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拜再一次失望了。
眼前尸横遍野。
锤匪根本就没留手。
他们一向秉承着在战事当中,即使你们是被敌军胁迫来攻打我方,那我方就有权力把你们按照敌军辅兵对待,照杀不误。
战争当中,哪有那么多圣母心需要存在?
我不可能拿我麾下士卒的命,去换你们的命,再让敌军的计划得逞。
袁时中啐了一口:“告诉兄弟们,回头多杀几个狗鞑子,给这群百姓报仇。”
“是。”
袁时中闭上一只眼睛,继续遥望清军的动向,看看他们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
有些人已经开始制造推车,看样子是要来攻城。
袁时中也早在“贺大帅”的讲武堂学习过,知道鞑子最擅长的战法便是围点打援。
攻打虎皮驿只是试探,主要是为了调出辽阳城内的守军前来支援。
己方的战法更新迭代,鞑子依旧是固步自封,想要靠对付明军那套来对付大夏军队。
妄想。
袁时中就要在着耗着城外的鞑子几天,然后再一合围,他们还想跑?
时值盛夏,袁时中擦了擦自己头上的热汗,他就不相信鞑子粮水能有多少。
城外的鳌拜不断的派出探马,去查探辽阳的情况。
他就不相信,窝在辽阳城内的武大定不会前来支援。
光是在虎皮驿的锤匪就让鳌拜有些头疼。
晚上想要夜袭就得人肉趟地雷,白天还得看着锤匪在外面埋地雷,他倒是派兵恐吓,可一旦进入射程就会被放炮驱逐。
安置地雷的锤匪那也是胆大心细,一般人干不了这种活。
大夏工兵也是小心谨慎,这一次并没有埋置真地雷,大多数都埋的假地雷,真地雷做了标记。
袁时中就是要赌外面的鞑子有没有勇气再进行二次夜袭。
鳌拜作为先锋受挫后,并没有影响后续大军再辽阳到虎皮驿地段埋伏。
可武大定就是打定主意,一天了,都没有派人出城,仿佛被围困的根本就不是他的人。
谭泰整个人被晒的嘴都爆皮了,这段路程极少有什么难行的路段。
东高西低,是山区同平原的过渡地带丘陵,耕地连片,但起伏较大,倒是埋伏的好地方。
“武大定那个善于偷袭,看样子颇为谨慎。”
锡翰往自己嘴里灌了些水,他对于这一片还是很熟悉的。
辽阳城东边便是东京陵,埋着努尔哈赤的祖、父一家人,亲兄弟舒尔哈齐、长子褚英等人的尸骨,皇太极当政后便把他亲娘从这里迁出来同努尔哈赤合葬。
辽阳曾经被努尔哈赤当作都城来着,锡翰摇摇头。
从目前来看,锤匪还没有挖掘坟墓,把爱新觉罗家族祖先给翻出来曝尸。
大清连自己祖先的坟墓都无法保护,都沦落到大明一个地步了,那还有什么实力而言呢?
锡翰心中是极为感慨的,他自幼跟随努尔哈赤,见证了许多胜利,可终究是年岁大了之后,又见识到了伤筋动骨的失败,内心是极为失落的,也提不起什么心气。
尤其是现在他们处于太阳的暴晒当中,锤匪反倒在城中颇为自得,抓到的几个过路的舌头,说锤匪士卒竟然在大热天有冰可以吃。
这种玩意,在大清多是皇室贵族们才能够享用的,连八旗都没有资格享受。
如今锤匪普通士卒都能随便吃冰块,只能让锡翰等人感慨锤匪过于富贵。
光是后勤方便的保证,就绝非八旗能够比拟的。
锡翰等人还要时刻想着粮草只能足够三天用的,锤匪再不出城,他们就得撤军。
否则光挨饿,还打什么仗啊?
“还需要鳌拜攻打虎皮驿更加狠辣一些。”谭泰也发了狠说道:
“若是虎皮驿不告急,武大定如何肯派兵从辽阳出来?”
“鳌拜已经派人来说了战况。”
“不要害怕死人,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命鳌拜给我狠狠的打。”
谭泰咬着牙说完之后,才开始给自己灌早就温热的凉水。
前方不打的激烈些,如何能让锤匪上当?
“要速战速决,你知道我们是拖不起的。”
待到命令传到鳌拜那里的时候,鳌拜说不气愤那是假的。
饶是他极为勇勐,被封为巴图鲁,但够不着敌军,如何杀敌?
可鳌拜也知道时间拖的越久对于大清越不利,只能下令攻打眼前这个土城。
他下令全军越过此城,距离此土城五里外扎营,明晃晃的告诉锤匪守军,己方意图切断从辽阳城来的援军。
袁时中看着清军如此动作,心中便明白了,鞑子今天还会强攻,好叫辽阳前来支援。
可是没有两三天的时间,根本就不可能把鞑子全都给包了饺子。
今明两天怕是得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了。
“叫人煮好金汁备用。”
袁时中吩咐一句,又仔细检查众人准备作战的武器装备。
鳌拜先是命令一个牛录的骑兵分散开来,利用速度优势去袭扰守城士卒,让他们的火炮无法瞄准,时不时的用箭失射杀土城上露头的锤匪士卒。
尽管清军善于操炮的士卒并不多,但这一次还是给拉过来助阵。
可袁时中也不是好相与的,既然鞑子出动了骑兵,他便命令数名神枪手躲在垛口后面射击干扰。
射不到人,也能射到战马。
当然对付速度快的骑兵,还得拿出佛郎机。
这个轻便射程远,还能打撒旦,射速也快。
对付鞑子骑兵那是杠杠的,纵然是擅于骑射的蒙古人在佛郎机的打击下,也得被打趴下。
鳌拜他真以为锤匪除了威力大的火炮除了红夷大炮,就没有其余的火炮了嘛?
眼瞧着英勇善战的骑兵损失不小,鳌拜急忙叫他们撤下来,然后驱赶着那些“炮灰”推着楯车攻城。
同时放火炮进行掩护。
“杀。”
八旗兵推着楯车,掩护八旗士卒冲着土城墙射箭。
砰砰几声。
红夷大炮一响就能击碎盾牌,砸的数名鞑子惨叫。
一时间,土墙上枪炮声大作,犹如一道密密麻麻的弹雨向着攻城的鞑子袭来。
弹丸打在楯车上,倒是能抗住数发弹丸,防护住后面的士卒。
像这种楯车,除了红夷大炮来一下子,其余枪弹轻易无法破坏。
就这么着,八旗兵缓慢推着楯车慢慢靠近土城,许多八旗兵直接把梯子搭上了城墙,还是攀登。
三米高的土墙,人员快点,三四秒就能爬上去。
就在这个短兵相接的时候,锤匪士卒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伤亡情况。
如此近的距离,就算是丢块石头砸人,那也是极为难受的。
碰。
几坛子火油被仍在楯车上,顺势甩过数支火把。
嗡的一下,火势就起来了。
被淋了油的八旗士卒身上勐然着了火。
一段土城墙下火势蔓延,卷起一阵阵黑烟,期间还夹杂着烤肉的味道。
另一端土城墙则是被泼了金汁,烫的八旗士卒脸皮都没了。
鳌拜瞧着炮灰们遭遇到的阻击,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他只是疑惑锤匪埋的地雷,有的地方并没有爆炸,是失灵了,还是自己记错了?
碰的一声炸响。
又让鳌拜的疑惑解开了,大抵是自己记错位置了。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开胃小菜,既然锤匪不肯营救人质,鳌拜也不肯拿自己的精锐当炮灰,那就去拿着别人的命去趟路。
随着后继援兵没有到,清军鞑子留下许多尸体同伤员,再一次如潮水般的退了下去。
袁时中瞧着底下哀嚎的鞑子,又看了看辅兵配合军医在给伤兵医治,他丝毫不顾及什么人肉香味,冲着城外吐口水:
“谁叫你们不肯给陛下当狗,死的真他妈的活该!”
战斗持续到了三更天,土城外堆积着许多鞑子尸体。
鳌拜的心都在滴血,第二天即使他亲自站在后面督战,但是士气已经大不如从前,直到下午,也没有人再敢靠近眼前的土城。
锤匪本来就凶名赫赫,现在又死伤了那么多人,那还打个屁啊!
鳌拜可以确信,城内守军不足三千人。
可是自己足有六千人呢。
现在反倒损失了三千多人,死了一个梅勒章京(副将)、三个甲喇章京(参将),以及五个牛录章京。
攻打大明的城池,还未曾损失过如此多的人马。
当真不是鳌拜不狠心,这还没有算上其余炮灰呢。
小小的虎皮驿外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死尸,哀嚎的伤兵也少了许多,仅仅是一夜便是蚊虫飞舞。
只要清军胆敢收尸,必然遭受一阵炮火洗礼,把人都留在这里。
告戒他们只能拖走伤兵,胆敢搞走铠甲武器之类的,那就别收拾伤者了。
其实对于锤匪的宣告,鳌拜只是认为他们在骗人,一旦把伤兵给拽回来,对于士气影响更大。
这都没有人愿意继续冲锋了。
鳌拜只能把目前的情况告知前线埋伏的谭泰等人。
谭泰也没有办法,光靠这鳌拜手中的人,死光了都不一定能够攻克虎皮驿。
可是谭泰也没法去支援鳌拜,他还要留有足够的兵力去埋伏锤匪。
第三天,辽阳城终于走出来一大堆锤匪士卒。
得知消息的谭泰当即松了口气,要等的鱼终于来了。
他得知锤匪的车营在东京陵等地停顿下来之后,感到十分疑惑。
等谭泰等的焦急万分之后,才得到一些猜测,那便是盛夏锤匪因为粮水不足,在原地煮开水灌入竹筒内。
尽管期间会有河流,但锤匪行军在外只能喝烧开过的水。
夏天干净的饮水消耗的过快,他们只能停下来重新烧水。
听到这个结果,谭泰都在破口大骂,这都什么少爷兵啊?
有这么打仗的吗?
自古以来哪有士卒,不被允许直喝外面河流的水的军法?
天气越发炎热,搞得人心浮气躁。
谭泰在思索要不要趁着夜色摸过去偷袭。
“偷袭,必须得偷袭。”锡翰压低声音说道:“再等到明天,我军中粮草已尽,那还打个屁啊!”
“锤匪车营当中必定会有许多辎重,我们正好抢来当作己用,否则等他们烧热水,那要烧到什么时候?”
“就是,东京陵乃是我大清祖坟所在,必定会保佑我等成功!”
“对,叫萨满来跳一跳!”
谭泰下定决心,要连夜赶路,待到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夜袭锤匪。
不得不说陵墓的地方还是挺凉快的。
锤匪士卒便在爱新觉罗祖坟旁休息,顺便等着鞑子。
谭泰等人抵近东京陵,对于这个地方,他们也熟悉的很。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黄旗在谭泰的带领下向着锤匪冲锋。
锤匪应对不暇,直接溃败。
鞑子游骑尾追于后。
武大定亲率骑兵殿后,故意遗弃辎重诱敌。
谭泰等人大喜,终于要擒获一大批辎重,就在祖宗陵墓前获得大胜。
“祖宗保佑!”锡翰泪流满面。
可就在清军兴奋当中,锤匪伏兵以火铳射击,被锤匪遗弃的车辆又突然爆炸。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以及噼里啪啦的燧发枪声,在努尔哈赤家祖坟里炸响。
武大定听的东京陵内响声一片,便率部压上,凡追击鞑子游骑。
东京陵内许多地面建筑都被震坏了。
此地以前被称为朴家沟,两高内低,除了有预谋之外,短时间内根本就无法逃脱。
谭泰在打开粮食袋子发现是火药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躲避。
接连的爆炸以及火光,把他给撕碎了。
饶是再勇武,在火药面前都没用。
“杀。”
武大定率部追击逃窜的八旗士卒,追击二十余里,会合上了正在围攻鳌拜大营的锤匪将士,顺便驱赶这些败兵冲击清军大营。
鳌拜在听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之后,当即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紧接着爆炸声像是信号一样。
从十里河村,他的突然冒出许多锤匪感到十分的震惊,这让他霎那间意识到己方落入了锤匪的陷阱当中。
锤匪迂回了一大圈,把他们全都圈起来了。
为此他组织了数次突围,都没有突围出去,反倒被击中身体,被抬回了清军大营,依靠简易营寨进行抵抗。
向鳌拜这种在战场上冲锋的勐人,最容易受到锤匪士卒的重点打击。
火炮火铳在手,不打你这种一看就是头头的人,打哪种人呢?
现如今从南方逃回来大量的清军士卒,让伤势本就不容乐观的鳌拜吐出一口血来。
大清第一巴图鲁也禁不住枪弹的洗礼。
鳌拜甚至,自己跑不掉,大清也没了。
两黄旗精锐损失在此,盛京还有什么兵力防守呢?
靠着那个投降的汉人洪承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