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可一病,溜溜的在床上躺了三天,这病才好,人就精神了,石可可不是能在屋里圈住的人,小人儿活泼着呢,两个哥哥天天家里家外跑的满头是汗,一会儿给她送个蚂蚱,一会儿用一把狗尾巴草给她编个毛毛狗,妹妹这妹妹那的,引得石可心痒的不行,只要严思勤一进屋,她就可伶巴巴的用眼神征求娘的意见,严思勤见她确实大好了,再说石可这个小眼神瞧的人实在不忍心再圈着她,于是准许她在院子里放放风。
自由的空气实在是好,蓝的通透、绿的干净、红的可爱、紫的诱人,总之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舒服。
石可在院子里视察了一番,黄瓜、茄子的稀罕了个遍,最后搬个小马扎坐在鸡窝前看鸡下蛋,这几天见的天吃鸡蛋,还没见过鸡下蛋呢。
麦秸铺就的鸡窝里,有两只鸡正卧在那里,一只花的,一只通体乌黑发亮,两只鸡都有着红彤彤的鸡冠子,同样红彤彤的脸上一双黄豆大小的黑眼珠一闪一闪的甚是可爱。
为怕吓着正下蛋的母鸡,石可穿着严思勤给她新做的小花褂,屏气凝神坐在鸡窝前,母鸡也一动不动的卧在蛋窝里盯着她,半响都没有动静。石可有些急了,正在这里,花母鸡的脸好像更红了,就见它攒足了劲猛的一使,静候了片刻后,从蛋窝上飞跳下来,骄傲的伸着细脖子“咯咯哒、咯咯哒”的叫个不停。
石可站起来往窝中望去,一只淡黄色的鸡蛋正静静的卧在那里,石可回头看了看,严思勤正在给菜园浇水,她抬起小短腿,颠颠颠的跑到严思勤的身边,拉着娘的衣角:“娘,鸡下蛋了,窝里有蛋。”
严思勤放下手中的葫芦瓢,牵起石可的小手:“是吗,走,咱看看去。”
石可一来一去的功夫,黑母鸡也从鸡窝里跳了下来,两只鸡看见严思勤,“咯咯咯”的叫是更勤了,严思勤打开鸡窝的门,二十多只鸡争先恐后的像门外小山岗子上跑去,石可急了,指着鸡群喊:“娘、娘,鸡跑了!”
“没事,下晚了它们自己知道回来。”严思勤拿起挂在墙上的篮子,领着石可走到蛋窝后面:“咱先拾鸡蛋,一会儿娘带你到小山岗子上转一圈,那上面还有几个窝,有几只鸡就喜欢在那里下蛋。”
“嗯。”石可小脑袋瓜子一点一点的,乖乖的伸出小手,接过严思勤递给她的鸡蛋,新下的鸡蛋,摸着暖暖的,石可还是头一次摸到热乎乎的生鸡蛋,她高兴的笑了起来,笑的眉眼弯弯。
严思勤居高临下的看上去,就看见小女娃乌黑长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一双充满稚气的大眼睛明净清澈,灿若星辰,三日的病榻缠绵,不经阳光的皮肤有了一点点苍白,嘴唇是深粉色的,两排排列整齐的牙齿,发着小珍珠一样柔和的光。
严思勤就觉得她的小闺女真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疼她了,就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好吃的、好玩的和最好看的衣服,她最爱看孩子笑,孩子高兴她就高兴。
赵雨和赵晨早就把家里新拾了个漂亮妹妹的事在自己的小朋友圈子里炫耀了个遍,小伙伴们都好奇,早就想去见见,奈何石可正病着,赵家两兄弟不许大家伙去打扰,这会子正在大门口外玩的小伙伴们听见院子里的说话声,都扒着门框往里看,梅子先开口:“婶,妹妹病好了吗?”
严思勤和石可遁声望去,就见门边一排小脑袋正伸头看着两人,严思勤先看向石可,见小女娃娃跃跃欲试的眼神,问道:“可可,你想跟小朋友玩?”
石可赶紧点头,幅度堪比小鸡啄米:“嗯。”
严思勤冲着门外招招手:“都进来吧。”
呼啦啦,一群小孩子跑了进来。
梅子全名赵梅,和赵良生家是本家,算起来还是没出五服的亲戚,这会子,她跑的最快,“哒哒哒哒”的一眨眼功夫,人已经站在严思勤娘俩面前。
赵梅长的很喜庆,圆嘟嘟的小脸,圆嘟嘟的眼睛,包括小鼻子尖都是圆嘟嘟的,她歪着小脑袋站在石可面前:“我叫赵梅,我6岁了,你呢?”
“我叫李慧。”
“我叫栓柱。”
“我叫超超。”
……
小朋友们都争先恐后的自报姓名。
出乎石可意料之外的热情程度,让石可有些不好意思,她往严思勤身旁躲了躲,又探出小脑袋打量着众人。
严思勤蹲下身子,牵着石可的小手介绍:“可可,他们都比你大,你都要叫哥哥姐姐,这个是梅子姐、慧慧姐、柱子哥……知道吗?”
随着娘的介绍,石可甜甜的跟着称呼姐姐、哥哥。
本乡本土的庄户人家,说的都是本地话,脆甜的普通话传过来,又稀罕又好听。
严思勤看看一圈的小孩子,站起来跟站在最后面的赵雨、赵晨说道:“大壮、二晨,领着妹妹去玩吧,小心别跑远啊,妹妹病刚好,玩一会就去山岗子上把鸡蛋拾回来。”
娘放行了,小伙伴们欢呼雀跃起来,梅子上前一步,扯住石可的小手:“走,我们带你出去玩。”
石可看了严思勤一眼,见娘点头,才闪着晶亮的眼眸跟着小伙伴们一起往门外走去。
农村的小孩子,没有多少玩具可以供他们消遣,都是自己在生活中发现、创造,打瓦、跳皮筋、滚铁环等等,最最有意思的就是小小子的玩具粪炉子了,说到粪炉子,肯定离不开粪,但是这个粪不是人类或其他小动物的粪,人粪没法玩,那得多恶心啊,真没法玩。这个粪专指牛粪,牛吃草,草在胃中消化的不完全,排泄物含有大量的碎草,将一块块的牛粪收集起来晒干待用,为什么叫待用呢,因为还有一个制作炉子的过程。
活好的黄泥,捏成炉子的形状,上面留有出风口当烟囱,炉子不大,一个巴掌就能举起来,同样晒干,玩的时候,将粪饼掰成一块一块的,用火引燃,炉口迎着风跑起来,你就看吧,随着空气的流动,出风口的位置会飘出一连串亮亮闪闪的火星,尤其在夜晚,那串串星火蔚为壮观。
当然,这只是男孩子们的专用玩具,小女孩们一般不会参与进去,女孩子们是文静的,矜持的,即使她们非常心动,也只是站在外围,拍拍巴掌喊喊好。
石可不一样,一直以来,石可都是拿自己当男孩子,再说她这个军师不是白当的,不管男孩女孩的游戏她都会玩,不过她还真没有玩过粪炉子,当栓柱的粪炉子点起来,随着栓柱的跑动,那一连串的火苗让石可叹为观止,这个玩意好玩!石可蠢蠢欲动。
相互间稍微熟悉一下,众小朋友都很喜欢这个说着普通话的好看妹妹,短暂的陌生感过后,石可很快和大家成了朋友,她拉拉赵雨的袖子,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大哥,我也想玩。”
瞧瞧,还是我赵雨的妹妹,不像村里的那些个女孩子,明明想玩,还装做嫌脏的样子,假模六道的,我妹妹,想玩就是想玩,多真诚、多大方。
其实不是石可不嫌脏,主要是石可根本不知道那着起来的东西是牛拉出来的粑粑,她以为那就是一团干草。
赵雨很霸气,很有大哥的样子,他小下巴一扬:“妹妹,你等着,我给你要去。”说完跑到栓柱身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粪炉子给要了来。
其实不用他要,赵雨一提可可妹妹想玩,栓柱就忙不迭的把自己的小炉子奉献了出来,颠颠的跟着赵雨来到石可跟前,从挎包口袋里掏出掰好的牛粪块,殷勤的把小炉膛装满,还不忘教给石可怎么玩:“妹妹,你拿好了,对就这样,烟囱对着后面,我点火了?”
“嗯,点吧。”石可兴奋的直点头,看着火苗子着起来了,学着栓柱的样子撒开两个小腿就跑,要说石可跑起来像小羚羊,那不是白说的,石可跑起来就是快,一溜烟的功夫,就已经跑了个来回。石可边跑边往后看,那一溜的火苗引得石可一阵尖叫,太刺激了,可刚跑回来,草就烧完了,她意犹未尽的瞅瞅栓柱,问道:“柱子哥哥,我还能玩吗?”
“能玩,能玩。”栓柱很大方,把挎包里面的牛粪块块尽数掏了出来,好好的让石可过了一下瘾。
只要有粪炉子的小小子们都把自己的粪炉子点了起来,在石可的建议下,大家开始比赛,看谁的火星拉的最长,小丫头们也有了工作,她们充当裁判,一时间一堆小孩玩的热火朝天。
几圈比赛下来,石可彻底融入了小团体,但到底是大病初愈,身体还比较虚,她跑了几圈后就没精神了。
朗晴的天,好毒的太阳立在当头直直的照在大地,周围一点风丝都没有,小伙伴们都跑的满头大汗,石可也不例外,头发早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上,她舔舔嘴唇,感觉口渴的厉害,拉住还在跑的赵晨说道:“小哥,咱回家吧,我想喝水。”
赵晨也渴,当下同意,和小朋友们告别后,牵着石可的小手就要往回走。
虽然意犹未尽,但老天爷也实在是太热,有一人走,剩下的小朋友也萌生退意,转眼间,一群小孩子呼啦啦的走了个干净。
兄妹三人满头大汗的回到家。
院子里,严思勤正在洗菜,听见门响抬头望去,见是这般模样很是诧异,她眉头一拧厉声道:“你们仨这是干啥去了!热成这样?都给我过来!”说完,也不洗菜了,将手在围裙上一擦,站起来瞪着三人。
赵雨被娘的大嗓门唬了一跳,他观察了一下母亲的表情,见娘隐隐有发怒的迹象,心虚的咽咽唾液:“娘,我们没干啥,就是吧……就是今天天太热了。”赵雨说完还偷偷的拽了一下石可的衣服,示意石可上前说话。
别看赵雨人小,人聪明着呢,单看这几天娘对石可的宠爱程度,妹妹说句话肯定能行。
感觉有人拽她,石可偏头一看,就见大哥对他挤挤眼,小嘴一撅往娘那里努了一下。
大哥不仗义!这是石可的第一感觉,但也没办法,她微微叹了口气,率先跑到严思勤身边,扬起小脸甜甜的笑着:“娘,今天天真热呀,就像……。”石可眼珠子转了一转,脑子里突然想起一首诗来,她接着说:“就像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一样。”
“我的小乖乖呦。”严思勤的心都要融化了,我的乖乖不光人长的好看,小脑袋瓜子还那么聪明,这么点点的小人儿都会念诗了。
她蹲下身子,将石可抱起来,“吧唧”在石可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下:“我的乖乖真厉害。”她伸出手指头点了点赵雨的脑门子:“你看看你,这么大了,啥都不会,妹妹这么小都会念诗了。”说完后也忘了生气了,从绳上拽下毛巾,将三人脸上的汗擦干净,吩咐赵雨去堂屋凉杯里给弟弟妹妹倒水喝,自己则抱着石可领着赵晨坐到树荫下:“来,乖乖,再给娘念几首诗。”
那背诗可不能抱着,那得站着,双手背起,腰板挺直,那是标配。
王英当过几年的小学老师,没事的时候就教石可背诗,比较难的没有,像《静夜思》、《咏 鹅》、《一去二三里》、《春 晓》等等近十篇喜闻乐见的都尽数教给了石可。
石可挣开严思勤的怀抱,将小手背好,得意的张口就来。一时间,小院中,小女童清脆的背书声如雨中风铃叮当作响。
严思勤频频点头,高兴的嘴巴都合不上了,不停的嘟囔:“真好,真好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