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宿眠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块梅花丝帕,用力地擦了擦手上沾染的油垢,懒懒地开口:“你生于富贵,何以知苦?”
“佛曰:人生来就是受苦的。”花清棠舔了舔嘴巴,一板一眼地说道。
“你信神佛?”
花清棠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普度众生我信,我信这身居高位的君王,王兄如是。”
柳宿眠情不自禁地抬眼瞧了瞧这朗朗日光,脱口而出:“你王兄是个好君王……”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他眼底的无奈。
“你是不是觉得我带你来这只是为了捉弄你?”花清棠一本正经地询问。
柳宿眠摸了摸腰间的环佩,笑着反问道:“难道不是么,刚刚你可是笑得很欢呢。”
小公子莫不是又想要故弄玄虚了,作出这么一副深沉的模样甚是有意思。
“年少时老伯救过我的性命,可能他已经不记得那个昏迷的小孩子了,可我记得……我记得躲在柴火里看着他被人欺负,他的手烂了也只任其化脓流血……”说着说着,花清棠的眼睛越来越红,泪水顺势而下。
她哽咽着,哑着嗓子继续说道:“老伯当时还有个小孙子与我一般大,他把仅剩的馒头给了我,小孙子就过来揪住我的头发就抢。后来……后来老伯给了小孙子一巴掌,我看着他们……紧紧抱在一起痛哭……”
“荣华富贵谁不捧着我,可落入低估又有几人待你真心?柳兄,你别嫌老伯脏,他是这个世间最干净最善良的人……”
柳宿眠沉默了,端起那碗蛋花汤饮了一大口。
“我这个人很容易被感动,你对我好了,哪怕你给我的是毒药我都能吃的津津有味。王兄时常说我是个傻子,早晚吃到苦头才能长点心眼,可我总觉得这个世间哪有那么多恶人,人心都是肉长的,好好活着为什么还要去害人呢?”
“害人啊,是这世间最愚蠢的事,何必落得人人唾骂的下场呢?”
柳宿眠怔怔地看着她,这样的花清棠是他从未见过的,他一步一步走过去,想要靠近她拥抱她。
他轻轻摸了摸花清棠的头:“可是你知不知道那些死去的人有多无辜,善良是最毒的药。”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可能是我见老伯头发花白了不少吧,我想对他好我时常过来陪他,可他的身影总是那样落寞。”
柳宿眠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叹了一口气:“给他银两,让他过过富贵日子。”
“安贫乐道,这才是老伯想要的,况且银子虽是个好东西,可有时候随意的施舍却是一种侮辱。”
花清棠笑了笑,发顶的绿丝带在风中微微扬起,“人间疾苦,莫知其悲。”
柳宿眠不自觉地接道:“神佛无用,不如自渡。”
他看了眼桌上通红的糖葫芦,拿起被她咬过的那一根满意地说了一口:“我都记不起来这味道了。”
花清棠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要抢:“那是我吃过的,你还给我。”
柳宿眠愈发得意举高,勾唇笑着:“我不愿与你分彼此。”
甜滋滋的味道涌上心头,柳宿眠顺势将她拉到怀里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附在她耳边低语:“人间疾苦,遇上你是我用所有的糖蜜罐子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