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这里睡不着。
许鼎臣也在梦中醒来。
他接到了崇祯的圣旨,叫他前去勤王。
可是一旦离开山西,放弃雁门关,将来还有机会回来吗?
锤匪在雁门关外可是虎视眈眈。
况且京师周遭有洪承畴率领的十万大军,再加上靖辽侯吴国俊率领的蓟镇精锐人马,用得着让他千里进京支援吗?
一旦自己离开此地,到了京师,怕是皇帝都得饿兵,那还打个屁仗?
作为一直想要重振大明的忠臣,许鼎臣从床榻下来,走到一旁推开窗户,让冷风吹进来,清醒一二。
自从许鼎臣得知贺今朝攻占南京,迅速摆平南方诸省后,心情就非常不好。
他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
大明可能真的要亡了!
而且他派出的探马得知蒙古人从沉阳带回来大批奴仆,全都送到了大同周遭,以此来削弱满清的实力。
再多搞几次捣巢,皇太极麾下种田的人会大规模减少,没了人口红利,实力自然会大踏步的衰退。
“这天命真的在贺今朝吗?”
“他就是一个小小的驿卒!”
“凭什么能有天命,取代大明?”
许鼎臣喃喃自语,无人应声。
当然要是窗外有人应声,许鼎臣就该更加睡不着了,陷入杨嗣昌进重庆时的恐惧感。
周遭全都是锤匪,就他一个大明忠臣,夜里睡觉都得睁开一只眼睛。
在满奸的报告下,无论是锤匪还是明廷都很快得知了他们要破塞来抢掠的消息。
为此洪承畴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提前下令官军抢掠北直隶残存的百姓。
以至于让他们无家可归,纷纷逃亡。
这样,清军一来,得到的便是断壁残垣,能抢个鸡毛,就算他赚到了。
明朝鉴于清朝前四次长驱入关的教训,此次在军事上作了周密的部署。
设关内、关外两督,又分设昌平、保定两督,所谓“千里之内四督臣”。
在宁远、天津等地设六巡抚,山海、天津、保定等地设八总兵。
明军的设防真可谓星罗棋布,无地不防。
但得了洪承畴军令的各总兵,皆是选择拥兵观望。
只要守住重点城池不失即可,就让清军在北直隶没有什么可抢掠的。
加之清兵每次入关选择的突破口皆不相同,使大明总是难以转被动为主动。
况且洪承畴直接按照原定计划奔着山西走,一副要去打锤匪的意思。
让开整个北直隶给你们劫掠。
对此安排,崇祯完全没有办法改变。
正所谓贼过如梳兵过如篦,清军还能从明军这里捡到一些残羹,只能说明大明官兵内还是有善良人呐!
阿巴泰兵分两路进发。
清军左翼兵前进所经之处,地阔路平,便于行兵,两旗并行,沿路只抢杀明军哨兵七十三人,马三十三匹。
至于百姓家中,穷的清军进去之后都大失所望。
走到后面,清军都不会去村子里转悠。
什么他妈的千里无鸡鸣的事,让他们这群满心抢掠大回血的人给遇到了。
皇太极以战养战对上洪承畴坚壁清野的战略,直接给阿巴泰干的有些不自信。
这还是富庶的大明吗?
清军从界岭口(河北迁安与抚宁交界处)毁边墙而入。
大同兵王朴率领二万零五百人往守山海关,因行粮缺乏,驻扎台头营,清军将入长城。
王朴来攻,清军以精锐的护军和骑兵两路夹击,明军溃败,俘获百余匹战马,双方在台头营对峙下来。
右翼的清军前进道路艰难,地隘路险,俱单骑而进。
清军路上俘获大明夜不收,得知距黄崖口外四十四里处有石城关甚隘,木栅三层,两层用石围砌,里面安置了四门大炮,三处埋伏地雷,有步卒五十人。
又距二十里有黄崖关,用石筑砌,内有大炮四门,步兵一百,两处设有地雷。
于是,清前锋兵、同汉军每旗兵五名、骁骑校一名、护军四十名受命乘夜拆毁两关,取其地雷。
明兵来不及用炮,全部为清军所戮。
清兵从黄崖口(古北口西段)入长城,斩守备一员,城内哨兵逃溃,当地百姓也都逃避山中。
这两处都是明将无法料到的。
败报传到朝廷,崇祯急令征调援兵时,清军已决定会师之后,乘胜分往真定、河间、香河等地。
明援兵多畏怯观望不敢战。
所以,大清两翼军进关后,很快会师蓟州。
在向蓟州进军途中,阿巴泰已从大军中选出一千二百余名骑兵、步兵和护军,分为前锋、护军、骑兵三队,前往蓟州城东围攻。
明镇守蓟州的总兵白腾蛟与马兰峪总兵白广恩一时都集中到蓟州,他们有骑兵三千、步兵一万。
阿巴泰要求占据蓟州,拿着从明军俘虏来的火炮炮轰蓟州城。
白广恩经历了松山之战,又被洪承畴所倚重,此时更是生出报效大明之心,主打的就是一个忠诚。
他顶住了清军一千多人的攻击,甚至还派骑兵出去打了个反击。
清军溃败。
白广恩先前被调去与李自成的人马试探性交战,结果清军来了之后,立马脱离接触,调到蓟镇周遭,顶替吴国俊的防守位置。
阿巴泰对此极为恼火,本想拿蓟州城作为开门红,未曾想竟然没打下来。
“我非得打下蓟州城不可!”
副将图尔格连忙劝谏道:“大将军,无需动怒,先前探马所得消息,这蓟州不过是一座孤城,其余明军知道我们来,也不敢前来救援。
洪承畴还率兵奔着山西出发,看样子是故意躲避我军,不如按照计划奔着香河等地而去。”
没必要在一棵树上死磕。
阿巴泰这个哥哥没少遭到皇太极的惩罚,毕竟实在太爱发牢骚了。
但惩罚多是物质上的。
他出身偏房,长期被排斥在权力核心以外,这反倒成全了他一次一次远离满清内部的骨肉相残。
再加上有勇无谋,还没什么拉帮结派的机会。
要他跟阿敏与莽古尔泰那样,早就被皇太极给搞死了。
现在阿巴泰显得极为愤怒,十分正常。
他可是特意祭拜了关二爷的。
结果就这种战绩。
“我不甘心。”
图尔格连忙劝道:“等我们先去破了别的城池,驱赶那里的败兵前来攻城或者诈城,到时候城门一开,明军指定被我们杀的大溃。”
听到这话,阿巴泰才稍微恢复些理智。
“况且我们在这里拖延的越久,那些明军士卒抢掠的就越多,留给咱们的就越少。”
图尔格再次蛊惑道:“大将军,勿要忘了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劫掠,补充盛京的损失,而不是与明军死磕。”
“走走走。”阿巴泰不得不放弃死磕蓟州城。
咱不是放过你,而是选择回头收拾你!
清军远行,掀起一阵尘土。
白腾蛟瞧着清军撤军,又看着白广恩手里那九颗真鞑子人头,惊诧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不愧是从辽东全须全尾回来的勐人呐。
遇到了清军鞑子,根本就不在怕的。
“大哥。”白腾蛟连忙说道:“我服了,彻底服了!”
“别放松警惕,狗鞑子还喜欢杀个回马枪。”白广恩却大手一挥,表示这都是小场面。
想当年他在洪太傅手底下当差,比这大的场面都经历过。
鞑子有什么好怕的。
这帮狗东西就等着落入洪太傅的陷阱里吧。
纵然是洪承畴从辽东带回的大明精锐,遇到清军还会战败,更不用说崇祯临时扩充任命的一些总兵和总督麾下的兵马。
辽督范志完入援,他无谋略,胆最小,不敢一战,他走到哪里,州县照样被清军攻破。
阿巴泰对上明军战胜之后,才堪堪面色变好。
可对于部下抢掠来的物资,非常不满意。
天气渐渐寒冷,麾下士卒不说没抢到足够的棉衣,连粮食都没抢到多少。
纵然杀了上千明军又算得了什么胜利呢?
纵然是经验丰富的图格尔也被洪承畴的操作气炸了!
这是大明太子太傅做出来的事?
让底下的士卒放手去劫掠北直隶周遭的百姓!
正常人都干不出这种事情来。
清军如今面临的情况就是,非得攻破一处县城,兴许能够抢到足够过冬的衣服以及粮食,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
要不然就等着冻饿之事在清军内部发生吧。
北直隶周遭,可是大明的京城。
但连大明皇帝都没处找粮食去。
经过明军抢掠一番之后,还能剩下多少留给清军?
要不然,怎么说洪承畴这个人屠对内做事就是狠辣呢!
“再拖延下去,怕是军中士卒要冻饿而亡,那大将军回去之后,也会受到责罚。”
恭顺王孔有德开口道:“我们奔着山东去吧!”
山西就不要考虑了。
孔有德当年跟着皇太极掳掠大同,被锤匪打了一通,他麾下善于操炮士卒死伤过半。
再加上洪承畴也奔着山西而去,明显是为了躲避清军,不是去打山西去的。
就这种地形,只有进入山东这个大平原才有利于骑兵往来。
可那里是闯贼李自成的地盘,皇上临行前特别叮嘱了要与大明贼寇保持良好关系。
祖洪基则是搭腔道:“这不好吧。”
他们这些人可不愿意白白来一趟,还损失兵力。
什么他妈的闯贼,不耽误抢他们狗日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当然了事后要背锅还得阿巴泰这个有勇无谋的大将军来。
孔有德作为劝进皇太极称帝的汉官代表,心思绝非阿巴泰比得过的。
“我们再往更南走一走。”图格尔不想让阿巴泰为难。
毕竟仗还没打多少,劫掠也没有劫掠多少,就先违背皇帝的旨意,回去之后都得遭殃。
“我听说河南闹了数年灾,蔓延到北直隶周遭,要不然李自成也不会卷起百万人马。”孔有德顿了顿又说道:
“真要有百万人马,何至于李自成只占据河南、山东二省,他早就吞并北京,然后南下与贺今朝决一死战,争夺天下皇帝宝座了。
而且我当年就在山东起义,那里比北直隶富庶百倍。
这十万大军稍有迟疑,雪花就会飘落,到时候没有过冬的衣服,都得冻死在这里,更不用说什么回去受到皇上的责罚。
相比于诸位担心皇上的责罚,莫不如让我等将士们吃饱穿暖。”
孔有德的话,直接击穿了图尔格的心。
纵然是皇太极也没有料到洪承畴会来如此狠毒的一手。
“是啊,阿玛,咱们就奔着山东去吧,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了,如今这种情况,就算是皇上知道了,也不会怪罪阿玛的?”
博和托一直都想要去山东孔孟之乡,特别是曲阜去多绑几个读书人。
因为他就爱读书。
“就是,我听俘虏的明军说,那闯贼与锤匪之间相互做买卖,贺今朝给李自成运来了许多粮食和棉布棉花做出的冬衣,都堆积在临清呢!”
孔有德的这句话让阿巴泰吃了定心丸。
那里既然有大量的粮食和过冬的储备,如何能落在汉人手中?
什么他娘的要与李自成相互合作。
他把粮食和冬衣给我,才算是合作!
阿巴泰顿了顿道:“那咱们便往山东杀去,等咱们打服了李自成,再跟他谈使者的事,也算是给皇上交了差。”
众人脸上的喜色止不住的溢出来。
早说打山东不就好了,非得磨磨唧唧说这些有的没的。
洪承畴杀敌一千,自损一万的招式,真的是让清军无所招架。
纵然是皇太极亲至,也是无解!
阿巴泰等满清领导人,只能按照洪承畴的设计,一步一步的奔着山东去与闯贼李自成厮杀。
于是清军进入河间府,被山东总兵刘泽清阻击后,直扑德州,然后沿着运河向着临清进发。
李自成与明军之间在河间府相互争斗,对于清军的到来也有所耳闻。
本想看着明军与清军之间相互厮杀,未曾想清军直接放过明军,奔着他们闯贼的势力来了。
这便没法子坐山观虎斗了。
驻守沧州的路应标得知清军越过他奔着山东境内而去,他立即点起兵马,沿着南皮、东光而下,尾击清军。
双方厮杀一阵,路应标折损了过半人马,溃败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