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谁?"
"童宁。"
"时间?地点?"
"四年前,酒店顶楼。你将她推下来的。"
"里面可有尸检报告?"
"自然有,"陈玉生已经开始不耐烦,"这些问题,可是早就问过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定罪。"
罪?
乔司南依旧不疾不徐,"我的罪,是总统阁下定的?"
"是证据决定的,"陈玉生回答得很有技术含量。
"那便好,"乔司南递了一个眼色给一旁的乔飞,"希望陈伯伯德高望重,不会乱说话。"
"你什么意思?"陈玉生红着脖颈,不愿在自己下属面前丢脸。
乔司南还没回答,一记粗粝沙哑的女音就从旁边传来...
"陈厅长,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吗?还和从前一样,喜欢喝雨前龙井吗?"
陈玉生一愣,转头,就看到了一个女人坐在乔家东来苑的门廊之下...
久经沙场的厅长也忍不住整个人狠狠一震...
"怎么会是你?"
然后一把从秘书手里抓过那份牛皮纸袋文件,抽出里面的一张照片...
"童宁?"
"如假包换。童家已经垮了,难得陈伯伯还记得我,"童宁单手勾起垂在脸颊一侧的发丝,挽在耳后,让他们将自己看得更清楚,"真的是好久不见,对吗?"
陈玉生如同见了鬼一样,手颤抖着将那张照片甩了出来。
这个女人,不可能是假的!
因为他以前经常去童家,和童伯军一起品雨前龙井。这一点小癖好,还是童伯军给培养出来的!
虽然只有一个侧脸,可陈玉生还是认出了她!
乔司南弯腰,将照片捡起,递了回去,"陈世伯,还要以杀人罪逮捕我么?"
他指了指那个文件袋,"我不管里面的东西有多少水分,明天,我要看到我杀人罪被撤销的新闻。若是怀疑童宁的身份..."
"可以给我做一个基因对比,"童宁十分配合,验证了自己和乔司南的默契。
如此变故,谁也没有料到。
陈玉生目光阴鸷地思忖了片刻,手一挥,所有警员安静地从乔宅撤出。
一切,从长计议,重新洗牌。乔司南成了这一场博弈的最后赢家,无声无息地,化解了自己的"罪名"。再一次让人见证到了乔家大少爷的不俗。
等所有人散尽,乔司南才和黎洛上前,在童宁面前站定。
后者侧脸,整个脸庞都对准黎洛。
虽然之前见过,也有了心理准备,可黎洛的心口,还是忍不住微微跳动了一下。
那次在乔正宸车上,见到的,也是她吧?
这个女人,四年前被乔司南发病的时候推下楼,却并没有死亡。
只是,脸庞被毁。
而童伯军为了用这个威胁乔远山,干脆就说失踪的她已经死了,童欣移植过来的那颗心脏,根本就不属于童宁,而是从黑市高价买来。
父女之前凉薄至此...让人唏嘘。
至于她和乔正宸在一起...
是因为乔正宸四年前直接从医院将病危的童宁偷了出来,想拿来做威胁乔司南的棋子。
只可惜,童宁和童家人,有本质上的不同...
他们贪婪,可她却并不。
她只是像一朵柔弱的菟丝花一样,从小到大,每天都跟在乔司南的身后,看着他疯玩,在他笑的时候笑,在他难过的时候难过。
她可以是倾听的好耳朵,也可是是他装心事的小陶罐。
她知道他的一切快乐与不快乐...在乔司南每次因为李璇和乔正宸而被乔远山责罚的时候,童宁永远安静地等在乔家外面,等着乔司南出来,带着她去疯一场。
宁,就是她的性格。
代表着永远的宁静。
"司南,"童宁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和黎洛十指交扣的手,眼里闪过一抹泪。
她的幸福,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断送了。
"帮我把老阿妈接过来吧。"
他,就是在那个童家的老佣人那里找到她的。他和乔飞见到她的那个夜晚,也是她第一次,成功地从乔正宸的手中逃出来,可惜那日光线太暗,她又低着头行色匆匆,他们根本没有认出对方来。
四年,四年的时间。
她活在地狱里,可外面的天,早就变了。
乔司南温和地应着,"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童宁垂眸,眼睛里带着万水千山已过境的沧然和迷茫。
她逃出来了,他却早已另有所爱。
童家,也已经不复存在。
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生存下去。
"司南,我以前听乔正宸的电话,他应该还有帮手,绝对,不会是他一个人在对付你,"童宁压低声音,"我想,你需要警惕。"
乔司南颔首。
即便她不提醒自己,他也已经猜到几分。
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可一个刚上任的女总统,却可以在证据不那么充分的情况下,仅凭着"舆。论压力"四个字就签署了他的死刑复核令。
这里面,已经藏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我..."童宁还想再说什么,目光却突地顿住。
门口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小身影,让她有些难以平复的激动...
"妈咪,爸爸。"
乔花花抱着从乔蓉那里拿来的宣纸,小胖腿一直跑到黎洛跟前,看到童宁,微微一愣,然后甜甜笑开,叫了一声阿姨好。
居然一点也不怕她。
童宁双手颤抖,激动地想要握住花花的手,小家伙竟然也没有闪避,而是任由她这样握着。
黎洛讶然。
要知道,现在乔花花连别人打招呼都是爱理不理的,怎么会去理会童宁?
而童宁...居然如此激动。
"好孩子...好孩子..."童宁一边的面目狰狞,流下泪来,更加有些恐怖。
可花花居然抬手,去擦了擦她的脸,还摸了摸她颧骨上的伤痕,"阿姨,你怎么了?"
然后抬头,看着黎洛,"妈咪,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认识阿姨?又好像不认识?"
乔司南抱起花花,交给一旁的小素,"你先上去洗手,然后下来吃饭。一会儿好好问问阿姨吧。"
花花嘟嘴,"阿姨,你别哭了,一会儿花花给你糖糖吃。"
童宁连声应了好,放开花花的小手。
等孩子走远,她才看着乔司南开口,"乔正宸把他抱回来的时候,我一看就知道,那肯定是你的孩子。眉眼额头,跟你多像啊...就像小时候的你,一模一样。"
黎洛张了张唇,却发现自己有些发不出声音。
心里,有个念头,让她想要去感激童宁,却又害怕欠了她的任何人情。
童宁微微一笑,眼里有些失神,"不过才十个月,那么小点的人,却知道要吃的,眼睛像黑葡萄一样骨碌碌地转,看到我这副鬼样子,也一点都不怕我。反而还不哭了,伸手要我抱。"
黎洛和乔司南同时,不自觉的放轻了呼吸。
不知是因为花花,还是因为童宁。
"乔正宸不肯留他,发了疯一样跟我抢,"童宁语气依旧不算轻松,却也没有刻意营造的沉重,仿佛是在回忆一件无关痛痒的往事一样...
"然后我告诉他,他可以拿走花花那条刻了名字的母子链,也可以把花花屁股上的小胎记用激光除掉,这样,就没有人认得出这个孩子是谁了。"
"他...同意了?"想到自己的孩子曾经差点被害死,黎洛只觉得心口更加窒息,快要喘不过气来。
"没有,"童宁抬手,将自己的白衬衫领子往下拉了拉,露出锁骨下方的一个疤痕,"我当时,用水果刀戳了自己的心口。然后告诉他,如果不留下孩子,我也会自杀。他防不住,到时候,就什么威胁司南的棋子都没有了。"
黎洛呼吸狠狠一顿。
乔司南握住她肩头的手,也猛然收紧。
谁曾想,是童家害了乔远山,可,童宁却救了花花?
这笔账,越算越糊涂,让他们还如何能够快意恩仇?
童宁放开自己的手,"你们也不必内疚,我心甘情愿。花花陪着我一年多,我觉得很开心。那次我偷偷出来,给他买了好多儿童用品,还遇到了黎洛。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那段时间,是自己和乔司南最困苦的时候。
黎洛点头,"谢谢你..."
谢字,都还太过苍白。
"那一次,我极力忍着,很想告诉你真相,可乔正宸在,我根本没有机会,后来,他将我看得更牢,"童宁话语微涩,却丝毫不提自己受过的苦。
乔正宸那个变。态,派了足足有十个保镖监视着她。
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打她来出气。
"那后来...花花是怎么在了童欣手里的?"黎洛颤抖着声音,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童宁被乔正宸囚禁的画面。
她永远记得,童欣疯疯癫癫地将花花抱在怀里,献宝一样地带到自己和乔司南面前的样子。
提及自己的这个妹妹,童宁倒也没有太大悲嗟。
她和童欣,从小就不是一个路子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