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高一功退出去,贺今朝长叹一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啊?
大家来参加锤匪,是为了过上好日子的。
结果刚刚出现点强盛的模样,便出现了这种贪腐,关键还是近人。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若是此时贺今朝不严加惩治,在政权年轻、充满战斗力的时候都出现这种情况。
若是待到平定天下,物欲横流之际,不知道会有多少官僚会立身不正。
贺今朝可以养他们儿子孙子,毕竟都是为了建立新的王朝,付出了性命。
长此以往,新朝能养几代人?
贺今朝也相信刘熙之事,绝非个例。
只不过如今消息传播的过慢,有些人开始勾结旁人,自是开始贪污受贿。
目前他还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只能发现一例严重处理一例。
李自成本来也是纪律严明,攻破京师后军纪却是散了。
要不然教员怎么说我们进京赶考,不能学李自成呢!
“我杀了刘熙,处置了有功之人,也是万般无奈,只有如此才能挽救几百、上千的各级文臣武将。
要不然一个个都贪污无度,胡作非为,而我又不去治理他们,到时候整个天下的百姓又全都是贺今朝、李自成之流,那还打个屁的天下。”
“主公说的对。”
吉珪连连附和。
先不说刘熙是有功之臣,就说这亲戚关系,大帅出手也是果决。
“军师,此事要登报。”
吉珪捏着胡须,斟酌的道:“主公,此事当真登报?”
“不登报不足以惊醒世人,要不然他白死了。”
贺今朝敲了敲桌子:“在前线都有人敢这么干,在后方我照顾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肮脏之事呢。”
“臣明白了。”
吉珪躬身之后,立即叫属官把这件事当成头版头条来报导,与锤匪攻克南京放在一起,发往各地。
张福臻对于贺今朝如此整治军队,自是没有什么话说。
毕竟自家主公曾经就是一个被欠薪的驿卒,穷的都要饿死了,这才举兵造反。
现在有人胆敢在他面前喝兵血,那指定是撞在枪口上,刘熙怎么可能不被斩杀?
高一功让小舅子自尽后,再砍下他的脑袋,就算照顾亲戚,给他个体面。
否则按照大帅的意思,直接当众砍头。
“主公,进城后是否要搬进南京皇宫内?”
徐以显谨慎的询问了一句。
毕竟他跟着贺今朝去了太原才晓得,自家主公根本就不屑去住晋王宫,显得极为惊讶。
山陕之地的王宫都该做了其他用途。
被焚毁的也都差人清理,盖成别的建筑。
“我住皇宫做什么?”
贺今朝站在一旁走了几步:“还没打下南京之前,就有人喝兵血,我要是住了皇宫,底下的人不得天天泡在秦淮河的凤楼里?”
众人皆是不敢搭茬。
毕竟自家主公从来不在意这些玩意。
“待到刘二虎控制整个南京后,我要在城内阅兵,皇宫有什么好住的?底下不知道埋了什么东西,速去安排。”
贺今朝对于住皇宫真没什么太大的执念。
“是。”
徐以显便不在出声,其实南京的皇宫这么多年没人住,也破落的很。
贺今朝摸着李自成过河,自然要极力避免他犯过的错。
“大帅,郑芝龙长子郑森求见。”
贺今朝嗯了一声,差人把他放进帅帐。
“见过姐夫。”郑森开口就直接攀关系。
“嗯。”
贺今朝仔细打量了一下“郑成功”,笑了笑:
“你和你爹长得不是很像。”
郑森随即掏出自己的验和郑家的腰牌,笑了笑:“请姐夫查验。”
贺今朝也没有接过来,按照郑芝龙的习惯,他嫁侄女给贺今朝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
“算了,寻常人也不敢冒充一个海盗的儿子,还来管反贼叫姐夫的。”
贺今朝打量着年轻的郑森,顿了顿笑道:“你来南京做什么?”
“自是跟随名儒钱谦益学习,父亲想要让我考取大明的进士。”
“额?”
贺今朝眼里冒出惊愕之色,他当真不知道钱谦益还是郑成功的老师。
“怎么,姐夫何故惊讶,认为我不能考上进士?”
郑森端的是大胆,海盗家庭出身,能有什么太好的“儒家规矩”!
“能啊,你爹花钱买通考官就行。”
“哈哈哈。”郑森笑了笑:“我还干不出来这种事。”
“一个是以你的资质,不走武将的路子,还想走文臣,着实是没让我想到。”贺今朝顿了顿笑道:“二呢,没成想你师承钱谦益。”
“姐夫是觉得我有领兵的资质?”
“嗯,听你弟弟说的。”贺今朝随口搪塞了过去:
“你考大明的科举有什么用,不如去山西见见你堂姐,看看你弟弟,一同在讲武堂学习,将来乘船去打那些红毛黄毛的海盗去,近海他们打不过你们,可是远海他们还厉害着呢。”
“嗯。”
郑森应了一声,这件事他还得问他爹的意见。
况且老二就是去锤匪那里当质子作用的,但郑森听贺今朝的意思,老二在那里讲武堂学习,将来指定是要加入锤匪的。
“姐夫,你仰慕大儒钱谦益?”
“啊,对对对。”贺今朝忍不住笑道:“我非常仰慕他的大名,今日落在我的手中,一时间还没想好要如何用他。”
“哦?”
郑森总觉得贺今朝是在极力掩饰他脸上的嗤笑之色。
钱谦益跪拜递上降表的事,被人一五一十的汇报给贺今朝了?
郑森不明白。
但这并不妨碍他老师的形象,在他心中的破灭。
倒是张福臻明白贺今朝止不住的嘲讽之意,这个东林党魁首,怕是在锤匪这里没有什么前途。
况且东林党的人,大多都没什么可用的人才。
“你给你爹写信告诉他我的安排,免得他以为我把你拐到山西,是为了拿你当质子用。”
贺今朝挥挥手便让郑森下去歇息了。
吉珪看着被印刷出来的报纸,仔细核对一二。
发现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拿过去请贺今朝过目,然后先在前线发行一版,让军队以及各个治理地方的吏员们好好瞧一瞧。
秦淮河自古以来就是消金窟,锤匪许多士卒都是从穷地方过来的,难免会被这里的新花样给迷了眼。
军队的教育就显得极为重要。
郑森也拿到了一份报纸,观看一阵后,大惊失色。
他万万没想到贺今朝为了严肃军纪,直接把亲戚给砍了脑袋,以儆效尤。
此等行径,如何能不造就出来一支强军来?
郑森敢肯定,至少短时间内,锤匪上下皆是没有人再敢胡作非为,就算是有,也得收敛起来了。
为了整治贪污,贺今朝还叫宣传队的人,搞几出反贪的戏来。
特别是取材此次刘熙事件,以及以前贺今朝砍了不少吏员贪污的旧事。
相互火并的刘良左以及马得功在刘二虎率部进城后,便全都熄了火。
最终结局是这俩人谁都没讨到便宜。
史德威根本就不给他们机会,自己横刀在史可法面前。
谁敢上来,他就宰了他义父。
谁都别想拿他义父当作自己进身的梯子。
然后在锤匪士卒围上来之前,史可法想要自尽,被史德威阻止,皆是被擒。
而因为赵子龙的宴会,这些头头脑脑死伤颇为惨重。
史可法被押进帐篷的时候,大喊着要杀便杀,他决不投降。
贺今朝审视了一下面前的人,倒是显得极为清瘦:“你当真不降?”
“不降。”史可法挣扎着抬头道:“我乃是大明兵部尚书,如何能降你一个反贼?”
“啊,原来你是大明的兵部尚书啊!”
贺今朝连忙站起身来道:“真是失敬失敬,我坚决不能杀你!”
“那我也不降!”
史可法硬气的道。
他虽然搞不清楚贺今朝前倨后恭的态度,但也不会投降。
“来人,给他一条船,放他走吧。”牛有才当即领命就出去准备了。
史可法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迟疑的道:“贺今朝,你什么意思?”
“你不投降,我不杀你,你也别在我这里浪费粮食,快些滚吧,我不养废物。”
史德威跪在帐篷外,大叫着别杀他义父。
他愿意投降,只希望能够救他义父一条命。
或者他愿意替他义父而死。
“当然,我有一个条件。”
贺今朝不等史可法的哼声说出来:“你跟外面那个叫嚷的断绝父子关系,要不然你走了,我就杀了他。”
史可法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咬了咬牙,直接走出帐篷外,一脸冷漠的道:
“史德威,你我从今日起,断绝父子关系。”
他说罢就费力的撕碎了自己衣衫,扔了一块布在地上,扬长而去。
史德威都有些发懵,义父怎么个意思。
贺今朝倒是无所谓,就当解决个麻烦事。
史可法到了江边,看着贺今朝等人请他上船,船上有划船的人。
“大帅,这船莫不是漏了吧?”史德威连忙开口询问:“半道上直接沉江。”
结果他被牛有才踹了一个踉跄:
“大帅要想杀人,自是光明正大的宰了这个狗官,何须多此一举?”
待到史可法乘船离去,史德威都没闹明白,自己如何这么大的面子。
“主公是想要让他带兵夺回南京?”徐以显捏着胡须问道。
史可法的军事手段,大家都看得见,属实是己方的队友了。
现在贺今朝正愁抓不住这帮油滑的明军,要是史可法能够再接再厉也行。
“不完全是。”
贺今朝拿着单筒望远镜看着史可法有没有投江自尽,解释道:
“我听闻当了大明兵部尚书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的,最不济还得被崇祯下令关进诏狱等死呢。
史可法丢了南京,就等着被问责吧,用不着脏了我的手,来成全他的名声。”
众人皆是不说话,显然忘记了大明皇帝这个优良传统。
没有人是杨嗣昌,所以没有人能够活着离开那个职位。
无论是在北京还是南京供职。
史德威脸色戚戚然。
史可法跟他断绝父子关系,这下子纵然回去了,那最低也得是进诏狱的下场。
大帅他果然不是菩萨心肠,稍微想一想便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至于杀大明的官绅,贺今朝从来都不在乎对方是谁。
大家都不是同一个阶级的,砍起来自然没有什么同理心,干他娘的就得了。
有史可法这个军事指挥在对方阵营,指不定出现什么乱子呢。
这种人添乱最棒了。
“主公,南京城都已经控制妥当了,明天是否要进城阅兵?”
“嗯,既然准备妥当了,那便阅兵吧,正好让南京城的百姓瞧一瞧我军军威,以免有些人想要趁机搞事情。”
贺今朝回应了一声,便直接返回帐篷内。
刘良左、马得功、田雄等人降将皆是被贺今朝接见勉励了一番,希望他们能够再立新功。
“你们谁愿意潜伏到左良玉那里,叫他回来打仗?”
众多降将皆是沉默不语,他们还真没这想法,大家跟左良玉的交情没那么深。
尤其是这个时节从南京逃出去,跑到杭州投奔左良玉,很难取得信任。
“张参谋,此事就交由你去办了。”贺今朝指着这些降将道:“照旧。”
“是。”
张福臻揉捏这些大明军将,还是有着相当丰厚的经验的。
贺今朝才不在乎谁去,只要达到目的就行。
李定国立在一旁,看着镇江的地形图:
“大帅,我们若是进攻镇江,稍有动向,高杰就得迅速逃跑,不如走陆路夜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贺今朝也站在一旁,整个应天府周遭的地形图都在:
“凤阳那里的官军还没有解决,现在他们是等着咱们去主动进攻,还是来支援南京,都不好说。”
史可法求援的使者早就到了凤阳,但目前为止都没有动静,贺今朝猜测凤阳总兵牟文绶是不会来支援的。
“镇江的官军就交由你来解决,解决完后立即回四川看看儿子吧,战事结束的很快,现在捞不着仗打,硬仗都堆积在后面了。”
贺今朝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对于外甥寄予厚望。
饶是高杰骁勇,想要招架也极难。
史可法被船夫送到了镇江高杰部。
然后便直接返航了,还要把他未曾投江的消息报告给大帅。
史可法甩了甩衣袖,站在岸边,一时间都不知道要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