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洛城着名的呛口辣乳鸽。
"百鸟朝凤。"
是辣子鱼。
"凤鸣朝阳。"
"鸾翔凤翥。"
林林总总,数十道菜,全部以凤凰命名,都是洛城名菜,赢来一片叫好的声音。
厅内的气氛越来越好。
云娅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就连素来没什么笑容的顾云臣,也在旁人的附和之下,露出一丝笑意。
南铮介绍完毕,恭敬地退到一边,"阁下,请您开宴。"
云娅施施然起身,举杯,晃了晃杯中的红酒,"各位女士们,先生们,请允许我借用南州长刚才的一句话...这,是一个家宴。既然是家宴,那么请大家不要拘束,就座吧。"
家宴...
所有人都遵命落座。
云娅的视线一一扫过他们,在掠过乔司南和黎洛的时候,也没有半秒的停留。
她举杯,"祝国泰民安。"
"国泰民安!"
众人齐齐应声,饮尽面前的杯中红酒。
"再祝,身体康健!"
云娅依旧温婉,却带着不容亵渎的干云气势,仰头,再度饮尽杯中酒。
"身体康健!"
众人立刻跟随。
"三祝,家庭和睦!"
云娅再度举杯,笑意盈盈地看着所有人,五十开外的脸保养得十分得宜,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沧桑。
有人微微一愣。
都知道女总统早年丧夫,这一下,反倒让人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
到底是南镛镇得住场,立刻起身,和女总统对视一下,在空中双手举杯,"俗语说,前人强不如后人强,希望各位在座的年轻后生们,在顾少的带领下,越来越强!"
这一句,是在提点众人,女总统还是有家庭,有儿子的!
所有人立刻反应过来,再度应声。
云娅这才满意地喝下红酒,落座。
"阁下,洛城本土菜都比较辣,也不知道您能否吃得惯?不如我着人准备一些清淡的菜式再..."
一旁的总统秘书已经开口,忧心地看着桌上那些个个辣得冒油的菜式。
"无妨,"云娅自然不会不顾大局,南家既然准备了这些菜,又说得如此讨巧,此刻是在洛城的地盘之上,她不会愚蠢到给洛城的所有政界名流都留下一个难以伺候的印象。
席间举杯相谈,甚是愉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依旧热络不减。
云娅吃了一些菜,才从坐席上起身。
保镖陪着她,去往洗手间,里外仔细检查过一次之后,才恭敬请女总统入内,然后又里里外外地守着。
餐桌上的乔司南长指一翻,优雅地帮黎洛剥着手中的香辣虾,一个剥得宠,一个吃得乐意。
像是丝毫没有关注到餐桌上谁还在,谁离开一样。
"最后一个,不许贪多,怕你吃了上火,"乔司南细心地剔除虾线,将虾递了过去。
黎洛以为他要递到自己的骨碟上,"喂你。"
众目睽睽,其中还不乏许多老古板,都认得乔家这对风头正劲的大少爷和大少奶奶。
有人已经皱眉,表示不赞同。
总统虽然说了是家宴,可这番举动,也着实有些上不了台面吧。
眼角媚眼如丝,唇若含丹潋滟,水泽盈盈。
有人暗自倒抽了一口气。
黎洛却已经娇嗔出声,"情不自禁,大家见谅。"
秀恩爱嘛,谁都会的。
乔司南大掌一抬,将她虚揽在怀中,耳语了几句之后,黎洛才笑着捶了捶他的胸膛,"越说越离谱了,这些叔叔伯伯听到,又要说你离经叛道。这些话,留着回家在床榻上说不就好了。"
黎洛低呼一声,连忙起身。
"去那边收拾一下吧。"
坐在一旁的南铮起身,充分表现出一个主人家应该有的风度,将黎洛往洗手间方向带。
乔司南则是坐在原地,看着那些老古板们责备的眼神,丝毫不影响心情地一笑,长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一下一下,气定神闲。
他早就花名在外,不在乎这些老不死的怎么看。
黎洛跟在南铮身后,两个人一路无话。
她步伐沉稳,心里,却很紧张。
宴会不准带任何的佣人,就连南家的佣人,也都被遣散去了厅外。乔司南和她,只能亲自出马。乔司南刚才说的话,她又反复地记了一遍,直到南铮站定,她才停下脚步。
保镖立刻将两个人拦住,"阁下还在里面,不能进去。"
南铮凤眸一挑,凛了他们一眼,挡住了黎洛的低垂的脸,"刚才阁下说是家宴,你们没听见么?摆出这副姿态,又是为何?如此拘谨,难道要辜负阁下一番心意?"
保镖们面面相觑。
阁下是女人,他们自然不能进去询问。
可刚才阁下说的话,他们也是都听清楚了的。万一阁下出来怪罪...
黎洛没有插话,只是一直将头垂得低低的,看着自己身上的酒渍,那模样,任谁看了都只当她这个没什么历练的小姑娘是怕在宴会上失礼,所以一定要进去收拾一下才肯罢休。
为首的保镖看了黎洛一眼,一个眼神递出去,立刻有人上前搜查,确定她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之后,才将洗手间的门拉开。
南铮站在门口,双手垂在身前,没有任何异样表情。
黎洛则是提了提裙摆,优雅颔首致谢,然后才款款踏入洗手间内。整个过程中,都没有抬头。
鎏金大理石装饰的洗手间很是宽敞,因为是宴会厅的缘故,所以洗手间也被隔成了好几个隔间,最后一间门是紧闭着的。
云娅,就在里面。
黎洛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将自己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双眼飞快地露出醉意,然后流理台上那块南铮早已准备好的软香皂捏在手中。
听到最后一间传来抽水马桶的声音之后,她蹬掉脚上的高跟鞋,飞快朝那边"踉跄"地挪步而去...
她再度捏紧手中的那块软香皂,强迫自己不能有任何的紧张!
成与不成,全在此一举了!
将手中的软香皂捏得更紧,她,没有时间紧张!
几秒之后,洗手间里传来砰地一声。
保镖们脸色一变,已经冲了进去...
云娅被黎洛撞得跌坐在地,却也没有什么大碍。
黎洛则是怔怔地坐在原地,眼神有些发。
保镖上前,将云娅扶了起来,立刻将黎洛围住,"阁下,您没事吧?"
保镖队长关切出声。
云娅摆了摆手,看着地上那个垂着头,看不清脸,却一身酒味的人,"她喝醉了吧,不要紧。"
南铮见机,立刻上前将黎洛扶了起来,半抱在自己怀里,"她喝多了,冲撞了阁下,实在对不住了。"
姿态这般亲昵...眼中的急切让云娅一笑,"不要紧。"
"发夹,我发夹掉了,要找发夹..."黎洛披头散发地靠在南铮怀里,手扣住他的大掌,"南铮,帮我找发夹..."
"阁下,要不您先出去,这里毕竟不是久留之地..."南铮清雅一笑,似无可奈何,"我帮她找一找发卡吧。"
云娅在保镖队长的跟随之下出了洗手间,却留下了几个保镖,看着南铮,"南先生,我们公事公办,见谅。"
"也好,"南铮将怀里的黎洛送出,任由其中的一个女保镖再次搜了身。
"没事了,请走吧,"女保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南铮立刻,将黎洛带了出来。
宴会厅里依旧觥筹交错,只是餐桌上,少了两个人。
一个,是黎洛,另一个,是南铮的远房表妹。
南铮带着黎洛飞快地上到二楼,隐蔽的雪茄室内。
"表哥,"年轻的女子靠在暗处,见到南铮,立刻唤了一声。
"马上和她换衣服,然后下楼,回到乔司南身边。"
两个女人今晚穿的是一模一样的衣服。
黎洛和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闪到一旁的小隔间里,将衣服对换过来。
出来的时候,黎洛身上的香槟色礼服依旧完美无瑕,可对方的,却沾满了酒渍。
她将头发迅速盘起,补了妆,看了一眼等在外面的南铮,"东西拿到了吗?"
"放心,没问题。"
南铮扬手,将自己表妹的头发弄乱,然后才叮嘱黎洛,"你从右边的楼梯下楼,直接就到后花园,然后从后花园再回宴会厅。"
黎洛点头,步履匆匆而去。之所以要自己亲自出马,是怕那小表妹镇不住。现在,终于完成了任务。她心口如擂鼓,却异常地有成就感。
一切,随风无痕,隐秘得没有任何知道。
当她回到乔司南身边的时候,看到那一群老头子脸色已经涨成了猪肝红。
她站在他身边,妖娆地俯身,给了乔司南一记法式深吻,两个人舌尖微微勾了勾,那是之前约定好的,事成的暗号。
"你对这些叔叔伯伯们说了什么?"
"说他们如果想要老当益壮,也不是不可以,所以不必羡慕我们。"
黎洛噗嗤一笑,难怪那些老古板们是这样的脸色,很不得把乔司南这个"异类"扔出去才好。
她施施然坐下,不动声色地吃着眼前的牛排。
这些老古板们,一定不会将刚才自己和乔司南的调。情说出来。
他们赌的,就是这一点。
果然,所有人鸦雀无声,云娅也重新落座,话题,又回到了总统身上。
几分钟之后,才看到南铮带着自己的表妹在女总统面前站定,"阁下,刚才在洗手间冲撞了您,真是..."
表妹委委屈屈地开口,连身上的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来道歉。
这份急切,落入云娅眼中。
云娅勾了勾唇,依旧和蔼,她拍了拍表妹的手,"没关系,女孩子仪表最重要,你先去收拾吧。"
"谢谢阁下。"
表妹深深鞠躬,最后才转身而去。
一切,照常进行。
谁也没有再留意这个小插曲。
直至深夜,宴会才结束。
南铮立在南家的大门外,代表着南家,礼貌地送客。
每个人都在总统保镖的检查之下,才得以从宴会厅出来。南铮就站在保镖外面,送别客人。
所有女士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南铮都十分绅士地弯腰,给她们来一个吻手礼,然后亲自拉开车门,"慢走,欢迎再来。"
黎洛经过的时候,自然也不例外。
南铮眼角的余光瞥到乔司南的不佳脸色,故意延长了几秒这个吻,唇瓣落在黎洛的手背上,还反复摩挲了一下。
酒红色的玛莎拉蒂刚刚驶出东山,乔司南就一脚刹车踩了下去,猛地将车子停在路边。
黎洛差点撞到前面的挡风玻璃,乔司南已经有些急躁地拉起她的手背,长臂一捞,从后座抽出一整盒湿巾,猛地擦拭着她的手背...
"他有没有流口水到你手背上?"
他狠狠地擦着,连目光都有些不善,恨不能将南铮抓出来打一顿才肯罢休。
黎洛哭笑不得,"要不要我用消毒液洗一下?"
不就是一个吻手礼吗?至于吗?
乔司南偏头,"可以吗?"
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顿下来。
黎洛挥手,一把拍在他的肩头,"你脑子进水了,还可以吗?那东西很伤手的!"
乔司南眼中的熠熠立刻暗淡了下去,擦她手背的动作也暗自更加用力。
"哎哟!"
黎洛惊呼了一声,将手抽了回去,"你干嘛?都给我擦红了!"
白皙的手背上红肿一片,他真的是快要把她的皮都擦破了。
乔司南这才发觉自己用了多大的力,立刻将她的手捉了过来,捧在掌心,细细吹气,话语里却还是带着恼怒,"下次他要再敢亲你,你就扇回去。狠狠扇!"
这话...
黎洛心里也堵了气,干脆抽回手,"也不知道是谁以前还想把我和南铮凑成一对,送到国外去。"
"谁?"他浓眉一划,怒意冲天的开口,"我宰了他!"
"额..."黎洛憋了又憋,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罢了,不和你置气了。这种醋,不许再胡乱吃了。"
"你是我的,"他却依旧较真,带着执拗的孩子气,"连头发丝都是。手不能给别人亲了。"
"是是,"黎洛想起夏唯朵那句男人有时候得靠哄,也来了耐心,"我干脆去买个阿拉伯女人的那种衣服,把全身上下都裹起来,你说好不好?好不好?"
黎洛松了一口气,好歹这醋也算吃完了。可气还没松完,就听到乔司南幽幽开口,"那种衣服料子不好,等我找到好料子,给你做一身一样的。"
"额..."黎洛咬牙,"你干脆把我包成木乃伊,岂不是更好?"
乔司南居然点头,"也好。"
他却抬手,一把将她扣在自己怀里,"洛洛,你是我的。知道吗?"
声音低低的,像是这段时日以来,他在她耳边说过无数次的那样。
黎洛心口一软,哪里还有半分怒意?她抬手,回抱了他一下,"司南,我知道。"
只是,他是她的,那么他呢?
和童宁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她总是有些隐隐的不安。
可这些不安,却又无法言说。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多想了,又如何能够宣之于口?更何况,童宁还曾经那样帮过他们...
翻手,将手摊开。
"南铮刚才在吻手背的时候,将这个东西给我了。"
手心里,正是她在南家洗手间里拿过的那一块软香皂。
老太太乔蓉接过桂婆子递到手中的暖手炉,瘦削的身躯窝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只剩下风烛残年四个字而已。
"这么晚了,找奶奶有事?"
乔正宸失踪,乔蓉大受打击,乔家的所有事宜便落在了乔司南身上。
乔司南看了一眼一旁的桂婆子,"奶奶,您知道芸儿是谁吗?"
乔蓉拨动佛珠的手狠然一顿,脸上仅存的那一点睡意也了然无存,"你这孩子,芸儿不是和锦书去旅行了吗?算算日子,这几天也差不多要回来了。你二妈也已经打电话去催促他们赶紧回来..."
乔司南起身,将半开的雕花红木窗关上,"这夜里风凉,有点冷。桂婆婆,帮我和奶奶泡一壶热茶来,可以吗?"
桂婆子应了一声,旋身走开。
泰和苑的客厅内,只剩下祖孙两人。
凉风依旧钻入缝隙,冻得乔蓉觉得有些刺骨。
这天...是快要入冬了吧?
乔司南折回,在乔蓉面前蹲下,轻轻握住自己奶奶的手,将自己带来的两个物件,放在了乔蓉手中...
"奶奶,这枚戒指,是我在父亲保险柜里找到的。这软香皂上面的纹路...是黎洛今天冒着很大的风险从女总统手指上摁下来的。这种花纹很老,应该是您以前的东西,对吗?"
乔蓉眸色速黯,盯着乔司南手中的那块软香皂和那枚老金戒指,苍老的脸庞狠狠颤动了几下,然后,才抬手慢慢将那枚戒指捏在掌心里。
烙手一样,滚烫。
乔司南握紧乔蓉的手,"奶奶,乔家现在内忧外患,我总得要知道我们的敌人是谁,才能和敌人对抗,您说对不对?"
乔蓉沉默良久,只是抬起枯瘦的手,反复摩挲着乔司南的脸庞,"司南...都是孽债,孽啊..."
话音未落,已经是老泪纵横。
这座豪门里,从来不缺的,就是秘密...
乔蓉觉得自己的这一生,都在保守秘密,都在赎罪...
为了赎乔安然的罪,她让乔司南娶了黎洛。
可乔远山的罪,又有谁来赎?
她噙着泪,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儿,看着那张和乔远山年轻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长得太好看,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司南,你记得你小学的时候和同学打架,被划破手臂那件事吗?"
乔司南点头,"记得。"
当时他和班级里的一个男生打架,因为那个男孩子不知道从何处道听途说了一件事,说乔远山以前是铁公鸡,连自己老婆被绑架了都不管,还说要五十亿没有,五十块倒是可以考虑的这句话。
最后,直接导致了自己的老婆被撕票。
那时候他还小,只觉得对方在污蔑自己的父亲...明明司徒娟好好地在乔家待着,怎么可能已经被撕票?
结果就是他和同学打了一架,对方直接拿教室里的教学圆规把他的手臂划破了。
可乔家却难得没有追究这件事。
乔司南觉得奇怪,乔远山只淡淡告诉他,得饶人处且饶人。
现在细想...
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
乔远山只是在掩盖,在逃避。
"正芸的名字,是你父亲坚持要取的,他是为了纪念他的第一位妻子,夏芸。这也是你父亲为什么特别偏爱正芸的原因,他把他的愧疚,对放在了正芸身上。"
乔司南脊背略略一僵,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可听到乔蓉亲口验证,却还是觉得害怕...
难怪,那些人会在绑架黎洛的时候说这件事,原来是真的...
他当时只以为那些人在拿谣言试探自己,现在想来...绑架黎洛的人,很有可能就跟女总统有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