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入蜀的路不好走,但只要攻克汉中,辐射四川几个府,还是可以办到的。
封府在汉中的瑞王朱常浩是个好佛之人。
但爱财。
属实是附和大明佛门弟子的形象了。
瑞王派人阻击李自成等流寇,他花了七千余两犒赏士卒,可对外宣称说是赈济灾民的钱。
丝毫不敢沾军队的名头,乃是从万历就存活至今的老油条,自是心中有决断。
有了藩王花钱的先例,如今汉中总兵赵光远自是带领麾下护住朱常浩,抵御锤匪的进攻。
大明皇帝对于藩王花钱养军队这种事,绝不可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像唐王那种人太危险了。
崇祯领导的大明朝廷给士卒发不出钱来,但是藩王能发钱。
许多藩王都比皇帝要有钱。
那天底下的大明士卒,谁不愿意给这个舍得花钱的藩王卖命去?
到时候越聚越多,纵然你这个藩王没想着要谋反。
可手底下的士卒不那么想,诸如陈桥兵变的巧合绝对会上演的。
你舍得给麾下赏赐的名声越来越响亮,全天下的明军,他们都来投靠你,给你效命。
谁还会认紫禁城里的那位崇祯皇帝?
那皇城里的皇帝就成了大家必须要搞掉的目标。
要不然不仅自己,还得连累子孙后代被清算。
到时候你这个舍得花钱的藩王,就自动成了朱棣,紫禁城里的那位就对标成了建文帝。
崇祯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所以才会狠狠的惩罚唐王,废为庶人,说是押进凤阳守陵,实则是进了那里的监狱。
以此来警示其余藩王,哪个藩王还敢出头。
秦王不肯花钱给明军士卒,是有那种侥幸心里。
但基于外压环境,更是有摆烂的因素在里面。
袁时中传回来的最新战报,大抵是这群官军靠着瑞王的银钱赏赐死守南郑,等着川兵来支援。
他请示要不要走沔县,攻破陕西通往四川的咽喉宁羌。
再攻克七盘关和朝天关,占据广元县后,顺势攻龙安府、成都府等地,让川兵无法救援汉中。
如此一来,便可让汉中将官失了战心。
贺今朝倒是没批,打算让袁时中执行围点打援的策略,引诱大明官军出川作战,抵消本土作战的战斗意志。
同时放这些投靠锤匪的川兵回老家省亲,散播消息。
估摸四川方面就得有所动作,不敢轻动往外派援军了。
本来占据全陕就需要时间消化,贸然入川开启战事,贺今朝就觉得不是局部战争,不可控。
李自成在四川吃了大亏,洪承畴等联合汉中总兵赵光远等人合伙揍了他一顿。
如今他们不敢反攻陕西,但是仗险守着汉中,还是绰绰有余的。
“主公。”吉珪捏着胡须道:
“汉中战事可以假装焦灼,不急攻克,就是不知道这一次洪承畴会不会再入汉中?”
“不好说。”贺今朝对于这种事也不好做出判断:
“但张献忠在湖广等地闹腾的热闹,洪承畴怕是腾不出手来。
严密监视得了,一旦他们进入四川,便让杨文岳出兵河南拉扯他。”
吉珪连连颔首,是这个道理。
李自成失败了,但张献忠风头正盛。
无论是洪承畴,还是京师的杨嗣昌,都在打那些流寇的主意,然后腾出优势兵力四面围剿锤匪。
吉珪倒是觉得大明对待锤匪与清军是一个模样的,只要我打不过,就先打能打的过的。
有难度的留在后头,要不然围剿哪能有所成效呢?
但他们似乎是没有想过,打不过就是打不过,相信后面的兵部尚书的调度,就能打的过了?
西安城外的田地里,许多百姓都在忙碌。
贺今朝骑着战马,拿着望远镜慢慢眺望,只要付出劳动就能得到收获,如此正反馈,谁能不热情?
况且华夏百姓对于土地本就有着极大的热情。
耕种旁人的田地与种以后属于自己的,那种感情能一样吗?
“主公,只要这些人按照山西模式一步一走,他们也都会过上好日子的。”
吉珪对于主公组建农会,把村镇百姓都给有效的组织起来,直接略过了士绅剥削这一层极为赞叹,当真是一件创举。
贺今朝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对于秦兵的招募,一直都在继续,但规模不大。
总有不想种地,想要富贵险中求,特别是锤匪的待遇放眼周遭的势力,都没有比得上的。
就算他们也得先进入陷阵营等待机会,也争抢。
自古秦兵多耐战,有大批老秦人愿意当锤匪呢。
对于这些秦兵,贺今朝也只是稍微征兵两万,稍加训练,作为预备队使用。
到时候指定会对外大规模用兵,锤匪一切都在向着既定的方向发展。
陕西逐渐平静下来,但汉中府还是属于陕西省的。
瑞王朱常浩肥胖的脸上流着汗,他这几天都被吓得夜夜惊醒,甚至还梦遗了,这是多少年都不曾有的事。
城外的锤匪大军每日都在用炮轰城,就南郑城墙不知道还能守几天。
四川巡抚傅宗龙,什么时候能够带兵来援军救他,也没有个准信。
赵光远是勐将赵率教的儿子,如今是汉中总兵。
他父亲文武双全,勤王而死,但是这个儿子却是稍显逊色。
如今面对锤匪的围困,只能苦苦支撑。
赵光远不仅向四川巡抚傅宗龙求援,还跟在成都府的他堂兄弟汉羌营副将赵光瑞求援,总之事情紧急,速来。
瑞王朱常浩这个时候叫来赵光远,自是相信他爹的光环,所以才会如此信任他。
毕竟老话说虎父无犬子,他爹那么厉害。
但赵光远还真是有点犬子的样子。
他在心中已经打算着保住瑞王,放弃汉中府,远跑重庆。
在这里干耗着,怕是连性命都会丢喽。
锤匪连陕西全境都打下来了,还控制了潼关。
五省总督洪承畴都不敢北上收复,他靠着手底下的几千人能支撑多久?
瑞王又叫仆人搬出三箱银子:
“赵总兵,你就摆在城头,到时候谁立下功勋或者受伤,就替本王赏赐,无论如何都得等援军到来。”
赵光远看着这三箱银子,咬咬牙拱手道:“多谢瑞王。”
瑞王微微点头,他手里捏着佛串。
虽然贪财,但他也知道该花的钱就得花。
要不然都得便宜了锤匪,尽管已经埋藏处理了一波,但是几个省给他提供银钱,手头自是富裕的很。
家里供奉的大金佛,他还没地方藏呢!
听说锤匪连佛像上的金子都给刮走,可恶至极!
“还有什么事?”
“南郑城墙有破损。”
“花钱找民夫补,叫民夫上城墙修复。”
赵光远面色有些难看:
“瑞王无需安排,我自是回去做,但锤匪的火炮打的准,我军士卒皆是有些惧怕。”
“那你有什么解决办法没有?”
瑞王手里转佛串的速度也变快了:“能不能赶在援军到来之前守住南郑县城?”
“说实话,难!”
听到赵光远的回复,瑞王停止了转动手串,一时间有些迟疑。
要不要直接跑了。
万一锤匪见攻打不克,继续增兵,到时候他想跑就跑不了。
瑞王心里所想的能守住这里是最好的。
否则将来跑了,纵然皇帝不追究他擅自离开就藩之地的罪责,今后也得过寄人篱下的苦日子。
不到最后无法挽回的时候,他是不想投降锤匪的。
虽然我朱常浩拜佛烧香,但我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年轻的时候数不尽的漂亮姑娘,想让我去扫大街,干那些卑贱的活计,我宁愿自杀。
瑞王把手里的佛串放在桌子上:“别亏待兄弟们,咱们能守便先守一守。”
“是。”
赵光远叫来亲卫抬着银子下去,这个时候他也不敢贪墨这些银两。
一顿饱跟顿顿饱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万一守不住了,他需要这些兵丁一路护着瑞王逃亡川中。
要是因为这点银子赏赐克扣,被麾下士卒绑了,献给贺今朝,那可就亏大发喽。
瑞王捏着手串,转身去了佛堂上香,希望佛祖能够保佑他。
四川巡抚傅宗龙刚刚得到求援的消息,贺今朝那个反贼头目在进攻汉中府,形势危急。
他当年就是因为贺高二人杀进皇城,受到牵连才被愤怒的崇祯罢官。
如今听到贺今朝进攻汉中,那他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进攻四川了?
上一次李自成横行川中,有他和洪承畴的夹击,打的他大溃,险些走了高迎祥被俘的老路。
但是现在要出川对付锤匪,救援瑞王,保住汉中,就把守了入川的咽喉。
若是汉中都落入贺今朝的手中,那岂不是他想什么时候进攻四川,就进攻四川?
傅宗龙对于贺今朝这个人是没有好感的。
这些年即使反思的时候,在心中也怨恨过崇祯,专门责怪像他这种主动干事的人,那些不做事的官员,却遭受不到惩罚。
但皇帝又把他想起来让他担任四川巡抚,又变相说了软话。
傅宗龙内心是有坚持的,忠于大明。
巡按陈廷谟见傅宗龙在思索,连忙问道:“傅巡抚,你真要出兵?”
傅宗龙瞥了他一眼,去年李自成横行蜀中的时候,短短一个月,便打的川兵溃不成军。
四川总兵侯玉柱中了了流寇的埋伏,被击毙于梓潼县境的百顷坝。
川巡抚王维章、巡按陈廷谟吓得面无人色,拼命求救。
朱由检接到报告后,深恨四川文武官员无能,下令把王维章、侯良柱(战死)革职,陈廷谟降三级戴罪杀贼,让傅宗龙当救火队长。
“你什么想法?”
陈廷谟自身便是戴罪立功,当然只想着守卫四川,若是出川去支援汉中,一旦损兵折将,将来还如何应对贺今朝?
他可是晓得锤匪的强悍战斗力,连五省总督洪承畴丢失了陕西基本盘,都不敢回去夺回来。
以川兵的战斗力,守土都不一定能激励他们,更不用说外放支援他处了,
“慎重。”陈廷谟斟酌的说了一句:
“此事还需叫五省总督洪承畴出兵,我等川兵作为偏师策应。”
傅宗龙瞥了他一眼,川中文武大多被李自成给打出来了心理阴影。
尽管李自成战败,但这种信心可不是能轻易扭转回来的。
别看锤匪没到过四川,但早就因为官军以及流寇的嘴里流传过锤匪的威名了。
“时间上来不及。”
“难不成从成都出发到汉中,时间就来得及吗?”陈廷谟颇有些激动的道:
“洪总督他从湖广进入汉中,更加方便啊。”
“你不赞同出兵?”
“是的。”陈廷谟指着四川地图道:
“我大明各处川兵才有六七万之众,还要把守处处险峻,以防止其他流寇再次入川、
就锤匪的凶悍程度,我想问巡抚,要派多少人去支援?
一两万人出川,能有什么用?
五六万出兵,粮草运输也是个难题,更不用说整个川中都不要了吗?”
陈廷谟指了指自己道:“我如今戴罪立功,若是川中再出一点问题,说不准革职都是轻的,我就得去诏狱。”
傅宗龙微微挑眉,一时间有些沉默。
“我只要保四川不出事!”陈廷谟再次强调了一句:
“万一我军激怒了贺今朝,他趁势发大兵入川作战,你能抵抗?还是指望洪总督能够迅速支援?”
陈廷谟的顾虑很大,不想担责任。
傅宗龙就在迟疑的时候,听闻副将赵光瑞求见,他一想就是因为汉中总兵赵光远来的。
“巡抚大人,我请带领五千川兵支援汉中。”
傅宗龙点头道:“可以,我准备亲自掌兵,抽调两万人一同出川增援汉中。”
“傅巡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陈廷谟有些气急,这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本官心意已定,贺今朝他根本就没有重视我傅宗龙,这一次我得把他打疼了,才能让他记住别来招惹我。”
傅宗龙一甩衣袖道:“与其祈求敌人不要来伤害自己,莫不如真刀真枪的打几场,才能让贺今朝心生忌惮。”
“你,真是倔的很!”
陈廷谟同样甩衣袖气走了、
这件事他得立即向皇帝上疏,是傅宗龙一意孤行,跟我无关。
傅宗龙见陈廷谟离开,对赵光瑞道:
“你且带领五千人马作为先锋,即可出发,我会抽调援兵一天后再出发。”
“末将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