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油纸伞松散,弹下一滴飞扬的雨滴溅到女子鲜红的裙角上,她散慢的样子让人赏心悦目。
她坐于庭中一角,靠在栏杆上,神色淡淡。
脚步声渐进,她抬了抬手拢了拢耳边的长发,向着声音来源看去。
是一个男人。
他的脸有种风华绝代的美感,他身姿优雅白衣风姿绰约。
他怀中有猫儿,见她看来猫儿轻盈一跃,跳到长椅上对她叫了几声,她伸指,自然而然逗弄起它来。
“怎么在这儿?”男人的问话声悦耳,她低了低眉眼,感受到身边的气息有微微波动,余光便侵入了一抹干净的衣袖,其上繁杂的银线交织在一处,直冲在她心底,让她生出一种冲动想去伸手触碰。
齐兮挑了挑眉,低头看着自己袖子上的莹白的手指,眼底闪过一丝冲动。
他忽然俯身抱住她,猫儿轻叫一声,轻盈的落在地上。
雨声潇潇,女子身上是细微的体香,身后是戚戚的水帘,他眼前似是升起万般怜惜,但抓不住的始终是心底盘旋着的惧意。
他竟然开始害怕眼前人就这么无影无踪,自此再也不见。
天知道他看到空空如也的冰床心中那一瞬的惧意,他存活世间多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起幽心底一动,不由得缓缓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身体腾空,她被抱起来,起幽歪在他的怀中,淡淡道:“齐兮,我在梦中见到他了。”
齐兮脚步一顿,继而道:“嗯,他同你讲话了吗?”
起幽摇头,没有言语,只是将脸埋入他的怀中,片刻后有了濡湿之意:“我方才,在凡间看到他了。”
齐兮对她淡然一笑:“我们去凡间?”
怀中人跟着一笑:“好。”
魔界的雨,**而无序。
他抱着她在回廊中行走,偶有水滴落下打在她的衣角,起幽感到了寒意。
凡间。
今日是帝都凡间一年一度的花灯大会,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少女站在一颗苍天古树之上,成双成对的大街上,她独身一人有种寂寥之感毫不客气的生出来。
她身边古树上面挂满了平日恋人们请来的许愿红绸,她伸手扶住,收回手间带起一阵清凉的妖风,树梢挂着的铃铛一个接一个响起来。
然后她那长及腰际的墨发瞬间荡漾起来,露出腰际,白色的绸衣如蝶,悠悠然然沉沉浮浮的悄悄飘进她身后人空空如也的心底。
空了二十多年的寸土仿若遇到了甘甜的泉水,嫩芽破土而出,慢慢开出一朵美丽的小花来。
他不禁抬起手捂住跳的有些快的心脏,眼中映着的美丽身影的主人眼波轻转与他撞在一处,其中倒映出的底色像是在控诉他颇为失礼的目不转睛。
素语侧了侧目错开目光,有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现下的情景。
同样的,常宁也有些转不开眼。
来人一身蓝衣如旧,容貌俊朗依旧,一如往昔。
只有看她的陌生,不复从前。
“公子这是怎么了?”
举了身边花灯掩饰失神的常宁对他微微一笑,有些明知故问。
对现下凡人之躯使用花精的魅惑之术,大概以后要被他记仇了。
正想着,原本出神的素语忽然开口道:“姑娘是哪里人氏?”
常宁被他这忽然的诘问弄得愣了愣,待回过神来道:“常家。”
“常家之女?是在下唐突了。”
常宁心中一笑,对着并不突兀的恭维不太感冒。
常家的确是个大家族,可惜她只是个不受宠爱的小女罢了。
常家位高权重,这代更是出了一位贵妃,然而再如何的泼天权势都与她这个肉身无关。
她是偏房的庶出,生来身有异香,被世人看作不祥之兆。
在常宁来的前一天,她早已经香消玉损,现在的常家二小姐不过是她化了个修正术的结果。
现下常宁扶额摆了摆手,素语是如今朝堂中如日中天的摄政王,如此恭维自己真是受宠若惊。
将手中的花灯递于眼前的男人:“这个送你吧,当做我无礼的赔罪。”
方便日后常常联系。
毕竟她还要帮他养魂。
不错,眼前的素语只是原本的残魂而已,要让他真正恢复仙身出来,必须要有一个人来养魂。
一世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
有些仙者为人养魂历经他的十世,都没有聚齐精气,以失败告终的例子比比皆是。
还未跳过出家世话题的素和被她这神转题弄得一愣,不由自主接了花灯,对面的人微微一笑示以愉快:“不知怎的对你开了口就用不得敬语,像你这样的风采定然是个大人物,但愿别再遇着你了。”
当然,最后一句是假话。
素语也是微微一笑,觉着这回能够跟上她的思维了,快言快语的顶了回去:“那你这最后一句可是将我得罪了个通透,在下可是盼着在遇见你报仇一箭之仇呢。”
常宁含糊“嗯”了一声,拉了一个七扭八歪的长声,然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素手轻翻一阵妖风随起。
周遭凡人被迷了眼,唯只素语一人发丝都未动一下。
他目送她那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半晌风儿渐小空中传来她留下的隐语,她说:“公子莫怪,有事先行,后会无期。”
再不过一会儿,风终于停住,睁开眼的凡人便见到许愿树下有一蓝衣男子,一手长笛一手花灯一身洒然风姿让人感叹。
半晌,他忽然自顾自一笑道:“敬语啊,最后了还假正经。”