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
顾七七穿着南铮的衬衫,下摆长到她的大腿中部,衬衫是深色的,可看得出来,那衬衫下面,只有内。
他们...她和南铮...
还没来得及开口再问,顾七七双眼一黑,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已经在黎洛面前晕了过去...
一切手忙脚乱,让人无暇顾及其他。
这个时候,有一个帮手已经是一种幸运。
乔司南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一切,等他回来,黎洛已经陪着洛锦书进了高级病房。
颅内出血,所幸没有大碍,他已经醒来。
却不愿意说话。
只是盯着黎洛,出神。
乔司南在门外等了许久,才等到黎洛疲乏的身影从病房里出来,"我要住在这里,陪护。照顾他。"
就如他以前无数次照顾过自己一样。
乔司南愣在原地。
却难得地,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那么这段时间,我来照顾花花。"
一旁的乔花花瑟缩了一下脖子,想起刚才爸爸打电话的时候说过的内容...
他把小素和冯奶奶,还有乔飞都要叫到美国来。
是要搬家了吗?
黎洛扫了他一眼,再看着一旁的乔花花,"花花,你愿意吗?"
始终要尊重孩子的意愿。
"愿意..."
乔花花立刻抱住乔司南的脖子,笑得一脸幸福。
那是真诚的幸福。
血浓于水,无论如何割舍不掉。
乔司南通情达理地看着黎洛,"那你在这里吧,我会让助理把你的洗漱用品送过来。"
甚至没有任何的纠缠,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再给她。
黎洛看着他和乔花花相偕离去的平静背影,似错愕,似...又有更加深层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愣了几秒,才转身,走回病房。
医生检查过南铮的身体,告诉黎洛他完全可以康复的时候,她握住南铮的手,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他虽然依旧一言不发,可她还是坐在一旁,安静地给他倒水,想等水凉一点了,再喂他喝下去。
可水还没凉,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
乔飞一脸凝重地看着黎洛,"少奶奶,大少在去机场的路上遇到山洪,砸伤了腿!"
蹭地站起,黎洛慌乱地看着乔飞,"什么?怎么可能..."
"已经送去手术了。医生说可能情况不太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呢喃着,反反复复,就这么一句话,声音干涩地像是几天没有喝水一样。
连一旁滚烫的水杯烫到她的手背,都没有察觉...
不过一夜的光景,乔司南又进了医院。
这一次,是以病人的身份。
不过奇怪的是,他伤了腿,居然可以住在神经外科,医院床位不够,刚好给他安排进了南铮的同一间病房。
黎洛一直愣愣地看着他。
看着他那被高高吊起的石膏腿,看着他一脸的疲惫,看着他闷不吭声地打点滴。
连一旁南铮摁下呼唤铃,她都没有察觉直到护士进来给乔司南换药瓶,她才有了一丝清醒。
南铮沙哑着声音提醒她,"他药水快用完了,你都没发觉吗?"
黎洛回神,看着南铮,愣愣地,说不出话。
她一直在等,等他开口跟自己说话。
可真的等到南铮说话了,她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大手笔。"
黎洛出门之后,沉寂的病房内突然轻飘飘地当起这么一句话。
原本在床榻上假寐的乔司南倏然睁开眼睛,目光渐渐清幽,"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只是盯着天花板,连看都不看旁边的南铮一眼,言语之间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南铮轻轻一笑,扯到伤口,也不觉得疼,"顾七七是你找来的吧?好莱坞的顶尖化妆师,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请得动?"
乔司南依旧淡然,"怎么,你打算告诉黎洛吗?"
"你以为我不敢?"
"那你可以尽管去说,让她更加厌恶我,永远也忘不了我。"
乔大少似乎又恢复了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她心里的某一个角落,永远住着乔司南。你,一辈子都进不去。"
南铮裹着纱布的头颅艰难地转动了一下,两个男人在半空中对视了一眼。
他突然嗤笑出声,"去机场的路怎么会有山洪?你也不怕被识破?或者说,自己砸断了一条腿只是为了进医院监视我?乔大少当真看得起我。"
原以为乔司南会恼羞成怒,没想到他居然还点了一下头,厚颜无耻地大方承认,"医院不是你家开的,我是来看我女人的。至于...你以为黎洛不知道去机场的路一马平川不会有山洪吗?她只是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
乱到失去理智,只担心他的安危。
南铮眸中的火药味倏然便淡了下去,他盯着乔司南,良久,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乔司南的话,居然让他生出了一股子无力回天的感觉。
不过一夜的光景,二十四个小时都还不到。
他的心境,已经从天堂跌入地狱。
再也,无法与窗外那明媚的加州阳光相媲美了。
病房的门在许久之后才被黎洛重新推开,这一次唤醒床榻上两个男人的,不是她的声音,而是空气里的味道。
那是不浓不淡,冷热也刚刚好的猪骨头汤的味道,只有在家里才熬得出这样的味道来。
乔司南眸光一亮,支起自己的上半身,正要说话。
黎洛却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直接坐在了南铮的病床边。
手里,只有一把勺子,一只碗。
那个小碎花的保温桶,在乔司南眼里就突然从可爱变成了可憎...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看的颜色?是哪个厂家生产这么难看的保温桶?如果是的话,他明天就让乔飞去把这个厂子收购了然后关了!
还有卖猪骨头汤的那些人,凭什么要把猪骨头汤卖给他的乔太太?真是可恶极了!
计较来,计较去,连卖煤气的公司都被乔司南腹诽了一遍,却始终,没有怪到黎洛头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黎洛拧开保温桶。
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汤倒进碗里;
眼睁睁地看着她温柔地将汤吹凉,然后...把勺子举到南铮唇边,"可以喝了。"
"他又不是骨折!"
乔司南忍无可忍,低吼出声。
南铮将汤一口吞了下去,嘴边还挂着一抹油光,却故意不擦,像是宣战的旗帜一样看着乔司南。
黎洛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又重新舀起第二勺,递到南铮唇边,"多喝一点,好得快。"
勾三搭四,大逆不道,气死亲夫!
可...还是那么美...
乔司南胸膛起起伏伏地,一把摁下呼唤铃,对着那边的护士台吼出自己要吃饭的要求。
片刻之后,精美地晚餐呈现在他面前。
可那鱼翅鲍鱼的,还不如南铮在喝的那桶汤!
真是气死人了!
南铮享受着黎洛的温柔,转头看向乔司南,"你晚餐有鸡腿?不错,以形补形。早好早走!早日康复!"
你才早日康复!你全家都早日康复!
乔司南气得不行,胡乱吃了两口便把勺子一扔,假寐。
黎洛将汤喂完,才起身出门去收拾碗筷。
"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南铮还在感叹。
"有吗?"床榻上假寐的人陡然睁开眼,眼里一点睡意都没有,"我闻不出什么味道。不香也不吸引人。难闻死了。"
南铮失笑,"是吗?"
"这样的女人熬出来的汤,一点也不好喝。不贤惠!不贤惠的女人,不要也罢。"
南铮依旧在笑,"是吗?难道你伤到鼻子了?为什么我觉得空气里除了那汤的香气之外,好像还有醋?好酸啊?"
"无聊!"
他转头,狠狠瞪了南铮一眼,却发现门口的黎洛...
她,她,她...手里还拎着一个另外一个保温桶,也是小碎花的,但是颜色不同!
乔司南激动地支起自己的身体,"洛洛..."
那个保温桶怎么那么可爱?怎么那么顺眼?
他一定要让乔飞把这厂子收回来,发扬光大,把这种保温桶畅销全球!起码家家户户都得有一只!
叫什么牌子好呢?
叫爱妻号,对,就叫爱妻号!
乔司南喜滋滋地看着黎洛,脸上还不忘装出一点小怨念的表情出来...
"我好饿..."
黎洛面无表情地靠近他,"饿了?"
他用力点头,直接把旁边的南铮当成了空气。
"这种女人,不贤惠,不贤惠的女人不要也罢。她熬的汤,不喝也罢。"
黎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将他刚才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给他听。
乔司南目瞪口呆。
她果然,是听到了...
"洛洛,你听我说..."
"我拿回家倒了,一会儿再来看你们。"
黎洛轻巧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病房。
乔司南一脸怨念地看着南铮,心里却在呜呼哀哉...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的是好疼啊!
黎洛将花花哄睡之后交给乔飞,再来到医院的时候,南铮和乔司南都已经睡着了。
她看了一眼南铮的心跳检测仪之后,又看了一眼病床榻上乔司南。
目光,停顿下来。
不是想停,而是不受控。
床榻上的人翻了个身,打断黎洛的思绪。
她惊觉自己在想什么,脸上开始火烧火燎地烫成一片...
怎么想到那种事上面去了?
在黎洛进入病房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醒了。
只不过,他们都在等...那是一场心照不宣,约定俗成的较量,默默的,却最残酷的战争。
他们在等,等她看照顾谁。
结果黎洛果然是个好姑娘...不偏不倚,两个都照顾到了。
却也,同时让两个男人都失望了。
乔司南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从将病床的上半部分摇起来,在南铮讶然的目光下...
轻松自若地将自己打了石膏的腿从吊带上拿了下来。
双脚落地。
南铮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腿没事?"
"你脑子有事。"
"你..."南铮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来消化这个消息了。
"呵呵,"乔司南裹着石膏,在南铮的病床前站定...
"我有这样的胆子,但是你没有。我可以生病,但是我不是为了让她心疼,所以不如来个假的。还有...你不会这样做,因为你太在意要在她面前树立你的好形象了。我不同。"
他抬手,长指在空中虚地一点,"我知道,无论我是什么模样,她都爱我。而她是什么模样,我也都爱她。"
南铮看着他,眉心越来越紧,"你这是欺骗。"
"这叫情不厌诈!"
身后突然传来一记声音,打断他们的对话。
黎洛端着托盘的手,在不停地发抖...
寒的是他再一次地欺骗,喜的是,他没有受伤!
南铮紧蹙的眉心微微松开,连紧握成拳的手掌也慢慢舒张开来,眼角开始挂着一抹戏谑的笑。
乔司南却一如既往地淡定,只是转头,看着黎洛。
心里,打定主意...
哪怕她用手里的托盘直接砸到他头上,他也没有打算躲一下。
可事实是,黎洛出乎他意料地平静。
只是将手中的托盘往旁边放了放...
"你出来一下。"
声音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了。
在南铮的目光里,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离开病房,走到走廊的尽头。
黎洛将自己的掌心放在窗棂之上,紧紧地握着上面的木条,连上面的小木刺扎进掌心嫩肉,她也没有察觉到疼。
咬牙,不去看身后的那个背影,"你走吧。别再来了。"
他也不解释,就是这么一个字。
坚决而不容撼动。
黎洛转身,突然大吼出声,像是心里纠结的情绪终于被他这样的举动激发到了极点...
"乔司南,你到底明不明白?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再回头了!我说过好几次了,如果你还不明白,那么..."
她突然顿了下来,深吸一口气...
"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死都不会再回头!"
他立在原地,看着她脸上愤怒的表情,还有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心口像是被泼了硫酸...
腐蚀一样地疼着。
脸上,却还挂着笑...
"洛洛,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怕和我再试一次么?,最后,一次,好么?"
他说得很轻,话语像蝴蝶的翅膀,扑棱着,落到她的心尖子上。
以至于黎洛都呆愣了。
呆愣到不知道要继续拒绝了。
最后,他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扣在自己怀里,不容她退缩地,将她的耳朵贴在自己的心脏位置上...
哒咚,哒咚...
那心跳依旧傲慢,却非常有力。
他在她耳边,蛊惑着开口...
"我们经历过生离,也差点经历死别...我们经历过对彼此最浓烈的恨,也经历过对彼此最浓烈的爱...连最难的事,我们都做过。接下来的岁月静好,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去经历了么?"
她靠在他怀里,像是被点了穴,无法动弹。
往昔一幕幕,如电影一样不受控地从在她眼前划过...
初见。
离婚。
再遇...
纠纠缠缠,每一次的风平浪静,都会被他们小心翼翼地以为是幸福的开端。
可每一次...都不是。
她,好累。
爱一场,已经恍若隔世。
回忆起来,就如同在回忆自己的前生一样,虽然回忆很近,可中间却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触摸不到,遥不可及。
见她不动,他将自己的手臂,一点一点收紧。
满足的叹息在胸腔中回当,却不敢发出一点点多余的声音,生怕会惊扰了她,惊扰了那好不容易,才愿意停下来,驻足的小鹿...
可下一瞬...
黎洛猛然抬手...
她用了全力,他的脸被打偏到一边!
掠夺他的思念,掠夺她的理智!
黎洛扣住他的袖口,抬眸,哆哆嗦嗦地看着他...
"我已经不干净了!乔正宸已经把我弄脏了!你还要我吗?你滚吧!"
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在这样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完全没有!
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打懵了!
他盯着她...
几秒之后,才终于感知到了那从四肢百骸同时涌入心脏的痛...
她不干净?
那是因为他没有护她周全!
所以罪魁祸首不是乔正宸,不是乔家,而是他乔司南!
心里,涌出一丝怪异的,报复的快意。
她抬步,朝南铮的病房走去。
擦身而过的瞬间,却再度被他扣住手臂...
"是因为这个,你才不肯回到我身边?才会连给我那么几分钟的时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向你解释都不肯?"他如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猛兽,眼里都是暴戾和血色,"是不是?"
最后一吼,他用了全力!
黎洛被他吓了一跳...
"如果是,那我把我自己弄脏!我把自己变得无比地脏!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
黎洛心口猛然一沉,心被惊骇拖着不断下坠..."乔司南,你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她害怕这样决绝的他,害怕他这样随时准备飞蛾扑火的样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