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驿站轩窗,起幽缓缓的落下窗帘,她的指尖冰凉。
她觉得可能是碰了雪的缘故,而不是因为看到了一出偷梁换柱。
靠在美人榻上看书的齐兮扫了她一眼,站起身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还好吗?”
“流云应该不会这么庞杂的秘术才对,齐水到底不是凡人。”
占据肉身,是天理不容的事情才对,怎么会这么轻易做到?
齐兮面上闪过一丝不屑之意:“是顾家的秘术,我猜想是倒戈到南荒的顾家双手奉上的。”
自从天界失势后,树倒猢狲散,顾家也是猢狲之一。
“流云和南荒?这个奚宇真是找死。”起幽冷笑一声,面上的寒意一闪而过,闭了闭眼道:“我们何时回天界?”
“月森将素和仙子的魂魄养的差不多了,届时,我们帮一帮月森就是。”
起幽抬眼疑惑地看向他:“帮一帮?”
母亲的转仙可谓完美,他们有什么可帮的?
齐兮微微一笑,带了一点温柔宠溺:“起幽,我知道你舍不得。”
起幽被他握在手中的指尖愈发冰凉,他拢住她的手微微用力,然后将她拥入怀中:“为什么不早和我说呢?”
月森救了素和,是一命换一命的勾当,起幽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月森死去。
她下凡来,除了完成萍水仙子的心愿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便是救回月森。
她回抱住他,将脸埋进他月白色的衣衫中,说了一句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我知道你不会不管的。”
“呵。”他浅笑一声,带的点无奈。
他的妻子,什么时候能真正依靠他一下?
一场春雨,迎来了春意盎然。
起幽立于云层,将手中的点点魂光随风扬起,魂力如星光,一闪一闪后,消失在天际。
她有点点的悲伤,须臾才转身,流云依然等在原地,见她转身,微微一笑:“少主在惋惜吗?”
她摇头,淡淡提醒道:“说起来,你与听风上仙结了好大的梁子。”
流云神色坦荡,并不惊慌,也不在意:“少主只看我今日的做派,梁子不差他这一个。”
起幽转了转身流云剑身,仙力凝起,剑气活跃起来,如虹光一束,反手打在流云肉身上,她眉间一蹙,脸色白了又白。
半晌缓过痛来,闭眼复睁开:“少主可莫要玩坏了我这来之不易的肉身。”
起幽抬眼,看着她一张阿水的容颜,淡淡道:“你可别让听风上仙撞上。”
流云向前一步,好似无意又是故意,精致的绣鞋捻在地上,将残存的魂力抹杀殆尽。
“我没有逼过她,自己不想活了而已。我觉得可惜了这幅肉身,便拿来用用。”
流云想要离开剑身万年束缚,不用再体味日日锋芒在背的感觉。、
即使哄骗了一个孤魂野鬼。
当年她被制成剑魂,让所有家族中人痛心疾首,失去记忆后,主人利用她,杀伐打压她的族人。
他们的家族中人可以用魂魄医治旁人,比什么仙丹妙药都要好上百倍,原本是救人的益时,最后却变成了他们的噩梦。
这些年修养生息寻回记忆,她怎能不恨?
午夜梦回,仍是紫烟灵魂被锁入噬魂链的痛苦哀嚎,满目的鲜血,她是家中最受宠爱的小女儿,是她的亲妹妹,怎么会凄惨到如此地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说起来他们并不无辜,在我的眼里,他们等同于罪人。”
起幽转头看着流云,看她一字一句讲清楚:“当年天下大乱,我家族体制特殊并不擅战,于是处处与人为善。然而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玄帝用卑劣的手段知道了我家族的目的,打压我家族,东荒袖手旁观,人神落井下石。战争带给他们苦痛,他们就用我们的魂魄来减少苦痛。可战争也是他们自己挑起的,天界也好东荒也罢,对我与家族而言,他们都不干净。”
“所以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投奔了南荒。”起幽苦笑一声:“可是南荒就不会再次伤害你了吗?他们值得信任吗?有些事情是盘算的。
成大事者,要学会隐忍。即使暂时与你的敌人同盟,达到目的才是关键。”
“我知道,可是这仇恨我原本忘了,现下想起来,就像是昨日的事情一样。即便我没有失忆,时间也宽慰不了,一万年,十万年,百万年,它都是我的心魔。”
当年她的族人一个个牺牲,就是为了紫烟能够自由的活着,可到头来,他们背上枷锁牺牲了,紫烟孤苦无依,就变成了永久的牺牲品,永远永远不能挣脱。
即使玄帝死了,他的骨头都要烂没了,紫烟还在保着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