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娘无意中说的一句话传到二苗的耳朵里,却似钢捶捶到心口上,震得她浑身直颤,二苗凄惨的一咧嘴:是报应呢,这是报应呢。
二苗只觉整个脑袋懵懵的,里面全部都是乱七八糟的画面,一会儿是石可怨恨的看着她,一会儿是一个女人抱着福宝在前面跑,福宝张着胖胖的小手喊娘救命,一会儿是那个丢了孩子的男人,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怒视着着她。
“啊――”二苗抱着脑袋痛苦的哀嚎,随着她的嚎叫,脑子里只剩下了抱着福宝的女人,那女人洋洋得意的笑着,“你偷了别人的孩子,老天爷派我来偷你的孩子,这就是报应,是老天爷给你的报应!哈哈哈……我要把他卖掉,卖到黎城让你一辈子也见不到他!”
“福宝――”二苗猛的站了起来,急慌慌的就往外走,“娘来了,娘来了。”
遭了,二苗犯病了,牛大娘喊了一声,“二苗!”跟着二苗后面就追。
“娘――”枣花也急忙跟上。
牛大娘抓住闺女的胳膊,好声好气的说道“二苗,你忘了,富贵带福宝出去玩了,一会儿就回,听话,咱回家等着。”
“没有去玩,福宝让别人偷走了,她要把他卖到黎城去,我要去黎城找福宝,去黎城……”二苗拧着身子,一个劲的往院外挣,牛大娘没有二苗力气大,眼看着就要抓不住她了,她急忙喊外孙女,“枣花,快帮我抓住你娘。”
“哎!”枣花跨步上前,抓住二苗另一只胳膊,祖孙两人一起把二苗往回拖。
不知怎么回事,二苗今天执拗的很,往常只要好声好气的哄一哄,二苗就能静下来,今天不行了,不管牛大娘怎么说,二苗就是听不进去,她焦急的脸上带着惶恐,“福宝,我要去就福宝,再不去福宝就要被卖掉了……”
“我的苗啊。”牛大娘急得声音都带着哭腔,“你听娘的话,等富贵回来,富贵带你去。”
二苗不为所动,她脑子中的两人离她越来越远,眼看着就要看不见了,“福宝――”二苗急得直叫,可她动不了,不管怎么挣扎都不能向前一步,到底是什么妨碍了她的脚步,二苗急于解开禁锢住自己的东西,她低头一看,原来是两个绳子捆住了自己的手,她想去解,但她两只手都不能动,对,我可以把绳子咬开,二苗想到这里,张开大嘴就朝其中的一个绳子咬去。
“哎呀!”牛大娘的胳膊被二苗紧紧的咬在口中,牛大娘疼得直冒冷汗,却不敢松开手。
“娘,你别咬我姥娘,娘,你快张开嘴。”枣花忙去掰二苗的嘴。
怎么这绳子还会自己动?二苗松开牛大娘,照着枣花的手就是一口。
“啊――”枣花吓得猛的一缩,险险的避开二苗的大白牙。
“姥娘,我娘今天怎么还咬人啊。”
牛大娘根本顾不上回答枣花,她趁着二苗分心的空,一把将闺女抱在怀里,右手一下下的顺着闺女的后背,不停的安慰着,“苗啊,你听娘的话,富贵肯定会把福宝找回来,苗……”
母亲的怀抱和声音带着一种魔力,二苗急躁的心终于慢慢的平复下来,她趴在牛大娘的怀里哭泣,“娘,怎么办啊,那个女人要卖了福宝。”
“不会的,不会的。”牛大娘轻轻的拍着二苗,“富贵说了,点完棒子他就出去找福宝,一定会把咱福宝带回来的。”
富贵和牛老爹两人溜溜的忙了两天,才把两家的十多亩地都种上了,暂时没有别的可忙,他准备去黎城找儿子。
有石大勇做示范,富贵也去翻拍了照片,不过他不光翻拍了小照片,还专门拍了两张五寸的,富贵没文化,写寻人启事的活就交给了枣花。
富贵找来两块木板子,将启事和大照片都贴到牌子,然后用绳子将两个牌子连接起来,挂到脖子上,人走到哪就背到哪。
第一站,去的就是车站派出所,陈亚博还记得富贵,看他这身打扮就知道孩子还没有找到。
富贵带着希望问:“同志,你们这边有孩子的信没有?”
陈亚博抿抿嘴,歉意的说道:“很抱歉,暂时还没有。”
富贵从随身的包里将寻人启事拿出来,递给陈亚博几张,“这是我做的寻人启事,你看看中不?”
照片上的小胖子正咧着一嘴珍珠似的小白牙甜甜的笑着,单丛照片上看,福宝还是很招人喜欢的,圆胖的小脸蛋,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笑起来给人感觉就是这孩子长得真喜庆。
“写得挺好。”陈亚博指指富贵身上背着的木板,“这也是你做的?”
“嗯,后面还有。”富贵转过身子让陈亚博看看后面。
韩磊也走了过来,他点点头,“这法子不错,谁想出来的?”
“我自己想出来的。”富贵说道,“这样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多叫一个人看见,就多一分希望。”
“可怜天下父母心。”韩磊轻拍了富贵的肩膀两下,“你这是准备到哪里去?”
富贵将身上的牌子摆正,“还是去黎城,我准备在黎城好好的找一遍。”
韩磊提醒道:“协查通告我们已经发到了黎城,连孩子的照片也传过去了,你到黎城后可以先去派出所问问情况。”
“行。”富贵忙道谢,“谢谢你们了,孩子的事还得麻烦你们多费心。”
韩磊:“你放心吧,你在那边遇到什么事也及时来跟我们说,让我们一起努力。”
果然,但凡富贵到的地方,别人的目光都放到了富贵身前身后的板子上,热心的还主动来向富贵打听前因后果,并且承诺一旦发现了孩子的踪迹及时跟派出所汇报。
黎城虽小,但是要找一个孩子也无异于大海捞针,更别说福宝根本就没有在黎城。
富贵已经成了黎城车站派出所的常客,车站上也没有人不认识他。
时间长了,富贵已经将黎城的大街小巷都转了个遍,甚至连偏远地区的村镇都找遍了。
时间一转已经过去了两年,这两年里,富贵只要有空都会背着牌子到黎城转一圈,没有,一点消息都没有,富贵都有些灰心了。
二苗依旧是浑浑噩噩的,清醒的时候还好,还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那,不清醒的时候老是要往外跑,地里的活不忙的时候还好,富贵能在家里守着她,但一到农忙,富贵就顾不上她了,单凭牛大娘自己又看不住二苗,富贵只好一出门就把家里的大门锁上。
二苗很瘦,脸蜡黄蜡黄的,最近她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吃坏了肚子,老是拉肚子。
富贵去赤脚医生那里给二苗拿了专治拉肚子的药吃了也没效果,再后来不光还拉肚子,眼看着肚子还鼓了起来。
牛大娘盯二苗凸出来的肚子,还以为闺女是有喜了,她心中一阵高兴,接着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二苗要是能再生一个儿子,巧了还能忘了福宝,病就好了呢。”
“不会吧?”富贵觉得不可能,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二苗在一起了,二苗怎么可能怀孕,不过这种事他又不能跟丈母娘解释清楚,只好说道:“娘,我明天带二苗去医院里看看。”
二苗今天很听话,不哭也不闹,乖乖的跟着富贵,富贵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挂号的时候,富贵根本就没有挂妇产科,他把二苗的症状告诉负责挂号的同志,在她的建议下,挂了内科。
郭顺章从医已经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的时间让他积累了大量的工作经验,只要是到了他手里的病人,一搭眼就能看出她患得是什么病。
眼前这个女人皮肤色素沉着较明显,面色晦暗,呈现的是暗灰色,尤其是眼眶周围,失去正常应有的光泽和弹性,这种皮肤就是明显的肝病面容。
富贵双手按在二苗的肩膀上,防止她随时暴起,“大夫,麻烦你给看看,孩子她娘拉肚子好几天了,吃了药也不好,不光不好,肚子还鼓起来了。”
“你把手放上来,我先听听脉。”大夫示意二苗将手放到药枕上。
二苗仿佛没有听到,富贵忙抬起二苗的右手将手放好。
大夫又观察了一下二苗的面相,明白这个女人的脑子怕是不正常,再问问题的时候只是看着富贵,“她这种情况多久了?”
富贵忙说:“一个多礼拜了,最近才发现她肚子大。”
“她平时有没有喊过肚子痛?”
富贵想了想,二苗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真的没有注意到她肚子痛不痛,“大夫,我没有听她说过。”
可以理解,一个脑子有问题的病人,可能不会表达自己的疼痛。
大夫收回手,心里已经有了决算,但他还是开了检查单,希望能做进一步的验证,“同志,你带着她去做一个B超吧,等检查结果出来你再过来找我。”
“哦。”富贵接过单据问道:“大夫,孩子她娘得的是什么病?”
“如果没看错的话,病人应该是肝上出了毛病,你还是先去做B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