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大雍临关城。一个身着黑色铠甲的男人立于城头之上,双目远眺着城外的方向,也不知是在考虑着什么。而他的头盔也是特别的制式,从脸颊侧面一直覆盖到口鼻处,直将整张面庞都遮掩得严严实实,单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眸,与身边站着的守城军士迥然不同,一看之下便知其身份之特殊。可饶是如此,也没有人敢壮着胆子多看他几眼,毕竟,那是他们大雍陛下派过来的亲卫,是只在传说中才听闻过的月影卫。不管是身份还是手段,这人都高出临关城层面太多了,他们只有敬而远之的份,其余的,便是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的。
“月一,怎么样,城外有什么动静么?”没多久,一个同样穿着打扮的男人掠上了城头,冲着先前那人就打了个招呼,字里行间虽然并没有透露出任何信息,但语气里却终究难掩隐隐的焦灼:“要不换我盯着,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尽管这里的守军素质也还不错,可尚且都没能达到让他们安心托付的份,所以就只能轮流着来了。
摇了摇头,月一的视线没有偏离分毫,连眼神也是坚毅无比:“没关系,就这点程度,压根儿算不得什么。更何况,比起回去待着,我还是在这儿守着才更能安心一些。”说到底,还是因为局面的发展太过诡异,以至于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弄得现在不上不下,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干点儿什么了。想着,他不由地就叹了口气,继而冲着身边的同伴问道:“倒是月二你那边,派出去的人手可有消息传回来?有发现哪怕任何一点异常的动静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这一回,月二口气中的焦灼是越发的明显了:“那一支队伍自从在荆城露过最后一面外,就再没有半点儿踪迹了。我已经把能撒出去的人都派出去查探了,可没有一个有所收获。那么一大群人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愣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剩下。”要知道,长期经受专门训练的月影卫在追踪和探查方面也是相当有经验的,可就算是这样,底下的人近乎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那一支大几百号人的队伍。单这件事本身而言,已然是匪夷所思到了极点,由不得他不心生挫败、坐立难安了。
“怎么会这样的……”月一闻言,下意识地便皱起了眉头。荆城之后可就是他们如今所处的临关城了,要是那群反贼一路杀过来的话,怎么着也不会绕过这里才是。可眼瞅着他们在临关城里把天罗地网都给布好了,对方却突然从面前消失不见了,这种卯足了气力却一下击空的感觉,让他们心里的落差达到了极致。要是不把这件事给理清了,恐怕所有人都不会再有安生日子过了。
“谁知道呢,”万分无奈地耸了耸肩,月二显然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这一伙人先前那一阵高歌猛进的,可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把各城守军看在眼里,若说单单戒备起我们来了,好像也不太可能啊。”月影卫的名声可不及定州的周远那般响亮,要说叛军因着他们的到来而刻意变得低调,那无疑是不够合理的。难道说,是叛军那头摸清了他们的底细,不想自投罗网,故而直接躲开了?
而一听他提出的这个猜想,月一当即便予以了否决:“不会的,我们到这儿的第一件事便是肃清了城中的势力。即使这里原先有戚天问的接头人,如今也留不下来了,又怎么还会有内奸的存在呢?依我看,此事的疑点多半是出在那支队伍的身上,还是从别的方面来想才更为合适。”无论什么时候,草木皆兵都是不可取的,解决不了叛军是一回事,再动摇了军心、惹来众怒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们是奉了萧隐的旨意前来的,一言一行皆代表着那人的意思,故而更应慎重才是。
这么一说倒也确实了。月二顿时觉得更沮丧了,当下便紧跟着也发出了一声长叹:“我是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的什么可能性了。那般规模的一支队伍呢,如何能说不见就不见了的?看起来竟如同儿戏一般,分明是耍着我们玩呢!”都一路大张旗鼓地打到荆城了,这摆明了是要从临关城而入,随后再过两城,径直攻陷雍都。他们自认把对方的计策看得清楚,手底下的布局也全然没有问题,可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料到,人家直接就玩起了失踪,连他们张开的网子都不屑一顾,就更别说是埋头朝里面钻了。守株待兔这么多天居然是守了个寂寞,他们兴致勃勃等着的那只兔子,飞了。
耍着他们玩?月一原本也在苦笑,一听到这里,却是蓦然愣怔了一下,登时就有些笑不出来了:“月二,你说,他们会不会……根本就是故意的?”说着,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继而又补充道:“我是说,他们或许,打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要拿下临关城……更甚至于,根本就没打算要走我们所想的这条路呢?”之所以会消失地那么突然和迅速,以至于不留一点痕迹,那是因为一切本就在对方的计划之中。他们留在这里盼着守着、等着查着,也或许在最初就正中对方的下怀了。
“慢着,你的意思是……”这几句话里的信息量显然是太大了,月二连连眨眼,又过了好半晌才猛地回过神来:“他们虚晃一枪,其实目标本来就不是临关城?!”所谓的势如破竹、高歌猛进,从最早的时候就是做戏给己方看的!那支持续攻城略地的军队,一直都是幌子,所以才会一到关键时刻就不见了!可是,要确如他们所想的这样的话,那戚天问那帮人真正走过的路径又会是哪里呢?
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两人刹那间面色大变,异口同声地就低吼了一句:“不好了,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