手中,取火的时候磨出来的血泡也已经被挑破,掌心被处理得很干净,还裹着布条,应该是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的衣物。
心口微微跳动了一下,他看向她,"你..."
南楠轻咳一声,不自然地别开眼,"你是云端的父亲,我总不能让你伤了残了。对她没交代。"
这如冰如火的折磨,却让他无比受用。
顾云臣觉得自己真是没事找虐,不管她说什么,哪怕是发怒的,他都觉得好。
伸手捡起地上的那个肉,扯下一块放进嘴里...
肉很硬,跟橡胶没什么区别。
他随口一问,"这是什么肉?"
"蛇。"
刚刚咽下去的肉又被喷了出来,顾云臣憋红一张俊脸,狂咳不止,"蛇?云端不是说你怕蛇吗?"
"你觉得可能吗?"她斜睨了他一眼,指了指被他吐出来的那些肉,"我劝你把剩下的吃完,因为我们现在的位置很不乐观,一会儿要坐筏子往下游走,这可能是这两天之内唯一能吃到的东西。"
"云端说的你怕蛇..."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那是因为她怕,我也得装一下,我不想让我的孩子觉得她自己是全世界唯一的胆小鬼。"
她说得很自然,说到云端的时候,眉梢也放得柔和了许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