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黎洛呼出一口气,"心情真好。"
乔花花听到这句话立刻眉开眼笑,狗腿地上前帮黎洛拿下背包,"妈咪,扎帐篷的事交给我。"
"你?"
他们站的是一块平地,周围都是草坪和树木,虽然没有什么石块,可扎帐篷的事,一个小孩子怎么能胜任?
乔花花拍了拍胸脯,"我保证能顺利完成。"
"那我等,"黎洛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加油!"
"嗯嗯!"
乔花花猛点头,哗啦一声拉开黎洛的背包,将里面的那个帐篷拿出来,"开工啦!"
小孩子欢乐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山顶,天大地大,似乎只有他们母子二人而已。
黎洛也开怀地等在一旁,一边喝水一边看着乔花花假装很纯熟地扎着帐篷。
谁知这一等,就等到天黑。
小家伙忙活了一个下午,就完成了四分之一的工作量。
黎洛等得快要睡着了,才等来他可怜兮兮的一句,"妈咪,求帮助..."
黎洛这才假装很勉强地帮他一起完成工作,母子二人草草吃完晚餐,躺在帐篷里连星星都还没来得及看,就已经累得昏睡过去。
至夜半,帐篷的门被人轻手轻脚地拉开,乔花花被掏了出来,小家伙被人放在了旁边刚刚扎起的另外一个帐篷里。
乔司南帮他盖好被子,才旋身钻入黎洛的帐篷里。
许是因为许久没有这样放松,也许是因为今天太累的缘故,她睡得很熟。
就连有人进来也没有察觉。
他勾起一抹宠溺的笑,缓缓靠在她身边,将她揽在自己怀里,却又不敢太过用力,只听着她清浅绵长的呼吸,再看着穹顶的繁星点点...
天大地大,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
这样的感觉,真好。
这,就是他能想象的,关于幸福的全部了...
另一个帐篷里,乔花花在乔司南离开的那一瞬间,就醒了。
他眨了眨眼睛,撇了撇嘴,心道追女人这么麻烦,自己的老爸真的是太lo了,要是今晚还搞不定的话,那就真的是...浪费他的牺牲啊!
话又说回来,要是自己以后追云端,会不会也带她来看星星呢?
今天的星星...可真美啊...
就像是...天空就像是...他绞尽脑汁,想了许久,终于明白了今晚天空像什么...
像一个巨大的碗,扣在自己头顶一样,那星星就像是碗里还有几粒残留的饭粒...
真美...真香...
咕噜一声,乔花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饿...
南铮从钱夹里抽出支票递了出去,"谢谢。"
策划公司的人看了一眼上面的数额,眉开眼笑地接了过去,"先生,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谢谢,"南铮合上门,往自己房间里面扫了一眼。
蛋糕,鲜花,香槟,戒指,哦,还有烛光。
这个夜晚,注定是愉快的。
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这个时间,乔花花应该已经睡了。
对着镜子里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合体的西装,他这才出门,往黎洛那边走去。
开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南铮狐疑地上楼,敲了敲黎洛的卧室门,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推门而入。
没人。
旁边花花的卧室也是门口大开,没有人。
他立刻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无法接通。
南铮匆匆上楼,正打算打911报警,眼角余光便瞥到了留在门后的那一张便笺纸...
"我带花花去露营了,明天回来,勿念。"
是她的字迹。
放下心来的同时,南铮的手,却倏然地,将那一张便笺攥在手里,狠狠握紧。
幼儿园的露营一般都是亲子活动,学校不可能不要求一家三口参加。
她却宁愿带着花花独自去...也没有叫他。
心里...还是不肯接受他啊...
南铮苦笑一声。
今夜很美,星星也很好。
可他准备的一切都将是白费,注定要独酌一夜了。
回到自己家中,他将准备好的克鲁格香槟打开,坐在长餐桌的一边,举杯,对着另外一边空空如也的椅子道,"洛洛,很多话,我不敢说。"
"本来想借着酒劲告诉你。"
"现在倒好,也不需要酒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仰头,将手中的酒饮尽,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今天是我们认识五年的纪念日。"
"五年前的那一天,你走进我的心理诊所,告诉我说,医生,救救我,我快死了..."
"我永远忘不掉那一眼。"
男人陷入回忆的时候,总是格外温柔。
他笑,又是一杯酒进了肚子,"从那一刻开始,我告诉我自己,我一定要让这个女人今后好好的,一点差错都不要出。"
"我看着你挣扎,看着你哭...我总是很理智给你我的建议,告诉你要怎么做。"
"可是洛洛,你是我最最难以面对的一个病人。"
"因为我想给你的,是怀抱,而不是治疗。"
"我每次都努力克制住..."
"我看着你和乔司南哭哭笑笑,一路到了最后...我想,或许就这样吧,这一辈子能如此看着你,也是好的。"
"但是,现在我又有机会了...对吗?"
烛光跳跃,将那个对着空气独酌的男人衬得更外寂寥...
加长房车稳稳停在南铮别墅的门口。
车门被司机恭敬的拉开,一双莹白如玉的长腿跨出车门。
十寸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之上,顾七七笑意盈盈地递出自己的小费,"多谢。"
"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司机将小费收好,快意地离开。
顾七七深吸一口气,从别墅的窗户之上,最后检视着自己此刻的模样...
火红斜肩小礼服,下摆刚好遮住一半的小腿,露出里面的纤睖有度,肩头如玉一样白皙。
一向喜欢被扎成马尾的头发也被她放了下来,垂在饱满的胸脯之前,像海藻一样随着夜风飘当。
就连一向有些散乱的眉毛也被雕琢成了黎洛一贯喜欢用的秀水眉。
精致,典雅。
这一块璞玉,终于被打磨了出来。
而打磨她的人,是乔司南找来的,她按照他给的名片找到了全加州最顶级的造型师,对方什么都不问,直接将她打造成了如今的模样。
像黎洛。
像足了九分。
还有一分,是顾七七眉宇之间未脱的稚气。
院子里的玫瑰绽放,幽香怡人,良辰美景,花前月下。
不可以退缩...不可以。
窗帘后,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起身,又飞快地扑倒在地。
这一扑,将顾七七最后的理智也撞散!
她飞快地推开门,看到倒在地上的南铮,闻到一屋子的酒气,"南铮?你怎么样?"
开门的那一刹那,门外已经逸进一室的月光。
她如仙子,踏浪而来。
南铮迷蒙地睁眼,扣住她的脸...
"你来了..."
一声,余韵回长。
"是啊,我来了。"
顾七七的心,立刻就化了。
她想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却被南铮拽住手腕,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四眸相对,是各自的柔情。
她,再度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黎洛抬手朝前一探,"花花。"
旁边的人微微动了一下。
黎洛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她盯着面前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司南笑意慵懒,完美的五官在这样的清晨之中更加养眼。
"早安,我的乔太太。"
这声音,这声音!
黎洛惊得从地上弹起,头撞上帐篷顶部的钢条,她疼得大叫一声,蹲下身体,捂住自己的头。
"这么不小心!"
乔司南更加紧张,上前要将她抱住查看究竟,却被黎洛一把挥开。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又惊又怒。
"我老婆孩子都在这里,我自然也在这里,"他说得如山间岚风一样自然,"快给我看看,不要乱揉!"
头上已经鼓起一个大包,疼得眼冒金星。
可眼角隐隐有泪光渗出,却不是因为疼痛。
她拼命往后退缩,哪怕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之内,也想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滚!"
原本含笑的眸子微微一缩,划过一抹冷,"你叫我做什么?"
她大吼,"立刻给我滚!"
"你想让花花听到他父母吵架吗?"
痛恨他,也痛恨他无时无刻都能找出自己的弱点所在!
黎洛撤下自己的双臂,防备地环绕在自己胸前,"滚。"
这一次,声音平静了很多,只有表情,仍然激动到不行。
他试图接近她,可她就像是蜜蜂,随时准备扎得他一身的包,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也无所谓。
那双他贪恋的杏眸之中,是满满的悔恨。
"顾七七是你找来的,是不是?"
她何其聪明,立刻就想到了那个蟹黄汤包是出自他的手,连带顾七七也是找来的'帮凶';。
"我只是想让你平静下来,给我一个机会解释,可以吗?"
他避重就轻。
黎洛冷笑,"解释?解释什么?解释你和童宁为什么那么亲密?还是解释你...为什么把她放在第一位吗?"
时至今日,她想起洛城的种种,想起自己已经心伤到需要背井离乡,就不得不恨,不得不怨!
再如何要让自己平静,再如何掩饰,都掩饰不了她此刻脸上的受伤。
乔司南心中悲恸难当。
可又能怪谁?
她,还是他自己?
亦或是...作为乔家长子那原本挣脱不了的,尔虞我诈的命运和人生?
"洛洛...你听我说,我之所以那样是因为..."
"不听!"
她尖叫,捂住自己的耳朵,眸底渐渐逼出血色,"我一个字都不要听!洛城的一切我都不要听!"
捂住她肩头的指尖微微一僵。
两个人静默下来。
她恨着。
他...痛着。
下一瞬,乔司南残忍地拉下她的双手,翻身,将她压在自己身下,不许她躲,不许她逃避...
"你必须听!那是因为乔正宸他..."
"乔司南!"黎洛挣扎,手腕被他死死箍住,勒得生疼,"洛城这两个字,乔家的一切,都会让我再痛苦一次!你多说一个字,只会让我更加痛苦!让我再伤心一次!"
他愣住。
接下来的话,凝固在唇瓣之上,再也吐不出来。
不是因为她的话。
而是因为她眼底的决绝...
黎洛闭上眼睛,努力,努力不让自己眼泪掉出来。
深吸一口气,想要驱散那心口的梗痛,一个字一个字地,颤抖地,却坚硬如石子地从她嘴里蹦出来...
"你再多说一次,只会让我多回忆一次,我只会更痛苦一次,再伤害我一次..."
她停止挣扎,声音里都是绝望...
"那就伤吧。伤透了,也就无所谓了,也就不会再伤了,到手,我就可以亲手...把你这个无关痛痒的人从我心口剜掉!"
她声声泣血。
他...辩无可辩。
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最后,凝结成冰。
无关痛痒...还有比这四个字更伤人的么?
如果她现在还有恨...
那么不爱不恨,是不是更会让他绝望...
他从上方俯视着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洛洛..."
她痛,他只会更痛,更痛啊...
可是,如何才能让她知道?
他想说,却又不敢说。
半晌撑在她身侧的手指微微抬起,想要擦掉她眼角的泪...
黎洛头一偏,堪堪擦过他的手掌心,咬牙...
"你走吧。乔司南。"
"不要再来打扰我的平静。"
"乔家,我背负不起。"
"豪门游戏...我从来都只会输,不能赢。"
"我累了,我的人生,只想踏实走完。玩不起任何的游戏。"
他的手顿在半空,心口像被陡然拉空,血脉尽断!
"走!"
他俯身,凝视着她。
最终,从她身上撤开来。
心里,却空得有些可怕...他有一种感觉,他的乔太太,再也,再也不会回头了。
胃突然传出一阵痉了挛,像是五脏六腑都突然搅在了一起,又被人生生地抠出来一样地痛...
乔司南颓然地靠在帐篷的一边,低低道,"洛洛,你带花花来露营,却瞒着南铮。是因为在你心里,我才是一家人,我才是花花的爸爸,无可替代,不是么?"
黎洛转头,睁眼。
盯着头顶明晃晃的太阳。
有些刺眼,她却不肯眨眼,就这样盯着,逼迫自己把眼泪吞回去。
然后,起身。
平静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是,你是花花的爸爸,无可替代,永远都是。"
他倏然抬头,眸中浸润出一点点极力压抑,不敢表现出来的惊喜。
"可从我离开洛城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只是花花的爸爸,而已。"
从那一刻起,他成了一道符号。
永远平板,没有生气,于她来说,什么都不是了。
眼中的辉光似被冰水当头淋下,乔司南嗫嚅着唇瓣,想要再说话,却被黎洛打断...
"来露营,是不是你安排的?你让顾七七安排的?"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黎洛的手机已经响起。
是南铮的手机。
她当着他的面,将手机接起...
"花花妈咪吗?"那边的顾七七已经快要哭到崩溃,"你能不能尽快回来一趟?"
黎洛心里咯噔一声,"什么事?"
"南铮...南铮在手术室里,你尽快回来,好吗?"
轰地一声,如五雷轰顶。
外面的阳光也瞬间晦暗了下去。
黎洛来不及细问,赶忙钻出帐篷将乔花花一把拽出来,"快快,我们下山!南铮叔叔出事了!"
乔花花也方寸大乱,立刻帮妈咪收拾东西,可越乱,越不知道怎么办。
乔司南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她慌乱无措的背影,心也一点一点地被撕开...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画面更残忍?
你爱的人在你面前落泪,在你面前慌乱,在你面前六神无主。
可这一切,竟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他上前,一把摁住黎洛的手,"洛洛..."
"走开!我没空理你!"
她大声吼着,恨不能将他像苍蝇一样拍飞!
乔司南手掌微微一僵,摁住她的肩膀,"交给我来收拾!我带你们下山!"
他不容她拒绝,也像是生怕自己会后悔一样,快速地收拾好行李,直接塞进她怀里,一把抱起乔花花,拉着踉踉跄跄的她朝山下走去。
黎洛像是呆愣了一样,盯着前面的路面,也不催促。
满脑子里,只有一个思想...
南铮,千万不要有事!
千万千万!
她欠了他那么多,怎么可以还没有报答就让他走了?
一路,无话。
乔司南将他们母子塞进车里,自己坐上驾驶座,连安慰的话,也已经说不出了...
乔花花也终于感知到了气氛的不寻常,瑟缩着小身子,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连眼神都不敢随便乱瞟。
医院,手术室外。
顾七七全身麻痛地站在手术室门口,眼中空洞地盯着那手术中的大字。
她知道,自己昨天是被打扮成黎洛的模样。
可是她只是想讨南铮欢喜。
二十年的人生里,她从小便被当成一个芭比娃娃一样培养着...只要父母高兴,她可以穿自己不喜欢的纱纱裙,可以穿自己不喜欢的高跟鞋,也可以喝自己根本不喜欢喝的高等红酒。
无往不利。
却在二十年后的今天,踢到铁板。
忘不了,早晨的阳光之中,南铮那温柔缱绻的目光。
忘不了,那一份温柔缱绻,逐渐地,被难以相信却取代。
忘不了,当他看到床单上那一抹血色的时候,眼中的难以相信,慢慢变成了泼天的愤怒!
他愤怒地掐住她的脖颈,愤怒地质问为什么会是她,愤怒地问她有什么阴谋的时候...
她,心碎。
那一刻,甚至在想,不如就此死去。
能被他掐死,也是一种福气。
可就在空气被剥离,临界点到来的最后一刻,他却突然放开她。
又哭又笑地抓起一旁的车钥匙,眼里的没落像一个失去了希望的孩子。
那样不知所措,又那样的疯狂...
一脚油门下去,他已经离开她的视线。
顾七七全身的力气也被瞬间抽走,跌坐在地...
阴谋?
顾七七笑开,笑到最后,哭了。
世界从泪眼之中变得一片朦胧,唯有那雪白床单中间的血迹变得刺眼而猩红...
哪个女人会舍得拿自己的第一次,来玩阴谋?
她的爱,原来在他眼里,只是一场不堪。
连阳光都不配的,不堪...
这不堪的爱!这该死的爱!
她浑浑噩噩地走出南铮的房子,却看到街区口,他的车已经撞上了一旁的拱桥...
那一刻,她的世界,被颠覆。
还有...他的。
什么叫颅内出血,她不懂,她只希望此刻上天能听到自己的祈祷。
哪怕是拿她的命去换,也没有关系。
只要他安好。
只要,他,安好。
身后的脚步声踉跄传来,黎洛在顾七七面前站定,抓住她的肩膀,"怎么会这样?南铮不是不小心的人!他怎么会出车祸?他怎么了..."
顾七七脸色惨白,嗫嚅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看了一眼黎洛,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乔司南。
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说话啊!"黎洛急得猛晃她的肩膀,"医生怎么说啊?有交代什么吗?"
黎洛盯着她,手指一寸一寸地缩进,目光触及顾七七此刻的打扮,错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