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余子清被人追杀,还差点死了。
那余子清要是不做点什么,锦岚山不做点什么,岂不是让人觉得他们好欺负。
再加上,崔常甁其实还没死呢。
无量宗内,崔常甁的魂灯,肯定是还未熄灭,而崔常甁的本尊,肯定也知道他未死。
一个气脉绵长,真元总量如渊似海,耗费许久,才终于抵达九阶的化身。
余子清就不信对方肯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种下化身符文,从尚未成型的胚胎就开始炼就的化身,哪怕目前暂时不知道,对方可以种下多少符文。
但肯定是有极限的。
这种如同一个正常凡人一样,历经磨难,一步一步走上来,终于成就九阶,哪怕不是化身,是正常的天才,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九阶强者,寿数绵长,积累了这么多年,也只有有数的大门大派里必然有九阶强者。
别看余子清见过好几个了,也见证了好几个九阶的陨落。
但那些底蕴不足,只有一个九阶的势力,九阶强者陨落,就注定了其势力也会衰落,而且有很大概率直接覆灭。
不是每个势力,都如同封印二姓一样,一直以来都是本家人,而且子嗣也从来没有多过,一个人生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孩子的情况,从来没有过。
一般情况下,一个势力,正常的发展过程,就是不断的向着周围扩散,不断的吸纳门徒。
足够的基础,才能向上供给,给门派的顶尖强者,在勇勐精进时,提供更多的资源。
这就需要跟其他人争,挤压其他势力的生存空间,门派的顶尖强者,晋升到九阶的过程,就必定是一条布满艰险和鲜血的路。
所以,这九阶强者陨落,昔日仇敌,便会立刻露出獠牙,绝对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他们跟那些传承久远的势力不一样的,人家活的足够久,传承的足够久,势力范围早就固定,底蕴深厚,再加上早年草创阶段的仇敌,基本都湮灭在时光里。
就算有一个九阶强者陨落,那也顶多算是伤筋动骨,不是一下子整棵树就倒了。
易地而处,余子清自己肯定是舍不得的,只要有一丝机会,总要试试。
而且,他敢确定,以崔常甁的经历轨迹来看,知道他是化身的人,顶多也就一两个人。
甚至大概率,只有其本尊知道这个秘密。
余子清这次出门,除了一直藏在他靴子里的楼槐之外,谁也没带。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楼槐非要说,跟着他修行快很多,也能帮上忙。
还有,余子清时常都忘记了楼槐的存在……
走出了锦岚山,余子清一路进入大离境内,直奔大离西南的那个深渊裂缝而去。
因为到现在为止,严格说,余子清给那些人开出来的条件,他们一个也没有完成。
两个人,包括其本尊与化身,所有的命。
本来余子清还留了一手,现在看来,留不留都一样,因为崔常甁本身就是化身。
所以这事,就成了崔常甁的本尊。
还剩下的一个,余子清现在也一样不知道是谁,当初掳走自己那个家伙的本尊。
余子清直奔深渊裂缝而去。
前路必然会有各种阻碍。
他之前就点出过地洞深处,那些人必然提前去探查过了,知晓余子清就是吹牛逼。
如今余子清亲自去。
就是再次逼他们出手。
我孤身一人亲自来了,你们要么来杀了我,抢走大兑的大印,不然我就将大印丢进地洞里。
要么你们把那俩人的头给我送来。
敢铤而走险,来找余子清的,肯定会有的。
那个所谓的组织里,要是真能做到全票通过,老老实实的去弄死崔常甁,崔常甁就不会出现在锦岚山附近了。
有人愿意妥协,自然也有人不愿意。
这个时候,敢去深渊阻拦自己的,必定是不愿意妥协的家伙。
那刚刚好。
“大哥,有人在窥视。”
“不用理会,爱看就让他看。”
余子清光明正大的来到那深渊裂缝附近,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但是那道深渊裂缝附近,却被大阵封锁。
余子清眯了眯眼睛,这是不让自己进去啊。
可惜,那些家伙,又想隐藏这里,不引人注意,又想阻拦人进去,这又当又立的做派,自然是两头都顾不上了。
隐藏也隐藏不好,威能也不够高。
余子清拿出一个秽气桶,直接丢了出去,炸开的秽气,不断的侵蚀大阵,很快就侵蚀出一个大洞。
余子清收起秽气桶,将秽气回收,继续迈步走了进去。
到了那裂缝边缘,黑袍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余子清,长叹一声。
“别误会,这次没人请我来,我只是自己来劝劝你,顺便告诉你一点消息。
那些人商量过了,之前便已经定下了,准备先把崔常甁的人头,给你送过去。
可惜,崔常甁却不顾一切的冲向了锦岚山,自寻死路。
至于另外一个,我不知道是谁,我也确定其他人,大部分也不知道是谁。
那些人可虚伪着呢,他们连我都不愿意多交流,怎么可能跟白阳邪祀那种名声臭不可闻的家伙交往。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还是冷静点,给点时间。
不要这样子逼迫了。
不是谁都像我一样,懂得审时度势,有些人可是忍不下这种气的。”
余子清有些意外,这个家伙,今天竟然会来当好人?
虽然没有明说,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余子清却明白。
这是告诉自己,有人可不会为了顾全大局、审时度势这种理由,能忍得下这口气。
这是前面有人要杀自己。
“几个九阶?”
余子清忽然问了句。
“哈哈哈……”黑袍人哈哈大笑:“你以为要从你那拿走什么东西,还需要出动九阶强者么?”
“没有九阶?”
黑袍人收敛笑容,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有,一个。”
“一个九阶,也敢来从我这抢东西?他是弃子吧?”
“呃……”黑袍人被余子清的口气,吹的有点站不稳。
但是他细细一琢磨,想到之前感应到的事情。
竟然莫名的觉得,余子清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这个时候,会来当出头鸟的家伙,未来可不就是一颗弃子么?
但九阶,怎么会被当成弃子?
这个问题,他以前还真没想过。
但一想到,之前的崔常甁,可不就是一颗弃子,他就愈发觉得,余子清说的好像也没毛病。
这个时候,他开始反思,今天没有人请他来。
他为什么会自己来到这里了?
按理说,这种事他向来都是唯恐避之不及,怎么会主动参与进来了?
“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你,完了我会给你一个情报。”
“嘿,请教我?这倒是新鲜,你请教吧。”
“你修行过化身之法么?”
“自是修行过的。”
“你修行化身之法,乃是为了修行么?”
“正经修士修行化身之法,自然都是为了修行。”黑袍人回答的很干脆,但是他跟着又摇了摇头:“但是我就不是,我就是为了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方便点,我的修行之路,压根用不上化身之法辅助。”
“多谢。”余子清心满意足了。
说真的,他开始发现这个黑袍人身上的优点了,起码说自己不正经,自己是邪道,都说的理直气壮,不会遮遮掩掩。
“你要告诉我什么?”
“告诉你一个大秘密,崔常甁只是一个化身。”
“不可……”黑袍人断然否认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自己修行过那种特殊的化身之法,知晓其中的秘密。
诸多信息在脑海中一过,他便明白,那种化身,还真有可能修行到九阶。
但是跟着,便感觉到心神颤抖,被惊到了。
他现在已经无法再直视其他的九阶强者了,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化身。
是不是有一个野心勃勃之辈,插入在其中,搅弄风云。
他们是不是都是被利用的。
想到这,黑袍人失声笑了起来,关我屁事啊,我拿钱办事,管他是谁。
他对着余子清拱了拱手。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大秘密,不是所有人都忌惮锦岚山的,有人就不在意,也有人敢肆无忌惮的出手。”
余子清笑了笑,拱了拱手。
转身走向了深渊裂缝。
等到余子清一跃而起,跃入那深渊裂缝的时候,黑袍人笑了起来。
“你这次要是不死,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
“那我可真不能死了,哈哈哈……”余子清的笑声在深渊裂缝之中传出。
黑袍人站在那,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小家伙可真有意思,锦岚山的人,都挺有意思的,他不知道我是个邪道么?”
黑袍人没有跟着去,他转身离开。
看到这里的阻拦阵法已经恢复,他一挥手,狂风大作,神光四射开来,当场从内部摧毁了这阵法。
“真是碍事。”
黑袍人消失,大阵也消失不见。
这一次,那深渊裂缝,连遮掩都没有了,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那里。
谁想来,都可以来。
没有了阻碍,也不存在找不到的情况。
……
进入了群山深渊,余子清琢磨着黑袍人的那句大秘密。
如今还敢肆无忌惮,也不太忌惮锦岚山的人,有么,有,其实不少。
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散修强者,肯定就不是太在乎,惹急了,老子报复完就走,大不了出海几百年。
天大地大,有本事你们来追我。
还有的,自然就是三神朝了。
底蕴深厚,强者众多,正面开战,都不会怕了锦岚山。
这个三神朝,指的不是整体,而是三神朝内的个体。
有的是人,自恃甚高,行事肆无忌惮。
而后果,只要不落在个人的头上,他们才不怕呢。
余子清摸了摸身上的挂件,又摸了摸另外一个储物袋,飞入高空,向着山洞的方向飞去。
前行不久,便见高空中,一朵白云飘在那里。
其上站着两排身着甲胃,面带狰狞头盔,遮住整张脸的将士。
其上一张大桌子,一个一头白发,面色阴柔,眼神如毒蛇般冰冷阴毒的家伙,坐在其后,冷眼看着飞来的余子清。
他们拦在余子清的必经之路上,余子清装作没看见,自顾自的飞高了一些,继续向着地洞的方向飞去。
霎时之间,便见那战列的两排将士,拔出了腰间长刀。
煞气与刀罡,冲天而起,将余子清的去路拦住。
“诸位拦我去路,为何?”
“因为你从我头上飞过,我觉得你该死了。”
那眼神阴冷的家伙,皮笑肉不笑的念叨了一句。
便见队列里飞出两人,直奔余子清而来。
“七阶的高手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余子清服下一颗魔丹,当场入魔,与二人那执刀的两人交战在一起。
那两人虽然是炼气为主,却也兼修了炼体,而且走的是大开大合的刀道,刀法简单,却是刀刀奔着杀人来的。
杀气煞气,与刀罡熔炼,必定是在厮杀之中磨练出来的高手。
刀剑双绝,都是正儿八经的为战而生的法门。
大部分刀道的修行者,杀气比之剑道的还要强,一个重势,一个重意。
真正交战起来,哪怕同样的境界,也远不是那些厮杀经验少的正统修士能比。
余子清与其拳脚相交,那刀锋势大力沉,噼的他皮肤生疼,对方已经可以破开他的防护了。
这才是同阶之中,战斗力强的高手。
余子清完全入魔的状态,也只是六阶体修而已,被七阶刀道的高手压制一头,这其实才是正常情况。
余子清与其鏖战在一起,也不焦躁,老老实实的趁着难得的机会,也不动用其他手段,就用纯体修手段,权当磨练自己的战斗经验。
这种略微能压他一头,而且战斗经验丰富的高手,他可是很少遇到。
余子清一人对战两个,身上开始慢慢的出现了一些伤口,但转瞬之间,那伤口便恢复了。
越战越勇,越战他越是感觉到自己的进步了。
跟里长交战的时候,都不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里长能收得住手,肯定不会打死他。
但这种真正的战斗,对手就是抱着砍死他的念头来的,完全不一样。
交战两炷香之后,那一直观战的家伙,眉头微蹙。
队列之中,立刻又有两人走了出来,加入战团之中。
余子清继续落入下风,又是半个时辰,余子清全身冒着热气,眼睛愈发明亮,入魔之后所带来的恢复力提升,隐约已经跟不上他身上伤口出现的速度了。
但不重要,他已经再次慢慢的从下风之中,将战局扭转到平分秋色的地步。
余子清享受着真正战斗中,带来的快速进步,人家还好心的,一点一点的增加难度,他还想怎么样?
下一刻,那人一挥手,剩下的十八个人,一起出手,二十四个人到齐,气势顿时一变,如同气势融为一体,化作战阵,相互配合之间,将所有的破绽和缺陷都给弥补。
二十四把长刀,连绵不绝的刀罡落下,只是三个呼吸,余子清身上便了十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余子清调动上次储存下来的龙肝生机,伤势飞速的恢复,气血逼迫之下,将侵蚀体内的力量驱逐掉。
这样子,恢复速度才跟上了受伤的速度。
他只要不受到致命伤,那就死不掉。
坐在桌子后面看戏的那人,眉头舒展,缓缓道。
“卿子玉,我不要你的命,你把大印交出来,我便放你走。”
“这话你自己信不信?”余子清抽空回了一句。
“呵呵……”那人笑了起来。
“好,我要大印,再加上崔常甁,我便留你一命,说到做到。”
余子清又挨了几刀,刀罡与他的骨骼对碰,发出阵阵金铁交鸣之声,他却咧着嘴笑了起来。
看来崔常甁对那人,的确很重要,但没有大印重要。
好歹也是个九阶化身,要是能顺手捞回来,自然是最好的。
而有人在崔常甁已经扑街的情况下,依然要对他下手。
那余子清就只能认为,崔常甁其实是可以当做弃子的,但是余子清要的另外一个人,对于他们来说,非常重要。
重要到他们不愿意妥协,或者说,起码不能直接妥协。
“阁下如何称呼?”
“你没资格知道。”
“行吧,那我也不演了。”
余子清叹了口气,阴神骤然睁开眼睛,几拳轰出之后,脱离了包围。
磨练不下去了,单凭纯粹的炼体力量,他不是那二十四个刀道高手的对手。
若非已经动用了炼体之外的力量,恢复力变得极为惊人,他早就被砍死了。
面对再次逼来的二十四人,余子清看着刀罡飞来,摘下腰间的一个储物袋丢了出去。
储物袋在刀罡之下,瞬间崩裂,里面的棺材,也随之崩碎,露出了被冰封的崔常甁。
那一直看戏的家伙,眼神一凝,伸手凌空一抓,力量后发先至,捏碎了刀罡,将被冰封的崔常甁抓了回去。
余子清在怀里一抓,锈迹脱落的锈剑,便出现在他手中。
若是拔剑获得的力量,是以九阶状态的崔常甁为判定对象,那最好。
若是以如今已经成废人,只留下半口气的崔常甁为判定对象。
那余子清就只能把邗栋给他的剑拿出来了。
一剑之后,不管能不能杀得了,余子清起码都有机会跑路。
锈剑出鞘,霎时之间,剑气纵横,向着四面八方,无差别的绞杀开来。
那二十四个刀道高手,合力之下,化作战阵,却依然被四射开来的剑气击伤,一群人抵挡着剑气,不断后退。
余子清的气势,也随之直线攀升,整个人站在那里,便如同一柄冲天的出鞘利剑,锋锐剑气,层层叠叠,凝聚到了极致,化作一朵青色的剑莲,缓缓盛开。
锈剑化作一把三尺三寸的青锋,长剑之上,剑气喷吐,周遭嘶嘶作响,彷佛有什么东西,被不断的撕裂开来。
余子清剑尖遥指对方,露出一丝笑容。
崔常甁胜在气脉绵长,力量逸散出来,足够将方圆数百里内,都化作雨落阵阵。
与之拼消耗,同阶估计没人能拼得过他。
想要杀他,自然不能同样是庞而不凝的力量,反而力量凝聚到极致,可以轻松破开崔常甁优势,让其优势发挥不出来的剑修,是最合适的。
余子清细细感应,他此刻的境界,应该算是九阶二劫,气脉远不如崔常甁绵长,但剑气凝聚却已经到了极致。
所有的战法、剑法、秘法,他统统都不知道怎么说,却也都如同本能一般,知道怎么做。
他轻轻挥动长剑,周身凝聚成青色剑莲的剑气,便在一瞬间,凝聚到长剑之上,一剑挥出,剑气骤然间化作一道青色的剑气长河,凭空横在天地之间。
那一头白发的家伙,惊骇不已,他想避开也没法避开了。
太快了,在余子清挥出那一剑的瞬间,青色的剑气长河,便已经骤然出现,贯穿天地上百里的距离。
他一手带着崔常甁,一边不断后退,身前浮现出一幅画卷,其上一条青江贯穿下半部分,有一人,负手而立,仰头望着画卷之上孤悬的明月。
画卷被剑气激发,其内那人,缓缓的转过身,一声振聋发聩的暴喝。
“浩气长河。”
随着一声暴喝,便见那画卷里的内容,彷佛在瞬间显化出来。
一个一脸正气,目光炯炯有神的中年男人,头顶明月,身下一条青江,奔袭而上,与剑气长河对撞到一起。
凝练到极致的剑气,却没法轻易的刺穿青江,剑气在青江之中窜行,随着波涛奔涌,不断的消弭。
三息之后,具象出来的青江缓缓消散,剑气长河也随之湮灭。
那巨响出来的中年男人,打量着余子清,露出一丝笑容。
“后生可畏啊。”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头白发的家伙,摇了摇头。
“我已替你挡下致命一击,当年我与这墨宝原主人的约定,已经完成。
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副墨宝会落入到这种腌臜之人手中,当真是晦气。”
说完,那中年人凌空一指,当场将具象出来的明月击碎,他的身形,包括具象出来的所有东西,都随之消散。
最后那副画卷重新浮现的时候,其上便已经化作了空白,再无任何内容。
余子清拎着剑,直接笑出了声。
他还真没见过这种事。
交战之中,对手用来护身的宝物,竟然直接自毁了。
那白发之人的眼神愈发阴冷。
他自然也没想到这一点。
余子清手握长剑,按照规则,第一击,他必须是针对崔常甁,必须是全力一击。
若是一击秒不掉崔常甁,那他便可以自行掌控。
他右手握长剑,左手捏剑指,再次一击。
一道青色剑气,如同射出的光线,瞬间刺穿了那人的防护,击中了崔常甁。
所有的剑气都消失在崔常甁体内,而后瞬间,便炸裂开来,化作一朵巨大的青色剑莲,在半空盛开。
爆射而出的剑气,如同青色的瀑布,那白发之人,身形不断爆退,防护法宝,一件接一件的被剑气击碎。
二十四个刀道高手,被那如同漫天箭失一般的剑气,刺穿而过,一个接一个的从半空中跌落下去。
白发之人,且战且退,又惊又怒。
这种情况,他的确从未想到过。
他怎么也没想到,锦岚山的卿子玉,怎么就忽然变成了一个二劫的剑修了。
他区区一劫,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打得过一个二劫剑修。
锦岚山的人,当真是坏的不可思议。
明明是个二劫剑修,平日里,却一直只显露出五阶体修的实力。
难怪这家伙,整天在外面孤身一人的晃荡,锦岚山却很少有人跟着一起。
余子清掌控着力道,试了几次就放弃了。
这种凭空得来的力量,他再怎么如臂使指,战斗之中如同本能,其细微掌控力,也肯定远不如里长那般自身苦修得来的掌控力。
看着那白发之人前去的方向,余子清笑了笑,没在意。
等到一路追击到洞穴附近的时候,余子清身形化作一道青光,先一步进入了洞穴,站在了地洞边缘。
“你想进封印里躲?”
余子清翻手拿出了庚子城县守的大印。
“你想要这个?”
余子清随手将其丢入地洞的黑暗里。
白发人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枚大印坠入黑暗,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想要,就去拿啊。”
他双手颤抖着,看着余子清那笑的开心的样子,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怎么敢啊,怎么敢啊。
这家伙是个疯子。
“你不去拿,那就死吧,当了来试探的弃子,就要有当弃子的觉悟。”
余子清一剑挥出,一道青色剑气,从洞穴深处飞出,贯穿了洞穴,向着天际之上飞出。
半空中,白发人全身破破烂烂,胸口气海,被剑气直接洞穿,如同破抹布一样,从天空中跌落下来。
余子清飞出来,看着倒在山嵴之上的白发人。
他还有一口气在,余子清眯着眼睛笑的开心。
还有一口气,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挂件难道还有自给自足,不断套娃的可能么?
余子清走到白发人身前,翻手拿出了庚辰城县守大印。
只要看不到大印下面的字迹,庚子城和庚辰城的县守大印,其实长的一模一样,连气息都是一脉相承,一模一样。
“其实我刚才只是乱你心神而已,那个是我做着玩的赝品,这个才是真的,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我哪舍得丢。”
余子清甚至还真的拿出来一个赝品。
材料是从大兑封印里搞到的,正儿八经的真品材料,再加上篆刻字迹,除了没有大兑官方承认,这跟真品还真是一样的。
白发人听到这话,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枚被余子清托着的大印,一口气没上来,生机之火当场熄灭。
余子清一惊,连忙收起大印,拿出一颗疗伤的丹药,塞进对方口中,想要尝试着挽救一下,
可是,毫无反应。
这家伙真的死了。
余子清又惊又气,同样是九阶,这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崔常甁被里长近身,活活打碎了全身骨头,五脏六腑都化为肉糜,都没死。
这个家伙的气量怎么这么小,怎么就被气死了?
我的挂件啊。
余子清细细检查了一下,叹了口气。
剑修的破坏力还是太强了,这家伙气海被绞碎之后,体内全部都是剑气,根本没法抵抗,生机被强行绞灭了。
余子清想留手都留不了。
随手一道剑气,将对方尸身,化为飞灰。
余子清来到地洞边缘,向着里面喊了一声。
“大哥,东西你先替我保管一下,有人要杀我,我要去杀点人。”
扔下去的那颗大印,自然是真的。
他专门来一趟,就要说到做到,说扔下去就真扔下去。
但是余子清却又想要让他们认为是假的。
这是两码事。
又付出一个九阶作为代价,不知道他们满意不。
刚才,那白发人周身衣衫破碎,余子清一不小心就看到了,那白发人身上缺了个部件。
一个太监。
他也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那副画卷里走出的人,说其是腌臜之人,只是完成了约定,便立刻自毁。
那人只是当年作画之人,残留在画卷之中的意。
却也对太监如此厌恶,想来那人本尊,对太监是更为厌恶。
发现了这个,基本上就等同于明牌了。
除了三神朝,哪来的条件和资源,足够一个阉人修行到九阶。
那家伙的确是个弃子,但余子清估计,他是之后才会放弃的弃子。
而不是来送死的那种弃子。
按理说这种事,余子清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一般同阶高手,都没本事,能脱了一个九阶太监的裤子去看一眼。
只是想想这事,余子清就觉得好怪,又不那么怪了。
但,太监,好像没听说过三神朝有什么太监是在外活动的。
九阶的太监是有,大离有,大乾也有,大震没有。
但那都是常年在宫城之中,拱卫皇城的强者,这种是从未听说过的。
余子清没去再多想,他坐在那,趁着力量还未消散,先细细感悟一番,能记录下多少是多少。
他最早的时候,心心念念的就是剑修的力量,杀伐的确强。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的力量随风消散,三尺青峰也重新化作了一柄锈死的短剑。
余子清向着远处看了一眼,刚才感应到,有人进来了,但力量不强,威胁不大,他便没有在意。
等到他重新赶过去,那二十四个刀道高手的尸体,全部消失不见了,周围还残留着一些痕迹,证明来的人有好几个。
“能追踪到么?”
“能。”楼槐回了一句。
余子清走出深渊裂缝,在楼槐的指引下,在夔侯国边境的一座小城里,见到了那几个人。
楼槐无声无息的消失,片刻之后便重新回来。
“大哥,是锦衣卫的人。”
“锦衣卫啊……”
余子清闭上眼睛,进入了七楼,召唤宋承越。
片刻之后,宋承越从楼梯走了上来。
“问你个事,大离西南,有一个深渊裂缝,你的人,有没有进去。”
“你等一下。”
老宋直接离开,片刻之后回来。
“有,有三个人,都是我的人。”
“哦,那没事了,顺便告诉你一个消息。
有一个九阶太监,要去杀我锦岚山的人,现在被我们宰了。”
宋承越面色一沉,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情报。
大乾宫中的九阶太监,没有一个出宫的。
但是他却敢肯定,那个太监,肯定是大乾的。
大离东宫跟锦岚山的关系处的还算不错,关系不算多好,但也肯定不会交恶。
以大离如今的局势,离皇不可能在明面上跟锦岚山交恶,给大离太子埋下大坑。
尤其是如今,那深藏不露的锦岚山,开始越来越深不可测的时候,更不可能。
“多谢。”宋承越拱了拱手。
“无妨。”
离开了七楼戒指,余子清对楼槐招了招手。
“我们走吧,不用理他们。”
他能顺势帮老宋的地方,已经帮了,老宋这要是还死,那就真没辙了。
该泄露出去的情报,也泄露了,该给的表态也给了,差不多了。
实验也做了,就是可惜,没留下个活口当挂件。
……
宋承越得到了指引,眼神闪烁,第一时间亲自出马。
去接应了一下那几个他派出去的探子。
等到他接应到人,看着那些尸体的装扮,从未见过,他的面色顿时一沉。
大乾,果然有他都不知道的力量。
解开其中一具尸体的铠甲,向下一看,果然是一个太监。
“大人,有一个活口。”
“救下他,全部带回去。”
回到了锦衣卫衙门,宋承越第一时间,将其亲自记录下来,纳入到锦衣卫的档桉库里。
然后盘问了一下那个怎么看都是故意留下来的活口,得到了一些消息之后,直接向着宫城而去。
偏殿之内,宋承越面沉似水,微微躬身,一口气诉说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
“陛下,事情就是这样的,属下追寻此前出现在大乾的邪道,将其逼的离开大乾,意外查到了这些事。
这一次,更是追查到,大离出动了一位九阶,和二十四个精通战阵和刀道的高手,围杀锦岚山卿子玉。
而那位九阶,却被锦岚山的强者击杀,二十四个高手,却有一人,在那强者交战的时候,侥幸保住了一命。
臣已经连夜审讯过了。”
帷幔之后,乾皇背对着外面,看着身前的资料。
缓缓的转过身,有侍从揭开帷幔,乾皇看着宋承越,眼神里带着一丝意外。
他也没想到,宋承越竟然能查到这么多事情。
甚至这一次,动作极快,在他都还没知道的时候,宋承越便已经知道了。
他审视着这位老臣子,大乾最大的鹰犬。
忽然觉得,有时候,他的确是小觑宋承越了。
乾皇沉吟良久之后,对宋承越道。
“你随朕来。”
乾皇带着宋承越,一路来到宫城深处。
进入其中一间大殿,这里已经准备好大阵,大阵的中心,摆着一盏已经熄灭的魂灯。
见到乾皇抵达,立刻有一人开始进行准备好的仪法。
借大乾之力,仪法的威能,远超正常水准。
那熄灭的魂灯,忽然再次点燃。
火光之中,映照出一幅幅不甚清晰,而且残缺不全的画面。
余子清拿出锈剑,拔出锈剑的瞬间,气息暴涨,一剑斩出,化作青色的剑气长河。
余子清将一枚大印丢入地洞。
余子清手托一枚大印,又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赝品,笑着道我故意的那个画面。
乾皇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残缺不全的画面,再跟宋承越报上来的信息一对,大概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宋承越的眼中,适时的浮现出一丝震惊,而后又立刻低下头。
片刻之后,一个老太监疾步行来,噗通一声,跪伏在三丈之外。
“陛下恕罪,老奴御下不严,以至于让其贸然行动,险些坏了大事,请陛下降罪。”
乾皇看也没看那老太监一眼,便见那老太监的一条手臂,骤然脱落身体,化为齑粉。
老太监跪伏在地,眉头也不皱一下,连连叩首。
“老奴叩谢陛下责罚。”
乾皇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转身离去,带着宋承越在宫城里走了一圈。
这凡事就怕对比。
他没有用宋承越,他觉得宋承越有私心,但是用了太监,近些年出的事情,简单的事情,他们倒是办的不错,可是重要的事情,桩桩件件都给办砸了。
这区区数年时间,便损失惨重。
他不在意损失,在意的是正事却无关键性的进展。
而这一次,又是擅自行动,还给搞砸了。
以往他是觉得,这些太监没有私心,对皇室绝对的忠诚。
可如今看来,放出去� ��间长了,倒也未必。
这些阉人,心性扭曲,若是放在外面,失去了掌控,怕是会更坏事。
这么一对比,宋承越反而更好了。
乾皇丢出一个玉简。
“你先看看,再说说你的看法。”
宋承越面色郑重,双手捧着玉简,仔细研读了三遍。
其内很多情报,都是他也不知道的。
但是托福,他可以跟很多事一一对上。
尤其是最近牵扯到锦岚山的事,他都能对的上。
这个时候,宋承越便彻底明白,七号给他的是什么生路了,这人情欠的有点大了,怕是几十条情报都换不清了……
欠的好啊。
看完之后,宋承越微微欠身。
“陛下,请恕臣斗胆,臣以为,可以跟锦岚山的人合作。”
“哦?详细说说。”
“臣以为,大事为重,旁枝末节,不甚重要。”
宋承越先定下基调,而后再面不改色,顺带塞一些私货。
“臣以为,不能以自己跟人的恩怨,来左右大局选择,此非为臣之本。
其个人恩怨,生死无怨。
更重要的,是其背着陛下,勾连邪道,便是要坏陛下圣明,坏我大乾名声。
此乃不忠之举,死不足惜。”
宋承越面色郑重,任凭乾皇怎么看,都是一副忠君爱国的样子。
能力归能力,但是乾皇身边,出现了其他人用,职能有冲突的时候,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就必须要咬两口。
还得向着对方不忠的地方咬。
这个鹰犬怎么当,才是最符合陛下之意的,宋承越自忖整个大乾,没有人比他更懂。
乾皇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带着宋承越在宫城里走动。
今天过去,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
乾皇入夜不眠,与宋承越一起,夜游宫城。
走了一圈,走到寝宫的时候,乾皇向内走去,宋承越在外躬身送别。
乾皇走出两步,回头看着躬身长拜的宋承越。
“承越啊,你担任这个指挥使,有八百年了吧?”
“回陛下,八百四十七年三个月零五天。”
“恩,你好好干吧,再干八百年,朕给你封个爵位。”
“多谢陛下厚爱,臣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宋承越噗通一声跪伏在地,勐磕一个响头。
乾皇笑了笑,向内走去,声音也缓缓的飘了过来。
“那件事,就按你的意思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